作品簡介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明代白話短篇小說。收入馮夢龍的《古今小說》第一卷。作品成功地塑造了商人蔣興哥的形象,反映了一種全新的婚姻愛情觀念。襄陽商人蔣興哥,與妻子王三巧極為恩愛。婚後不久,蔣興哥到廣東經商,王三巧被安徽來襄陽的陳姓商人勾引失足。事發後,蔣興哥十分痛苦的休了王三巧,但對她始終懷有眷戀之情。不僅沒有說破王三巧的姦情,在王三巧改嫁進士吳傑時,還把16箱細軟送她當作陪嫁。後來蔣興哥在廣東吃冤枉的人命官司,審理此案的縣令恰是吳傑。王三巧也念及舊情,哭求後夫為蔣興哥開脫。後來吳傑得悉蔣王關係的始末,又感於他們二人感情深厚,不僅開釋蔣興哥,還使王三巧與蔣團聚。小說在藝術上有較高的成就,結構完整,脈絡清晰,形象鮮明,是明代擬話本中的優秀作品。
評論
作品反映的時代,正處於城市工商業的繁榮,市民階層壯大的時期,通俗文藝首先感應到社會變遷反映市井生活題材的作品出現在北宋時代,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就是一幅描繪城市繁榮的生活畫卷,“三言”是馮夢龍在廣泛收集宋元話本和明代擬話本的基礎上,經加工編成的。這在城市商品經濟興起時,民主平等意識也產生,大量篇幅描繪手工業者商人妓女等,他們都成為作品中的主人公,並作為正面形象給予了熱情的歌頌。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極積的時代精神。在封建禮教極為濃厚的時期,故事乍看起來,為人不理解,即便是今人看來要衝破這一思想牢籠,也是需要勇氣的。
在《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中,今人不能接受的有這么幾點:首先是能原諒偷情的妻子。蔣興哥外出經商,妻子王三巧兒獨守空房,糧商陳大郎偶然得見王三巧兒就“心心念念地放他不下”與牙婆設計勾搭上了王三巧,三巧兒不堪寂寞,也趁機偷歡,陳大郎臨別時王三巧贈送他一件蔣家祖傳寶貝-珍珠衫,蔣興哥在返鄉的途中見到了穿珍珠珍的陳大郎才知道姦情,到家門前首先責怪自己是“商人重利輕別離”,然後是把妻子騙回娘家,和平地休了她,三巧兒再嫁吳家時,蔣興哥送上了十六箱陪嫁。因官司牽連,由三巧兒的後夫吳縣令斷案,才得夫妻重會,百感交集,由此感動了吳縣令,讓他夫妻破鏡重圓。不會賞花的人則會摘花獨享,花會蔫,美會很快消逝;會賞花的人往往是遠遠觀花,花會爭妍鬥豔,長開不敗。更何況人呢?陳大郎理解人,尊重人,正是作者所要歌頌的。要達到這一思想境界,不是很容易的事,應該具備平等待人的思想,在當時實在是難能可貴的。今天,把妻子戀人當作私有財產一樣看的人是大有人在,封建社會賦予男人夫權,維護其不平等的社會地位,如今存在這一現象,正表明社會意識進步不大,當然也給經濟發展緩慢有關。幾千年來廣大下層民眾仍然貧窮有關。
其二,三巧兒的後夫吳縣令,竟能成人之美而舍已之愛,這也是現代人難以作到的。今人懂得愛是奉獻,但不富有的人們是無法把愛與奉獻結合起來的,更何況從古到今,官與民從來是不平等的,索取的是官,奉獻的是民,然而,文中的縣官不是簡單的一個清官就可概括的,而是具備逾時代精神的人,他能尊重人、關心人,特別是下層平民,不要說在等級禁嚴的封建社會,就是在今天,也是應標榜的楷模。吳縣令之所以能成人之美,在於愛情是專一的,見三巧兒與前夫有情,他懂得強扭的瓜不甜,更加之三巧兒是妾,本來就是富餘的人,他主動退出不失為明智之舉。由此可知,作者站在時代精神的高度,洞悉社會意識形態發生的變化,並運用人們喜聞樂見的形式宣揚這種人文精神,不能不說馮夢龍已具備先進的文學觀。他認為:“雖小誦《孝經》、《論語》,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而深也”(摘自《古今小說序》),他要“借男女之真情,發名教之偽藥”(摘自《序山歌》)他筆下的主人公是下層民眾,如蔣興哥這樣的商人,在封建社會為士大夫不齒的,在文中確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作者把這篇作品放在《喻世明言》第一卷的位置,可見其用心。“二拍”作者凌濛初,有過這樣的評論:獨龍子猶所輯《喻世》等諸言頗存雅道,時著良規,一破今時陋習。”(《拍案驚奇序》)馮夢龍作品成就之高,影響是深遠的。
反映社會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保持了話本的特色,除它具備通俗的,喜聞樂見的形式外,更有它為說教提供了現實生活的範例,反映生活的真實性的一面。
真實為藝術的生命,作品的“真”首先表現在人物心理狀態的真。王三巧偷歡的過程中,反映的心態是極為真實的。“忽見陌關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觸景生情,這只不過見春色而已,佳人思婦就不能止乎禮,更何況王三巧有與陳大郎一見鍾情之緣,加之做小買賣的薛婆有意“去勾動那婦人的春心”,並設計把王三巧推入失去理智的狀態中去。寂寞維耐的等待,在當時交通不便、信息全無的時候,蔣興哥出門後又染疾在身,耽誤了歸期,上久等的王三巧喪失了信心,已就喪失了理智,這為戀心若渴的陳大郎提供了機會。王三巧偷情最後被蔣興哥原諒,被故事的作者原諒,這跟人性天理思想有關。正如王夫之說“人慾之大公,天理之至”,體現了那個社會的時代精神。因此,蔣興哥休妻娶妻的心理過程也是可信的。
社會環境中的社會心態反映也逼真。外出經商是勤於生計,他對妻子說:“常言道:‘坐吃山空’我夫妻兩口,也要成家立業,終不然拋棄了這行衣食道路?”。薛婆牽線搭橋是唯利是圖,她詆毀蔣興哥,獻身說教,極盡挑逗之能事,言行污穢醜陋不堪,這與他的小商小販見利忘義的身份有關,王三巧再嫁吳縣令是作妾,一夫多妻的社會現實為吳成人之美打下伏筆。蔣氏已娶陳大郎的媳婦為妻,王三巧背叛他的心理得到平衡,為破鏡重圓墊定了心理基礎。當王三巧與蔣氏,抱頭痛哭時,吳縣令對王三巧的行為難道沒有嫉妒之心嗎?當王三巧嫁吳縣令時,蔣氏還送上十六個箱籠,本為王三巧所用物品,權作賠嫁,“傍人曉得這事,也夸興哥做人忠厚的,也有笑他痴呆的,還有罵他沒有志氣的:正是人心不同。”這正是社會環境的真實寫照。
其次表現在情節構思的真。白居易有“商人重利輕別離”的詩句。在當時是確實存在的社會現象,但重利又是生活所迫,背境離鄉情不由衷。這個交代是為合理展開情節墊定了基礎。陳商與王三巧私通是情節的開始。根據前面心態的分析,王三巧的行為是人慾戰勝理性的行為,這行為在特定的情況下發生是完全可能的,最終被人所諒解可以作為佐證。到蔣氏與王三巧偶然相遇,抱頭痛哭,夫妻情是藕斷絲連。“連絲”就是十六個陪嫁箱籠,蔣氏當初送予王三巧作陪嫁物,可謂以德報怨,為團圓結局打下了伏筆。大團圓結局,既使情節發展自然真實,又使結局合符中國人的傳統審美習慣。文中插入陳商之死,蔣氏娶陳商之妻平氏,反映了因果報應的思想,有些牽強附會之嫌,但迎合了當時社會懲惡揚善的道德觀,這種處理方式也是科學的,許多偶然性中,它隱藏著發展的必然。多行不義必自斃的觀念被人普遍接受,反映出時代觀念的真實性來。
“三言”中有許許多多鮮明生動的人物形象和離奇曲折的故事被戲劇影視所採用,在新的文化形式中得到廣泛的表現,如《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拍成了電影,《十五貫》、《白玉娘忍苦成夫》被搬上戲劇舞台,深受觀眾的喜歡。在明代,作者憑自己先進文藝觀,按照生活的本來面目演繹出這樣動人的故事,塑造出個性鮮明的形象意義是深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