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況
【作品名稱】水調歌頭·泛湘江【創作年代】南宋
【作者姓名】張孝祥
【作品體裁】詞
原文
水調歌頭泛湘江
濯足夜灘急,晞髮北風涼。吳山楚澤行徧,只欠到瀟湘。買得扁舟歸去,此事天公付我,六月下滄浪。蟬蛻塵埃外,蝶夢水雲鄉。
制荷衣,紉蘭佩,把瓊芳。湘妃起舞一笑,撫瑟奏清商。喚起九歌忠憤,拂拭三閭文字,還與日爭光。莫遣兒輩覺,此樂未渠央。
作者
張孝祥(1132-1170)南宋著名詞人、書法家。字安國,號於湖居士,歷陽烏江(今安徽和縣東北)人。紹興二十四年甲戌狀元。因廷試第一,居秦檜孫秦塤之上,登第後即上書為岳飛叫屈,秦檜指使黨羽誣其謀反,將其父子投入監獄,秦檜死後獲釋。歷任校書郎兼國史實錄院校勘、權中書舍人、撫州知州、建康留守等職。其詞風格豪邁。在建康任上所作《六州歌頭》,慷慨激昂,力主抗金的大臣張浚為之感動罷席。有《於湖居士文集》。賞析
【賞析一】
湖南湘江與偉大詩人屈原有著不解之緣。屈原因讒言而竄逐,往來無沅水、湘水流域,後又自投於汨羅江,但他留下“與日月爭光”的詩篇激烈地扣動著無數人的心扉。雖然世殊事異,仍能激發起人們不同的審美感。初唐杜審言在遭貶流放途中,面對滔滔湘江,抒寫了《渡湘江》“獨憐京國人南竄,不似湘江水北流”的深沉感慨。張孝祥同樣也是被讒落職,從桂林北歸途中,泛舟湘江而作此詞。但這首詞的藝術視角不同,詞人以運化《楚辭》語意的手法,既讚美屈原的高潔情懷,又展現自己的怨憤不平心態。詞的開頭“濯足”二句即用屈原作品的詞語,又非常切合舟行途中情景。首句見《楚辭。漁父》:“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次句見《楚辭·九歌·少司命》:“與女沐兮鹹池,晞女發兮陽之阿。”但“北風涼”出自《詩經。邶風。北風》“北風其涼”。從濯足到晞髮的意象,顯示出詞人胸懷的高潔脫俗。如果說起二句著筆於外在的形態的話,那么“吳山”二句承上則抒發詞人渴望到瀟湘的心愿。“買得扁舟”三句,進一步展示想像與現實相結合的美好機遇。“滄浪”,水名。《楚辭·漁父》:“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這裡“六月下滄浪”,既點明了時間,又借指湘江並與上文瀟湘呼應。
“蟬蛻塵埃外,蝶夢水雲鄉。”詞人轉換視角,採用兩個不同層次景色來展現蘊含著的奧秘。前句用《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的,皭然泥而不滓者也。”後者用《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水雲鄉為隱者所居。這種多視角的審美情趣既是對屈原身處濁世而不同流合污的高貴品格的讚美,又是藉以自喻而顯露出豁達自適的心情。
下闋“制荷衣”三句,承上啟下,雖然詞人運用《楚辭》成語,但思維意識已超越時空而帶有飄飄欲仙的幻覺。屈原《離騷》:“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又云:“紉秋蘭以為佩。”《楚辭。九歌東皇太一》:“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詞人豐富的想像不僅在於《楚辭》的啟迪,用荷葉編織成衣服,把蘭草貫串起來作佩帶,手握著美麗的花草,更在於把湘水之神寫得栩栩如生。湘妃雖然微笑著起舞,但彈奏的卻是一曲音調悲涼的民間樂曲。“緊接著”喚起“三句以崇敬的心情頌揚屈原的偉大品格及其作品不朽的藝術價值。”三閭“,屈原做過三閭大夫,後人以三閭稱屈原。《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屈平正道直行,……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結末”莫遣“二句用典。《世說新語。言語》記王羲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正賴絲竹陶寫,恆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未渠央謂未遽盡。這裡詞人從幻想的畫面中返回到現實的境界,寓怨憤於歡樂中,餘韻不盡。
這首詞作雖用了《楚辭》和《史記》中的一些語句和典故,但由於匠心獨運,下筆自然靈活,不僅把六月下湘江的現實景象與湘妃起舞的超凡的虛幻之境組合成一幅清曠優美的奇特畫面,富有浪漫色彩,而且表達宛轉曲折,纏綿情深,讀來令人真切地感觸到作者滿腔忠憤和高潔的情懷。
【賞析二】
宋孝宗乾道二年,張孝祥被讒落職,從桂林北歸。他駕舟泛於湘江之上,心緒翻騰,想起偉大詩人屈原自沉於汩羅江的歷史事跡,情不自禁地抒寫了這首隱括《楚辭》語意的詞作。詞的開頭“濯足”二句即運用屈原作品的詞語,但又切合舟行途中的情景。“濯足”,即洗腳。“晞髮”,指曬乾頭髮。首句見《楚辭·漁父》:“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後一句見《楚辭·少司命》:“晞女(汝)發兮陽之阿。”“北風涼”,見《詩經·邶風》。晉陸雲《九愍·紆思》中有“朝彈冠以晞髮,夕振裳而濯足。”這種朝晞髮而夕濯足的意象,顯示出詞人高潔的情懷。
“吳山”二句承上抒發詞人深藏內心的渴望舟行到瀟湘的意願。“買得”三句進一層揭出此次北歸,六月下湘江的美好機遇。“蟬蛻”二句,詞人轉換藝術視角,運用《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嚼然泥而不滓者也。”既對屈原身處濁世而不同流合污的人品讚美,又藉以自喻。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水雲鄉,古代指隱者所居。這樣從兩個不同層次透視詞人的心靈,既是清高脫俗的,又是曠達自適的。換頭,“制荷衣”三句都是用了屈原的成句。《楚辭·離騷》:“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紉蘭佩,是把蘭草貫聯起來的佩帶。《楚辭·離騷》:“扈江離與僻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把瓊芳,見《九歌·東皇太一》:“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這三句承上轉下,而屈原的偉大人格和作品,浮現在詞人的腦海里,傾注到筆底下。“湘妃”二句是化用《九歌》中《湘君》、《湘夫人》兩篇的詩意。湘妃是湘水之神。《水經注·湘水注》:“大舜之陟方也,二妃從征,溺於湘水,神遊洞庭之淵,出入瀟湘之浦。”屈原的《九歌》是祭神的樂歌,並用原始舞蹈。清商是清商曲,音調短促悲哀。“喚起”三句,以無比敬仰的心情讚頌屈原其人及作品的不朽價值。三閭,即三閭大夫,屈原做過楚國的三閭大夫,後指屈原。《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屈原)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結末“莫遣”二句用典,而把超越時空的思維意識回歸到現實中清幽的自然畫景,顯示出無窮的樂趣。“兒輩覺”,用《晉書·王羲之傳》:“恆恐兒輩覺,損其歡樂之趣”。蘇軾《與毛令方尉游西菩提寺》:“人生此樂須天賦,莫遣兒郎取次知”。未渠央,即未遽央。央,盡。《詩經·小雅·庭》:“夜如何其,夜未央。”鄭玄箋:“夜未央,猶言夜未渠央也。”
這首抒寫泛舟湘江的詞作,雖然隱括了《楚辭》和《史記》中的一些詞語,但是由於詞人面臨清幽的自然景色,展開豐富的想像,同時又能領悟到屈原作品的真正價值,因此下筆自然靈活,並且透露出作者對屈原忠憤被謗而心地高潔的情操,是那樣心心相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