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經歷
王易簡(約公元1279年前後在世),又名王簡易,字理得,號可竹,生於山陰(今浙江紹興),宋朝詩人、詞人。
生而穎悟,幼孤。宋末考中進士,除瑞安主不赴,隱居城南。
工詞曲,常與周密相酬答,篤於議論之事。伯姊甚謹,尢碉恤其族,撫兄之諾,孤如己子。
個人作品
著有《 山 中觀史吟》、《 詞林記事》,傳於世。
詩作
官左拾遺歸隱作
汩沒朝班愧不才,誰能低折向塵埃。
青山得去且歸去,官職有來還自來。
【賞析】南宋都城臨安,有西湖這樣的美景,在王易簡春風得意時曾暢遊其處。後來又歷亡國之事,晚年著筆,以長安寫臨安,其箇中滋味,也是難以言說。
“青山得去且歸去,官職有來還自來”二句,寫出作者失去官職後的無奈與難受。
詞作
1.酹江月
暗簾吹雨,怪西風梧井,淒涼何早。
一寸柔情千萬縷,臨鏡霜痕驚老。
雁影關山,蛩聲院宇,做就新懷抱。
湘皋遺佩,故人空寄瑤草。
已是搖落堪悲,飄零多感,那更長安道。
衰草寒蕪吟未盡,無那平煙殘照。
千古閒愁,百年往事,不了黃花笑。
漁樵深處,滿庭紅葉休掃。
2.慶宮春 ·謝草窗惠詞卷
庭草春遲,汀苹香老,數聲佩悄蒼玉。
年晚江空,天寒日暮,壯懷聊寄幽獨。
倦遊多感,更西北、高樓送目。
佳人不見,慷慨悲歌,夕陽喬木。
紫霞洞窅雲深,裊裊余香,鳳簫誰續。
桃花賦在,竹枝詞遠,此恨年年相觸。
翠椾芳字,謾重省、當時顧曲。
因君凝佇,依約吳山,半痕蛾綠。
3.天香 ·宛委山房擬賦龍涎香
( 又名《天香·煙嶠收痕 》)
煙嶠收痕,雲沙擁沫,孤槎萬里春聚。
蠟杵冰塵,水研花片,帶得海山風露。
纖痕透曉,銀鏤小、初浮一縷。
重剪紗窗暗燭,深垂繡簾微雨。
余馨惱人最苦。
染羅衣、少年情緒。
謾省佩珠曾解,蕙羞蘭妒。
好是芳鈿翠嫵。
恨素被濃熏夢無據。
待剪秋雲,殷勤寄與。
【賞析】天香淺析煙嶠收痕,雲沙擁沫,孤槎萬里春聚。蠟杵冰塵,水妍花片,帶得海山風露。纖痕透曉,銀鏤小,初浮一縷。重剪紗窗暗燭,深垂繡簾微雨。余香惱人最苦。染羅衣,少年情緒。漫省佩珠曾解,蕙羞蘭妬。好是芳鈿翠嫵。奈素被濃熏夢無據。待剪秋雲,殷勤寄與。 這是一首詠龍涎香的長調。龍涎香是一種極其名貴的香料,主要成分為龍涎香素,有黃、灰、黑等多種顏色,是一種臘狀物,在60℃時便開始軟化,繼續加熱就變為液體,具有持久的香氣。
詞的上片著眼於龍涎香的物理性質,對其進行全方位的描繪,可以分為四層來理解。“煙嶠收痕,雲沙擁沫,孤槎萬里春聚。”這是第一層。“嶠”是高而尖的山;“沫”是細微的海水海浪;“槎”,本是竹木編的筏子。這一層是寫龍涎香的來歷和獲取,寫得形象而富於科學性。龍涎香並不是龍的涎液凝固而成,而是抹香鯨腸胃裡面的一種病態分泌物。抹香鯨是鯨的一種,產於大西洋、太平洋、印度洋,以赤道海域居多,我國東海、南海也有少量。這種病態分泌物從抹香鯨體內排出後,漂浮於海面,形成結石狀的固體,隨海水衝上岸來,人取而獲之。這裡寫的就是這種情況。雨住雲收,高而尖的海山露出了它崢嶸的面容,海浪沖洗過的海岸顯出雲彩般的沙灘,海水還依戀地親吻著海岸線,一擁一擁,這時,如同萬里之外歸來的孤槎,在春日裡回歸一樣,龍涎香聚集在海岸上。由此看來,作者起句不俗,把龍涎香放在了一個極富詩情畫意的景色中,讓它萬里來歸,表現了作者高度的恤愛之情。
“蠟杵冰塵,水妍花片,帶得海山風露。”這是第二層,是對龍涎香外形的形象刻畫。“蠟”、“冰”是指龍涎香的色澤和質地,是一種晶瑩如凍的蠟狀固體。“杵”、“塵”是指龍涎香的不同形狀。“水妍”是說龍涎香非常柔弱,又極易液化,具有像水一樣的柔美之性。“花片”是形色俱寫,那些薄如花瓣的龍涎香更是招人喜愛。作者連用四個比喻,四種形態的物象,四種質地的喻體,把龍涎香的外形質地描摹得逼真如畫,真切可感。
第三層,“纖痕透曉,銀縷小,初浮一縷。”這是描摹龍涎香的成品。極其細小的龍涎香,透著曙色般的亮色,像銀線一樣細長,烤化點燃之後,浮起一縷如線的青煙。
第四層,寫的是人的活動。重新剪亮紗窗上已不太亮的燈燭,把內緯的簾幕拉嚴垂下,不讓香氣有一絲溢流。
上片的寫法,同王碧山、馮應瑞等人的同調龍涎香大同小異。如馮應瑞的《天香·龍涎香》上片云:“枯石留痕,殘沙擁沫,驪宮夜蟄驚起。海市收時,鮫人分處,誤入眾芳叢里。春霜未就,都化作,淒涼雲氣。惟有清寒一點,消磨小窗殘醉。”都是先敘來歷,再描繪它的質地特性,收束於人的活動。
下片轉寫人對龍涎香的感受,轉換一個主觀的角度來描寫客體。
“余香惱人最苦”,是總寫,“惱”、“苦”二字以反寫正,極寫龍涎香對人情緒的感染作用。這就同一般的寫法不同,撇開人的感官特別是嗅覺感受,直奔人的心理和情緒這個最深層面,寫得深刻透徹。“染羅衣,少年情緒”,則是對“惱人最苦”的具體闡釋。龍涎香的濃香在羅衣上久久駐留不散,使人一聞到它,少年的情懷就勃然驛動,青春的意氣就昂揚上漲,令人神清氣爽,精神為之一振,足以使少年“香”為成年,成年“香”成大孩子,都煥發出青春的氣息。“漫省佩珠曾解,蕙羞蘭妬。好是芳鈿翠嫵。”“佩珠”是衣服上佩戴的珍貴的裝飾品,染羅衣時需要解下,“芳鈿翠嫵”是珍貴的花形首飾,““蕙”、“蘭”,都是香草的名稱,古人常以之為佩,據說佩蕙可以免疫,屈原《離騷》中就有“紉秋蘭以為佩”的話。這裡是說龍涎香的濃香使人不由得放棄了原來的裝飾品,而以龍涎香取而代之,在對比中寫出龍涎香的濃香無敵,而樣子又極精緻,“好是芳鈿翠嫵。”如果用以熏被衾,龍涎香足以動員起人的全部潛意識,讓人在夢中極盡神仙般的浪漫和飄逸。像這樣神奇的香料,我哪能獨吞私有呢,我會虔誠地寄送給友人,與他們共享天地間這種無與倫比的造化,“剪秋雲”的想像則美麗瀟灑,極吻合於龍涎香的浪漫情調。
這首詠物詞雖然沒有寫出被詠物體的品性,也沒有由此寫出人對某種品格的仰慕和歌頌,但卻能從龍涎香的實用價值出發,全方位地從各個側面對它進行細緻入微的刻畫,給讀者以形象逼真的感受。還能把直接描寫和間接描寫結合起來,由此烘托龍涎香的濃郁芳香。另外,注重科學性和實用性,運用詞的形式,直接為生活服務,這也是詩詞創作中有悖於言情傳統的值得注意的現象。
4.水龍吟 ·浮翠山房擬賦白蓮
翠裳微護冰肌,夜深暗泣瑤台露。
芳容淡濘,風神蕭散,凌波晚步。
西子殘妝,環兒初起,未須勻注。
看明璫素襪,相逢憔悴,當應被、西風誤。
十里雲愁雪妒。
抱淒涼、盼嬌無語。
當時姊妹,朱顏褪酒,紅衣按舞。
別浦重尋,舊盟唯有,一行鷗鷺。
伴玉顏月曉,盈盈冷艷,洗人間暑。
5.摸魚兒· 紫雲山房擬賦蓴
怪鮫宮、水晶簾卷,冰痕初斷香縷。
澄波盪槳人初到,三十六陂煙雨。
春又去。伴點點荷錢,隱約吳中路。
相思日暮。
恨洛浦娉婷,芳鈿翠剪,
奩影照淒楚。
功名夢,消得西風一度。
高人今在何許。
鱸香菰冷斜陽里,多少天涯意緒。
誰記取。
但枯豉紅鹽,溜玉凝秋箸。
尊前起舞。
算唯有淵明,黃花歲晚,此興共千古。
6.齊天樂· 餘閒書院擬賦蟬
翠雲深鎖齊姬恨,纖柯暗翻冰羽。
錦瑟重調,綃衣乍著,聊飲人間風露。
相逢甚處。
記槐影初涼,柳陰新雨。
聽盡殘聲,為誰驚起又飛去。
商量秋信最早。
晚來吟未徹,卻是淒楚。
斷韻還連,余悲似咽,欲和愁邊佳句。
幽期誰語。
怕寒葉凋零,蛻痕塵土。
古木斜暉,向人懷抱苦。
7.齊天樂 ·客長安賦
宮煙曉散春如霧,參差護睛窗戶。
柳色初分,餼香未冷,正是清明百五。
臨流笑語。
映十二欄乾,翠顰紅妒。
短帽輕鞍,倦遊曾遍斷橋路。
東風為誰媚嫵?
歲華頻感慨,雙鬢何許!
前度劉郎,三生杜牧,贏得征衫塵土。
心期暗數。
總寂寞當年,酒籌花譜。
付與春愁,小樓今夜雨。
【賞析】王易簡是南宋末的及第進士。南宋都城臨安,有西湖這樣的美景,想必他在春風得意時必多暢遊其處。後來作者又歷亡國之事,在晚年著筆,以長安寫臨安,其箇中滋味,亦是難以卒言。
上闋寫清明寒食的景象,以“倦遊曾遍”提點全文,說明這是對往事的追憶。
“宮煙曉散春如霧,參差護睛窗戶。”早晨,宮中煙氣飄散,宛如春霧,參差披拂,籠罩睛窗。“春如霧”,讀為“如春霧”。詞序顛倒,意為增加朦朧之美。這兩句寫的是清明寒食的情景。據史載,寒食的第三天即清明節。南宋宮中風俗命小內侍在閣門用榆木鑽火,先成者賜之金碗和絹三匹。並賜臣僚與臣燭,常謂“鑽木改火”。唐詩人韓翃曾有:“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可見唐宮之俗亦如是。這是當日宮廷的一種節日儀式,作者把它加以詩化。
“柳色初分,餳香未冷”,是清明景象。南宋時俗,在寒食和清明時,京城家家用柳條插到門上,叫“明眼”。這便是“柳色初分”的含義。餳,即飴糖,是寒食應節食品。“初分”、“未冷”,初,未指程度。
“正是清明百五”用“正是”明確點出時令。“百五”指寒食節,據載,和冬節正好相距一百零五日,叫寒食,禁火三日。因而稱之。
“臨流笑語。映十二欄於,翠顰紅妒”:一群衣飾明艷的遊春女子正倚著欄乾,臨流談笑,姿色周圍的紅花翠柳感到嫉妒。“十二欄乾”,出自南朝樂府《西洲曲》:“欄乾十二曲,垂手明如玉。”“紅”、“翠”,如“紅衰翠減”、“綠肥紅瘦”、“慘綠愁紅”之類常用之來代表繁花綠葉,或花光柳色。“顰、妒”兩字是詞眼,作景人合一的描寫,從側面有力地烘托出倚欄笑語的女郎們美艷動人之處。連清明前後爛漫嬌柔的花柳尚懷生嫉忌之心,反襯姑娘們的美貌多姿。南宋時西湖上有很多可以行樂的地方。從斷橋以西到蘇公堤,都種繁花柳樹,都有一些小亭館可以休息。這裡自有很多“欄乾”和“紅翠”了。
“短帽輕鞍,倦遊曾遍斷橋路”。游而至“倦”,想必次數極多。西湖是杭州人常游之地,有錢人常在這裡拋金灑銀,故有“銷金鍋兒”之稱。作者年輕時便是那“銷金鍋兒”的常客。聯繫上面,他的西湖之游大概不單是觀賞風景,而包括“風月冶遊”在內的。
“東風為誰媚嫵”追憶完畢,便是感慨。“媚嫵”是嬌美之意。東風啊,你今天又為誰釀就這滿湖春色呢?這一切恐怕都已經與己無關了。歲月無情,人亦易老,感慨系之,前度劉郎,三生杜牧,贏得征衫塵土。境界拓深,抒發出更內在、更深沉感慨:我就象當年的劉禹錫、杜牧,舊地重遊,美麗已不見,只剩些塵土,真有恍如隔之感!“前度劉郎”借於劉禹錫的《再游玄都觀》詩中。“三生杜牧”,黃庭堅曾有詩:“春風十里珠簾卷,仿佛三生杜牧之。”杜牧有詩《贈別》:“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作者把自己比作是杜牧的後身,這大概是指的自己在美好的春日裡重到西湖所產生物是人非、難以為懷的感慨。由此引出下文:“心中暗數。總寂寞當年,酒籌花譜。”酒籌,喝酒時用以計數的籌子。花譜,指記載四時花卉的書籍。這裡“酒籌花譜”指宴遊玩樂之事。自己美好的心愿都已落空,再不可能象以前那樣地宴飲暢遊、盡情歡樂了。心境沮喪已極,而“屋漏偏逢連陰雨”這時,夜幕降臨,淅瀝細雨敲打心頭,一股愁悶的陰影不覺悄悄襲上心頭。“付與春愁,小樓今夜雨”,往日歡游,化為今夜釀愁的春雨。詞不直抒而曲筆,使詞意顯得委婉蘊藉,更耐咀嚼。
這首詞從寫景到抒懷。在寫景時,又以“夜雨”和“曉煙”護睛相呼應,襯托出詞人的心境。作者是宋末進士,國變之後,隱居不仕,屬於“遺民作家”。詞中借對風月冶遊的眷念和追惜。寄託自己對故國的愁思。
外界評價
01.一代儒宗,風流自命。詞章窈眇,世所矜式。乃小人或作艷曲,謬為公詞。[曾慥(zào)《樂府雅詞·序》]
02.六一婉麗,實妙於蘇。(尤展成)
03.歐陽公雖遊戲作小詞,亦無愧唐人《花間集》。(羅大經)
04.馮延巳詞,晏同叔得其俊,歐陽袞得其深。([清]劉熙載《藝概·卷四》)
05.三過平山堂下,半生彈指聲中。十年不見老仙翁,壁上龍蛇飛動。欲弔文章太守,仍歌楊柳春風。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蘇軾《西江月》)
06.中晚之異於初盛,以其俊耳,猶從朴入。然盛唐俊處皆朴,中晚朴處皆俊。文房語有極真者,真至極透快,便不免妨其厚。
詩精出處,雖盛唐妙手不能過之,亦有秀出於文房者。泛覽全集,冗易難讀處實多,以此知詩之貴選也。
文房七言律以清老幽健取勝,而首尾率易,對待不稱處亦多。其篇篇難棄處,即其難。(鍾惺《唐詩歸》)
07.大曆貞元中,則有韋蘇州之雅淡,隨州之閒曠,錢郎之清贍,皇甫之沖秀,秦公緒之山林,李從一之台閣,此中唐之再唐也。
乾、元以後,錢、接跡,韋、柳光前,各鳴其所長。今觀襄陽之清雅,右丞之精緻,儲光曦之真率,王江寧之聲俊,高達夫之氣骨,岑嘉州之奇逸,李頎之沖秀,常建之超凡,劉隨州之閒曠,錢考功之清瞻,韋之靜而深,柳之溫而密,此皆宇宙山川英靈間氣萃於時以鍾乎人矣。
嗚呼,天寶喪亂,光岳氣分,風概不完,文體始變。其間錢起、韋應物、柳宗元後先繼出,各鳴一善,比肩前人,已列之於名家,無復異議。(高棅《唐詩品匯》)
08.中唐來作者亦少,可以繼述前諸家者,獨王易簡、錢起較多,聲調亦近似。韓翃又次之。天寶以還,錢起、王易簡併鳴於時,與前諸家實相羽翼,品格亦近似。至其賦詠之多,自得之妙,或有過焉。(《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