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書懷》

《滿江紅·書懷》

滿江紅 紅滿江

概況

【作品名稱】滿江紅·書懷
【創作年代】南宋
【作者姓名】史達祖
【作品體裁】

原文

滿江紅
書懷
好領青衫,全不向、詩書中得。還也費、區區造物,許多心力。未暇買田清潁尾,尚須索米長安陌。有當時黃卷滿前頭,多慚德
思往事,嗟兒劇;憐牛後,懷雞肋。奈稜稜虎豹,九重九隔。三徑就荒秋自好,一錢不值貧相逼。對黃花常待不吟詩,詩成癖。

詞牌

【滿江紅】
此調唐人名《上江虹》,以後改今名。《詞譜》以柳永“暮雨初秋”詞為正格。雙調九十三字。前片四十七字,八句,四仄韻;後片四十六字,十句,五仄韻。用入聲韻者居多。格調沉鬱激昂,前人用以發抒懷抱,佳作頗多。此調尚有異名作《念良游》、《傷春曲》。

格律

(○平聲 ●仄聲 ⊙可平可仄 △平韻 ▲仄韻)
好領青衫,全不向、詩書中得。
⊙●⊙○,○⊙●,○⊙●▲。
還也費、區區造物,許多心力。
○●●,⊙○⊙●,●○○▲。
未暇買田清潁尾,尚須索米長安陌。
⊙●⊙○⊙●●,●○●●⊙○▲。
有當時黃卷滿前頭,多慚德。
●○○⊙●●○○,⊙○▲。
思往事,嗟兒劇;憐牛後,懷雞肋。
⊙⊙●,○○▲。⊙⊙○,○○▲。
奈稜稜虎豹,九重九隔。
●○○●●,●○⊙▲。
三徑就荒秋自好,一錢不值貧相逼。
⊙●⊙○⊙●●,●○●●⊙○▲。
對黃花常待不吟詩,詩成癖。
●○○⊙●●○○,○⊙▲。

作者

作者史達祖作者史達祖

史達祖(1163~1220?),南宋詞人。字邦卿,號梅溪,汴(今河南開封)人。一生未中第,早年任過幕僚。韓侂胄當國時,他是最親信的堂吏,負責撰擬文書。韓敗史受黥刑,死於貧困中。史達祖的詞以詠物為長,其中不乏身世之感。他還在寧宗朝北行使金,這一部分的北行詞,充滿了沉痛的家國之感。有《梅溪詞》。存詞112首。

賞析

 史達祖的《滿江紅》,盡情抒發了自己複雜而矛盾的思想感情:其中包括懷才不遇的憤懣不平,寄人籬下的辛酸苦難,“欲歸不能”的苦悶,“誤入歧途”的懊恨,還有身不由己的難言之隱,等等,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古代知識分子的悲慘命運,也從一個側面表達了作者內心深處的想法,那就是痛恨朝政暗無天日,小人當道,因而想過一種“採菊東籬下”的世外桃源生活。然而,以上兩種想法都不能成為現實,那他就只能憑藉藝術(文學)去減輕自己的煩惱。清樓敬思說:“史達祖,南渡名士,不得進士出身。以彼文采,豈無論薦,乃甘作權相堂吏,至被彈章,不亦屈志辱身之至耶?讀其‘書懷’《滿江紅》詞‘三徑就荒秋自好,一錢不值貧相逼’,亦自怨自艾者矣。”(張宗橚《詞林紀事》引)這就說明,它是一首“怨艾詞”,一首“牢騷詞”。一首憤世嫉俗之詞。這首詞中所表露出來的思想狀態,是一種由多層心理所組合成的矛盾、複雜的心態。
“學而優則仕”,封建時代的讀書人一般都把中進士視為光宗耀祖的幸事和進入仕途的“康莊大道”。然而,史達祖儘管熟讀詩書卻與功名無緣,只能屈志辱身地去擔任堂吏的微職,這就不能不引起他對自身“命運”的嗟嘆和對科舉制度埋沒人材的憤慨。所以此詞開篇就是兩句激烈的“牢騷語”:“好領青衫,全不向、詩書中得”。此兩句意含兩層。一雲自己空有滿腹才華,到頭來卻只換得了一領“青衫”可穿,這個“好”字(實為不好)就含有辛辣的自嘲自諷和憤世嫉俗之意在內;二云:就是這領可憐的青衫,卻竟也非由“詩書”(即科舉考試)中獲得,“全不向”三字就清楚地表明了他對科舉制度和社會現實的強烈不滿。兩句中,既含“自怨”(怨命運之不濟),又含“憤世”(憤世道之不公),怨憤交集。但僅靠這兩句還不足以完全宣洩其滿腹牢騷。故又延伸出下兩句:“還也費、區區造物,許多心力”。這一個低微的賤職,卻也得來非易,它是“造物者”化了許多心力才獲取的!“造物”本是神通廣大的,而作者偏冠以“區區”(小而微也)二字,意亦在於自嘲併兼憤世。諺曰:“各人頭上一方天”。在別人頭上的這方“天”,或許是魔法無邊的;而唯獨自己所賴以庇身的命運之神,卻微不足道——故而它要花費偌大氣力,才為他爭得了這樣一個職微而責重的地位。言外之意,更有一腔牢騷與憤懣在。
以上是上闋中的第一層意思:抒發身世悲慘,經歷坎坷的辛酸與憤慨命運之不公。接著就轉入第二層:既然不滿於這領非由科舉而得的“青衫”,那么,為什麼不辭官退隱山莊呢?於是,作者又向人們展示了他內心的苦衷:“未暇買田青潁尾,尚須索米長安陌”。
這就更深一層地交代了自己的矛盾和苦悶的心理。這裡,“未暇”二字只是表面文章,而“買田”二字才是實質性問題。須知在現實環境中,要想學古代巢父、許由之類的“高士”,談何容易!若無“求田問舍”的錢,那是無法辦到的;而自己只是一介寒士,還得靠向權貴“索米”過活,則又何“暇”來“買田”隱居呢?讀到這兩句,不禁使讀者聯想起杜甫困居長安十載時“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的遭遇,以及顧況對白居易所說的“米價方貴,居大不易”的話語。在這第二層的兩句中,詞人那種因貧而仕、無可奈何的心理,便表露得十分清楚了。
但是,雖然詞人因為生計所迫,不得不屈身為吏,其實他的內心卻始終是無法真正平靜的;一旦被外物所激,它就會掀起陣陣感情的漣漪。正如李商隱《無題》詩:“莫近彈棋局,中心最不平”(彈棋,古代遊戲名。棋局以石為之,中間高而四周平,故能引起詩人“中心最不平”的聯想)所說的那樣,詞人舊日曾熟讀詩書,一當瞥見往昔讀過的舊書時,心中就難免會油然生起一縷辛酸痛楚的愧疚之情,故接言道:“有當時黃卷滿前頭,多慚德。”“慚德”者,因以前之行事有缺點、疏忽而內愧於心也。詞人在這裡所言的“慚德”,表面上是講愧對“黃卷”,因為讀了這么多年書,卻竟未能得中功名;故實際還是憤慨世道不公的反語,不過比之前面所說的“好領青衫”等話來,更多地帶有懊喪悔恨的情味。總觀上闋八句,其感情的脈絡依著先是怨憤、後是窘迫、再是懊惱的次序展開,而詞筆也由“開”而“合”、由“昂”而“抑”;詞筆蜿蜒起伏、依次有序地表達了作者那矛盾複雜和激盪難平的思想感情。
上闋以“多慚德”的“合句”告結,換頭則重以“思往事”三字拓開詞情,振起下文。不過作者對於“往事”並不作正面和詳盡的回顧,而只一語帶過,簡括以“嗟兒劇”(表面是悔恨往日作事有如兒戲,輕率投身於公門之內,實際還是諷刺“造物”無眼、埋沒良材)三字,立即把“鏡頭”拉回現實:“憐牛後,懷雞肋。奈稜稜虎豹,九重九隔”。此四句意分三小層,活生生地勾畫出詞人進退兩難的矛盾心態。
“憐牛後”是第一小層。《史記·蘇秦傳》引諺語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張守節《正義》釋曰:“雞口雖小,猶進食。牛後雖大,乃出糞也”。作者自憐身為堂吏,須視權貴的顏色行事,喪失了自己的獨立人格,故用“牛後”的典故,實含寄人籬下的痛楚之情在內。“懷雞肋”則是第二小層。“雞肋”,以喻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之物。這裡指自己的這領“青衫”:丟掉它吧,生計實在沒有什麼保障;穿上它吧,又要摧眉折腰地去服侍人家。真是矛盾重重,苦衷難言!
但是,在沒有足夠勇氣跳出豪門羈縻之前,自己仍只能戰戰兢兢地為“主人”小心做好“奉行文字”的工作。因此“奈稜稜虎豹,九重九隔”便寫足了他“身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的畏懼心理。“九重”,借指君門:“九隔”,汲古閣本一作“先隔”。意謂:君門遙遠,欲叩而先被威嚴可怖的虎豹所阻斷。這裡所言的“虎豹”究竟指誰,現已很難判定。若說就指韓侂胄,則從史載韓氏對史的“倚重”情況來看,似又不太象;若說另指其他權貴,則又缺乏足夠的證據。所以讀者不妨把它理解為“泛指”。屈原《離騷》云:“吾令帝閽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宋玉《九辯》云:“豈不鬱陶而思君兮?君之門以九重!猛犬狺狺迎吠兮,關梁閉而不通”;又宋玉《招魂》云:“君無上天些,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這些作品中所表達的“虎豹當道、君門阻隔”之嘆,就正是史詞之所本。故而在這兩句詞中,又深藏著詞人對於朝政昏暗、小人當道、賢臣被壓的感慨,也曲折地反映了他的政治懷抱:思欲掃清奸佞,有所作為。以上是下闋中的第一層次。
然而,理想是理想,現實卻又是現實。作者畢竟只是一位寄人籬下、身不由己的小小幕僚,因此他就很快跌入到現實環境中來。“三徑就荒秋自好,一錢不值貧相逼”,兩句用典。“三徑就荒”用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三徑就荒,松菊猶存”的成句,卻續之以“秋自好”三字,意謂:田園正待我歸去隱居,秋光正待我前去欣賞,然卻不能歸也(一個“自”字即表明此意):“一錢不值”用《史記·魏其武安侯傳》成句(“生平毀程不識不值一錢”),用以補足“不能歸”的原因在於自身所處地位之卑微和貧困之所迫。這就重又回復到上闋所言過的老矛盾上來了:“未暇買田青潁尾,尚須索米長安陌”。不過這裡並非僅僅在作“同義反覆”,而又在“反覆”的基礎上萌生了新意:第一,它描摹出了眼前秋光正好的真實情景,使人更加激起歸隱的欲望,而“秋自好”三句的“自”(空自)字又加劇了欲歸不能的矛盾感;第二,它以“一錢不值”和“貧相逼”等字詞,形象真切地寫出了無錢“買田”的窘迫相,使人讀來如親眼目睹了其寒磣貧困的模樣;第三,更為重要的是,它又為下文的第三層作了鋪墊。
第三層次的“對黃花常待不吟詩,詩成癖”即明顯承上而來:因為“貧相逼”,所以無心吟詩去附庸風雅;但秋光正好,卻又不能不激起自己的創作欲望。這兩句更是在一種矛盾的心理中展開其詞情的。它至少說明了以下這樣兩層意思:第一,作者因生計窘迫、心情不佳,故而無甚興致去吟詩作詞,這實在是加言其“貧相逼”也;第二,作者面對秋光黃花,卻又無法抑制自己的創作衝動,甚至進而說愛詩已成了自己的終身“癖好”,在這個“詩成癖”中讀者便越加深刻地感受到了他深心的深深苦悶。——文學本是“苦悶的象徵”(廚川白村語),史達祖之所以本不欲吟詩(詞)而最後卻吟詩(詞)成癖,欲拔不能,這豈不表明他有一腔在現實生活中無法解脫的苦悶情緒要在文學創作中得到宣洩嗎?詞人在韓侂胄的相府中,只是一個走卒堂吏,此時在孤高瘦傲的“黃花”詩(詞)中,才一度重視了自己的“自由之身”,才曲折而暢快地舒展了自己的平生抱負,這又豈非快事一樁!
在了解史達祖的人看來,史達祖似乎往往是以兩種身份和面目出現在世人面前。一方面,他以堂吏的身份侍奉權貴韓侂胄,似乎是個忠誠地委身於封建權貴的幕僚之人。另一方面,他以婉約詞人的面目活躍在當日的詞壇上,看來又是位只知道吟風弄月的文人騷客。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史達祖的內心也鬱積著深刻的苦悶,因而,他的作品具有婉媚輕柔之外的另一種風雅的存在。這首詞就是一個明證。
從詞的藝術風格言,此詞在全部《梅溪詞》中堪稱“別調”。第一,它所選用的辭彙與平昔所用,可謂經過了一番“換班”:再不見“鈿車”、“梨花”、“紅樓”、“畫欄”之類詞藻,而代之以“雞肋”、“牛後”、“三徑就荒”、“一錢不值”的“生硬”字面;第二,它的筆調也一改往日“妥帖輕圓”、“清新閒婉”之風,而變得老氣橫秋、激昂排宕。這些,都是因著抒情言志的需要而發生變化的。簡言之,那就是:由於“中心最不平”的複雜意緒,便生髮出了這種用典使事、拉雜斑駁的詞風。不過,又由於作者巧妙地嵌入了某些色彩鮮明的形象性字句(如“青衫”愧對“黃卷”,“清潁”之志暫時寄寓於“黃花”之詩等),因此就多少沖淡了“掉書袋”的沉悶氣息,增加了詞的欣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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