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年

208年

公元208年,公曆閏年,共366天。52周零2天。農曆戊子年(鼠年),閏臘月,共384天。

歷史紀實

吳大帝孫權設立新都郡,任命賀齊為新都太守。

吳國大將賀齊平滅丹陽起義軍。

中國政治家司馬師誕生(公元255年逝世)。

江夏太守黃祖逝世。

東漢名醫華佗(約145年生)撰寫醫書,其後不久病死。

曹操之子曹沖(196年生)病死。

曹操在鄴城建玄武池訓練水師

春季,正月,司徒趙溫延聘曹操的兒子曹丕為僚屬。曹操上表說:“趙溫召聘我的子弟為僚屬,說明他並不依據真才實學選拔人才。”獻帝頒策將趙溫免職。曹操回到鄴城,修建玄武池,用以訓練水軍。

甘寧投奔孫權

起初,巴郡人甘寧率領奴朴和賓客八百人投奔劉表。劉表是個儒者,不懂軍事,甘寧看出劉表終究難以成就大業,恐怕一朝眾叛親離,自己也要受牽連,就打算東入吳郡。但劉表的部將黃祖據下待了三年,黃祖一直把他當作凡人來對待。孫權攻擊黃祖,黃祖軍隊大敗而逃,孫權部下的校尉凌操領兵急速追趕。甘寧善於射箭,率兵在後掩護,射死凌操,黃祖因此免於一死。黃祖收軍,回營後,對待甘寧還像過去一樣。黃祖部下的都督蘇飛屢次推薦甘寧,黃祖仍不加以重用。甘寧打算離開,但又怕邊防戎備森嚴,難於脫身。蘇飛就向黃祖推薦甘寧擔任邾縣縣長。甘寧於是逃亡,投奔孫權。周瑜、呂蒙共同向孫權推薦甘寧,孫權對甘寧禮遇特別優厚,與跟隨自己多年的舊臣一樣。

孫權攻殺黃祖

甘寧向孫權獻計說:“如今,漢朝王室日見衰弱,曹操終究會篡奪江山。荊州南部,山川險要,在我們的西邊,控制著長江上游。據我觀察,劉表既沒有深謀遠慮,他的兒子又更加拙劣,不是能繼承基業的人。您應當儘早採取行動,不能落在曹操後面。奪取荊州的策略,是應該先進攻黃祖。黃祖現在已經十分老邁昏憒,錢財與糧草都很缺乏,左右親信都貪贓枉法,官吏與兵士都心懷怨恨,戰船武器廢壞,無人修整,農業荒廢,軍無法紀。如果您現在出兵征討,一定可攻破黃祖。攻破黃祖後,大張旗鼓地向西占據楚關,則勢力大增,就可以逐步規劃奪取巴、蜀地區了。”孫權很以為然。張昭當時也在座,提出疑問說:“現在吳郡民心不穩,大軍如果出征,恐怕會發生變亂。”甘寧對張昭說:“國家把蕭何那樣的重任託付給您,您留守後方,卻擔心發生變化,怎么能效法古代名臣呢!”孫權舉杯向甘寧敬酒,說:“甘興霸,今年進行討伐,就像這杯酒,已決定交付給你。你只管努力去制定策略,使得一定能攻破黃祖,就是你的大功,何必在乎張長史的話呢!”

於是孫權西征黃祖。黃祖用兩艘以生牛皮包裹的狹長的蒙沖戰船封鎖沔口,用粗大的棕繩捆住巨石,作為碇石,固定船身。船上有一千人,用弓弩向外輪流發射,箭如雨下,孫權軍隊無法上前。偏將軍董襲與別部司馬凌統都是孫權的先鋒,各率敢死隊一百人,每人身披兩副鎧甲,乘大船,闖入黃祖的蒙沖戰船之間。董襲抽刀砍斷兩根棕繩,蒙沖戰船模漂在水上,孫權大軍才得以前進。黃祖命令都督陳就率水軍迎戰。孫權部將平北都尉呂蒙統率前鋒,親手斬下陳就的人頭,懸掛示眾。於是吳軍將士乘勝猛追,水陸並進,逼近夏口城,出動全部精銳部隊猛攻,攻陷夏口。黃祖突圍而逃,被追上殺死。吳軍俘虜了數萬男女。

孫權預先製作了兩個木盒,打算裝黃祖與蘇飛的人頭。得勝後,孫權為諸將領擺宴慶功,甘寧走下坐位,向孫權叩頭流血,鮮血與眼淚一齊往下流,對孫權進述蘇飛從前對待自己的恩德,說:“我甘寧如果沒有遇到蘇飛,肯定已死在溝壑,而不能在您部下效力了。如今,蘇飛的罪本該處死,我特地請求將軍饒他一命。”孫權為甘寧的話所感動,說:“現在就為你放了他,如果他逃跑怎么辦?”甘寧說:“蘇飛能免除斬首之禍,受到您再生的大恩,趕他都不會走,怎么會打算逃跑呢!如果他這樣做,我甘寧的人頭將代替他放入木盒。”孫權於是下令赦免蘇飛。凌統怨恨甘寧殺死他的父親凌操,經常打算殺死甘寧。孫權命令凌統不得仇恨甘寧,並讓甘寧領兵到別的地方駐守。

曹操出任丞相

夏季,六月,朝廷撤除三公的職位,重新設定丞相、御史大夫。癸巳(初九),任命曹操為丞相。曹操委任冀州別駕、從事崔琰為丞相西曹掾,司空東曹掾陳留人毛玠為丞相東曹掾,元城縣縣令河內人司馬朗為主簿,他弟弟司馬懿為文學掾,冀州主簿盧毓為法曹議令史。盧毓是盧植的兒子。

崔琰與毛玠一起負責官員的選拔、任免事務,他們所選用的都是清廉正直的人士。雖然當時名望很高,但品行不佳的人,始終不能獲得任用。他們選拔敦厚務實的人才,排斥只會空談的浮華虛偽之人;進用謙虛和睦的長者,壓抑結黨營私的小人。因此,天下的士大夫無不以清廉的節操來勉勵自己,即便是高官龐臣,車輛、衣服的形式,也不敢超越制度。以至高級官員回家時,蓬頭垢面,衣服破爛,獨自乘坐柴車;文武官員入府辦公時,穿著朝服,徒步從家中走到官署。身居高位的官員都如此廉潔,民間的風俗也隨之改變。曹操知道後,嘆息說:“像這樣任用人才,使天下人都自我控制,我還有什麼可做的呢!”

司馬懿自小聰明通達,有雄才大略。崔琰對他哥哥司馬朗說:“你弟弟聰明機智,遇事果斷,是個傑出的人才,你比不上他!”曹操聽說後,徵聘司馬懿為僚屬,司馬懿藉口患有風濕病而加以推辭。曹操大怒,想要逮捕他,司馬懿畏懼,才接受了職務。

曹操派張遼駐守長社,臨出發時,軍中有人造反,乘夜在營中放火,全軍都驚恐不定。張遼對左右說:“不要亂動!這不是全營的人都想造反,只是少數叛亂分子製造混亂,想擾亂軍心。”就下令說:“凡沒有參與叛亂的,都坐在那裡不動。”張遼率領數十名親兵在營的中央站定,過了一會,全軍都安定下來,隨即捉到主謀的人,將他們處死。

張遼在長社,于禁駐軍潁陰,樂進駐軍陽翟,三個將領都意氣用事,互不配合。曹操派司空主簿趙儼同時參預三支部隊的軍務,遇到事情,就從中調解開導,使他們關係逐漸和睦。

曹操召馬騰入朝

起初,前將軍馬騰與鎮西將軍韓遂結拜為異姓兄弟,但後來由於部屬間相互鬧摩擦,關係逐漸惡化,進而成為仇敵。朝廷派司隸校尉鍾繇、涼州刺史韋端來調解他們的矛盾,徵召馬騰駐軍槐里。曹操準備遠征荊州,派張既勸說馬騰,建議他放棄軍權,到朝廷擔任官職。馬騰表示同意,但是後來又猶豫不決。張既恐怕馬騰改變主意,就下令沿途各縣準備糧草等物資,以供馬騰路上需要,又命令各郡太守都到郊外去迎送,馬騰不得已,只好啟程向東進發。曹操上表推薦馬騰擔任衛尉,任命他兒子馬超為偏將軍,繼續統領馬騰的部隊,把馬騰的家屬全都遷到鄴城。

曹操殺孔融

壬子(二十九日),太中大夫孔融被處死,孔融倚仗自己的才幹與名望,屢次戲弄、嘲笑曹操,隨便發表議論,褒貶人物,多與曹操意見不合。曹操因為孔融名重天下,所以表面上容忍他的言行,而心裡十分厭惡。孔融又上書給獻帝,提出:“應該遵照古代的王畿制度,在京師周圍一千里的地方,不可建立封國。”曹操發現孔融的議論範圍越來越廣,對孔融更加忌憚。孔融與郗慮一向有矛盾,郗慮秉承曹操的意思,羅織孔融的罪狀,命令丞相軍謀祭酒路粹上奏:“孔融從前擔任北海國國相時,看到天下大亂,就召集徒眾,準備圖謀不軌。後來與孫權的使者談話,又譏諷、誹謗朝廷。另外,他從前與平民禰衡在一起行為放蕩,互相標榜,禰衡稱讚孔融為‘孔子不死’,孔融稱讚禰衡是‘顏回復生’。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行為,應該處以極刑。”曹操於是下令逮捕孔融,連他的妻子兒女一起處死。

當初,京兆人脂習與孔融關係親近,經常告誡孔融,說他性情過於剛直,必然會招來大禍。等到孔融被殺後,許都沒有人敢去收葬孔融的屍體。脂習前去撫著孔融的屍體,哭著說:“孔文舉棄我而去,我為什麼還活著!”曹操逮捕脂習,打算處死,接著又把他赦免了。

曹操大軍南下

起初,劉表有兩個兒子,劉琦與劉琮。劉表把後妻蔡氏的侄女嫁給劉琮,蔡氏就喜愛劉琮而厭惡劉琦。蔡氏的弟弟蔡瑁與劉表的外甥張允都是劉表的親信,他們經常稱讚劉琮,詆毀劉琦。劉琦心中不安,就與諸葛亮商議保護自己的對策,但諸葛亮不回答。後來,劉琦與諸葛亮一起登上高樓,命令左右把梯子撤開,對諸葛亮說:“如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話從你嘴裡說出,只進入我一個人的耳中,可以說了嗎?”諸葛亮說:“你難道不記得,春秋時晉國的太子申生在國中遭到危險,而他弟弟重耳在外流亡卻終獲平安的事情?”劉琦領悟了諸葛亮的意思,暗中策劃從劉表身邊離開。正好黃祖被孫權殺死,劉琦就請求接替黃祖的職務。劉表於是委任劉琦為江夏郡太守。不久,劉表病重,劉琦從江夏回襄陽來探視。蔡瑁、張允恐怕他與劉表相見,觸動父子感情,劉表可能會立劉琦為繼承人,於是就對劉琦說:“將軍委派你鎮守江夏,責任十分重大。如今你擅離職守,父親見到你一定會生氣。傷害親人的感情,增重他的病勢,不是孝順之道。”他們把劉琦關到門外,不許他與劉表見面,劉琦只好流著眼淚離開。劉表去世後,蔡瑁、張允等就擁立劉琮繼任荊州牧。劉琦大怒,把印信扔到地上,準備借奔喪的名義起兵討伐方琮。正在這時,曹操大軍已南下荊州,劉琦就投奔江南。

劉琮投降曹操

章陵郡太守蒯越及東曹掾傅巽等勸劉琮投降曹操,對他說:“逆順有一定的道理,強弱有一定的形勢。以臣屬的身份去抗拒天子,是對國家叛逆;以剛接手的荊州去抵禦朝廷大軍,必會陷入危險;依靠劉備去對抗曹操,一定失敗。這三個方面我們都不行,拿什麼去對付曹操大軍?而且將軍您自己考慮一下,您比得上劉備嗎?如果劉備擋不住曹操,則即使是投入荊州的全部力量,也不足以自保;如果劉備擋得住曹操,則他就不會再居於將軍之下子。”劉琮聽從他們的意見。九月,曹操到達新野縣,劉琮就以荊州投降曹操,派人用朝廷過去頒發的符節去迎接曹操。曹軍將領都疑心劉琮是詐降,婁圭說:“現在天下分裂,各地割據勢力都貪圖用代表王命的符節來抬高自己的身份。這次送來符節,這必定是真心誠意。”曹操於是接受劉琮的投降,繼續進軍。

當時,劉備駐軍樊城,劉琮不敢把投降的事告訴劉備。劉備過了很久才察覺情況不對,派遣親信去問劉琮,劉琮命令屬官宋忠去向劉備傳達旨意。當時,曹操已在宛城,於是劉備大驚失色,對宋忠說:“你們這些人怎么能這樣辦事,不早些告訴我,如今大禍臨頭才講,不也太過分了嗎!”拔出刀指著宋忠說:“如今即使砍下你的頭,也不足以解我心中的憤恨,而且我也恥於身為大丈夫而臨別時還殺你們這些人!”就放宋忠回去。於是,劉備召集部屬,共商對策。有人勸劉備進攻劉琮,可以奪下荊州。劉備說:“劉表臨死時,把孤兒劉琮託付給我,請我代為照顧。違背信義,只圖私利的事情,我不能作。否則,死後有什麼臉去見劉表呢!”劉備率領部下撤離,經過襄陽時,停下馬來呼喊劉琮,劉琮害怕,不敢露面。劉琮的左右親信和荊州的人士,有許多都跟隨劉備離去。劉備到劉表的墓前祭奠,流著淚辭別而去。到達當陽時,跟隨劉備的已有十餘萬人,還有輜重車幾千輛,每天只能走十餘里。劉備另派關羽率部乘幾百艘船,讓他從水路到江陵會師。有人對劉備說:“您應當火速行動,保守江陵。如今人數雖眾,但披有鎧甲的兵士並不多,如果曹軍來到,怎樣抵擋!”劉備說:“要成大事業,必須以民眾為根本,如今百姓來歸附於我,我怎么忍心捨棄他們而去呢?”

劉琮的部將王威向劉琮建議說:“曹操知道將軍已經投降,劉備已經逃走,必然放鬆戒備,只率前鋒部隊輕裝急進。如果讓我帶領幾千名奇兵,埋伏在險要地區,突然襲擊,可以捉住曹操。只要捉住他,就可威震天下,不僅是可以保住今天的局面。”劉琮沒有採納。

劉備投奔孫權

起初,魯肅聽到劉表去世的訊息,就對孫權建議說:“荊州與我們相鄰,江山險固,沃野萬里,百姓富足,如果能占領荊州,就奠定了帝王的基業。現在劉表剛死,他的兩個兒子不和睦,軍中將領也分為兩派。劉備是天下的英雄人物,與曹操矛盾很深,寄居在劉表那裡,劉表嫉妒他的才幹而不能加以重用。如果劉備與劉表的兒子齊心協力,上下團結,我們就應當與他們和平相處,共結盟好。如果劉備與他們離心離德,我們就該另打主意,以成就大業。我請求您派我去向劉表的兩個兒子弔喪,並慰勞他們軍中的主要將領。同時勸說劉備,讓他安撫劉表的部眾,同心一意,共抗曹操,劉備一定會高興地接受的。如果能達到目的,就能平定天下。現在不趕快前去,就恐怕會讓曹操占先。”孫權立即派魯肅去荊州。

魯肅到達夏口,聽說曹操大軍已向荊州進發,便日夜兼程前往,等他到達南郡時,劉琮已經投降曹操,劉備已經向南撤退。魯肅便直接去見劉備,在當陽的長坂與他相會。魯肅傳達了孫權的意圖,與劉備討論天下大事,對劉備表示誠懇的關心。並且詢問劉備說:“劉豫州,如今您打算到什麼地方去?”劉備說:“蒼梧郡太守吳巨是我的老朋友,打算去投奔他。”魯肅說:“孫將軍聰明仁惠,敬重與優待賢能之士,江南的英雄豪傑都歸附於他。現在已占有六郡的土地,兵精糧多,足以成就一番事業。如今為您打算,最好是派遣心腹之人到江東去與孫權將軍聯繫,可以共建大業。而您卻想投奔吳巨,吳巨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又在偏遠的邊郡,即將被別人吞併,怎么可以託身於他呢?”劉備聽後大為高興。魯肅又對諸葛亮說:“我是諸葛子瑜的朋友。”於是諸葛亮與魯肅也成為朋友。諸葛子瑜就是諸葛亮的哥哥諸葛瑾,他避亂到江東,擔任孫權的長史。劉備採納魯肅的計策,進駐鄂縣的樊口。

孫權決心抵抗曹操

曹操從江陵出發,將要順長江東下。諸葛亮對劉備說:“形勢危急,我請求奉命去向孫將軍求救。”於是他就和魯肅一起去見孫權。諸葛亮在柴桑見到孫權,對孫權說:“天下大亂,將軍在長江以東起兵,劉備在漢水以南召集部眾,與曹操共同爭奪天下。現在,曹操基本已經消滅北方的主要強敵,接著南下攻破荊州,威震四海。在曹操大軍面前,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劉備逃到這裡,希望將軍量力來加以安排。如果將軍能以江東的人馬,與占據中原的曹操相抗衡,不如及早與操斷絕關係;如果不能,為什麼不早點解除武裝,向他稱臣?現在,將軍表面上服從朝廷,而心中猶豫不決,事情已到危急關頭而不果斷處理,大禍馬上就要臨頭了。”孫權說:“假如像你說的那樣,劉備為什麼不服從曹操?”諸葛亮說:“田模,不過是齊國的壯士,還堅守節義,不肯屈辱投降;何況劉備是皇室後裔,英雄才略,舉世無雙,士大夫們對他的仰慕,如同流水歸向大海。如果大事不成,這是天意,怎么能再居於曹操之下呢?”孫權勃然大怒,說:“我不能把全部吳國故地和十萬精兵拱手奉送,去受曹操的控制。我的主意已定!除劉備以外,曹沒有能抵擋曹操的人,但劉備新近戰敗之後,怎么能擔當這項重任呢?”諸葛亮說:“劉備的軍隊雖然在長坂大敗,但現在陸續回來的戰士和關羽的水軍加起來有一萬精兵,劉琦集結江夏郡的戰士,也不下一萬人。曹操的軍隊遠道而來,已經疲憊。聽說在追趕劉備時,輕騎兵一天一夜賓士三百餘里,這正是所謂‘強弩射出的箭,到了力量已盡的時候,連魯國生產的薄綢都穿不透’。所以《兵法》以此為禁忌,說‘必定會使上將軍受挫’。而且,北方地區的人,不善於進行水戰。另外,荊州地區的民眾歸附曹操,只是在他軍隊的威逼之下,並不是心悅誠服。如今,將軍如能命令猛將統領數萬大軍,與劉備齊心協力,一定能打敗曹軍。曹操失敗後,必然退回北方,這樣荊州與東吳的勢力就強大起來,可以形成鼎足三分的局勢。逃成敗的關鍵,就在於今天!”孫權聽後非常高興,就去與他的部屬們商議。

這時,曹操寫信給孫權說:“最近,我奉天子之命,討伐有罪的叛逆,軍旗指向南方,劉琮降服。如今,我統領水軍八十萬人,將要與將軍在吳地一道打獵。”孫權把這封書信給部屬們看,他們無不驚惶失色。長史張昭等人說:“曹操是豺狼虎豹,挾持天子以征討四方,動不動就用朝廷的名義來發布命令。今天我們如果進行抗拒,就更顯得名不正而言不順。況且將軍可以抵抗曹操的,是依靠長江天險。現在,曹操占有荊州的土地,劉表所訓練的水軍,包括數以千計的蒙沖戰船,已由曹操接管,曹操計全部船隻沿長江而下,再加上步兵,水陸並進。這樣,長江天險已由曹操與我們共有,而雙方勢力的眾寡又不能相提並論。因此,依我們的愚見,最好是迎接曹操,投降朝廷。”只有魯肅一言不發。孫權起身上廁所,魯肅追到房檐下,孫權知道魯肅的意思,握著魯肅的手說:“你想說什麼?”魯肅說:“剛才,我觀察眾人的議論,只是想貽誤將軍,不足以與他們商議大事。現在,像我魯肅這樣的人可以迎降曹操,但將軍卻不可以。為什麼這樣說呢?現在我在迎接曹操,曹操一定會把我交給鄉里父老去評議,以確定名位,也還會做一個下曹從事,能乘坐牛車,有吏卒跟隨,與士大夫們結交,步步升官,也能當上州、郡的長官。可是將軍迎接曹操,打算到哪裡去安身呢?希望將軍能早定大計,不要聽那些人的意見。”孫權嘆息說:“這些人的說法,太讓我失望了。如今,你闡明的策略,正與我想的一樣。”

當時,周瑜奉命到達番陽,魯肅勸孫權把他召回來。周瑜來到後,對孫權說:“曹操雖然名義上是漢朝的丞相,但實際上是漢朝的賊臣。將軍以神武英雄的才略,又憑藉父、兄的基業,割據江東,統治的地區有幾千里,精兵足夠使用,英雄樂於效力,應當模行天下,為漢朝清除邪惡的賊臣。何況曹操自己前來送死,怎么可以去迎降?請允許我為將軍分析:如今北方尚未完全平定,馬超、韓遂還駐兵函谷關以西,是曹操的後患。而曹操捨棄鞍馬,改用船艦,與生長在水鄉的江東人來決一勝負。現在正是嚴寒,戰馬缺乏草料。而且,驅使中原地區的士兵遠道跋涉來到江湖地區,不服水土,必然會發生疾疫。這幾方面是用兵的大患,而曹操都貿然行事。將軍抓住曹操的時機,正在今天。我請求率領精兵數萬人,進駐夏口,保證能為將軍擊破曹操。”孫權說:“曹操老賊早就想要廢掉漢朝皇帝,自己篡位了,只是顧忌袁紹、袁術、呂布、劉表與我孫權。現在,那幾個英雄都已被消滅,只剩下我還存在。我與老賊勢不兩立。你主張迎戰曹軍,正合我意,是上天把你授給了我!”孫權就勢拔出佩刀,砍向面前的奏案,說:“將領官吏們,有膽敢再說應當投降曹操的,就與這個奏案一樣!”於是散會。

當天夜裡,周瑜又去見孫權,說:“眾人只看到曹操信中說有水、陸軍八十萬而各自驚恐,不再去分析其中的虛實,就提出向曹操投降的意見,太不像話。現在咱們據實計算一下,曹操所率領的中原部隊不過十五六萬人,而且長期征戰,早已疲憊;新接收的劉表的部隊,至多有七八萬人,仍然心懷猜疑。以疲憊的士卒,駕馭心懷猜疑的部眾,人數雖多,卻並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只要有五萬精兵,就足以制服敵軍,望將軍不要顧慮!”孫權拍著周瑜的背說:“周公瑾,你說到這個地步,非常合我的心意。張昭、秦松等人,各顧自己的妻子兒女,懷有私心,非常使我失望。只有你與魯肅和我的看法相同,這是上天派你們兩個人來輔佐我。五萬精兵一時難以集結,已挑選了三萬人,戰船、糧草及武器裝備都已備齊,你和魯肅、程普率兵先行,我當繼續調集人馬,多運輜重、糧草,作為你的後援。你能戰勝曹軍,就當機立斷;如果失利,就退到我這裡來,我當與曹操決一勝負。”於是,孫權任命周瑜、程普為左、右督,率兵與劉備合力迎戰曹操;又任命魯肅為贊軍校尉,協助籌劃戰略。

周瑜赤壁大敗曹操

劉備駐軍樊口,每天派巡邏的士兵在江邊眺望孫權的軍隊。士兵看到周瑜的船隊,就立即乘馬回營報告劉備。劉備派人前去尉勞。周瑜對慰勞的人說:“我有軍事任務在身,不能委派別人代理,如果劉備能屈尊前來會面,實在符合我的願望。”劉備就乘一隻船去見周瑜,說:“現在抵抗曹操,實在是很明智的決定。不知有多少戰士?”周瑜說:“三萬人。”劉備說:“可惜太少了。”周瑜說:“這已足夠用,將軍且看我擊敗曹軍。”劉備想要召呼魯肅等來共同談話,周瑜說:“接受軍令,不得隨意委託人代理,如果您要見魯肅,可以另去拜訪他。”劉備既很慚愧,又很高興。

周瑜大軍繼續前進,在赤壁與曹操相遇。

當時曹操的部隊中已發生疾疫。兩軍初次交戰,曹軍失利,退到長江北岸。周瑜等駐軍在長江南岸,周瑜部將黃蓋說:“如今敵眾我寡,難以長期相持。曹軍正把戰船連在一起,首尾相接,可以用火攻,擊敗曹軍。”於是,選取蒙沖戰船十艘,裝上乾荻和枯柴,在裡邊澆上油,外面裹上帷幕,上邊插上旌旗,預先備好快艇,系在船尾。黃蓋先派人送信給曹操,謊稱打算投降。當時東南風正急,黃蓋將士艘戰船排在最前面,到江心時升起船帆,其餘的船在後依次前進。曹操軍中的官兵都走出營來站著觀看,指著船,說黃蓋來投降了。離曹軍還有二里多遠,那十艘船同時點火,火烈風猛,船象箭一樣向前飛駛,把曹軍戰船全部燒光,火勢還蔓延到曹軍設在陸地上的營寨。頃刻間,濃煙烈火,遮天蔽日,曹軍人馬燒死和淹死的不計其數。周瑜等率領輕裝的精銳戰士緊隨在後,鼓聲震天,奮勇向前,曹軍大敗。曹操率軍從華容道步行撤退,遇到泥濘,道路不通,天又颳起大風。曹操讓所有老弱殘兵背草鋪在路上,騎兵才勉強通過。老弱殘兵被人馬所踐踏,陷在泥中,死了很多。劉備、周瑜水陸並進,追趕曹操直到南郡。這時,曹軍又餓又病,死了一大半。曹操就留下征南將軍曹仁、模野將軍徐晃鎮守江陵,折衝將軍樂進鎮守襄陽,自己率軍返回北方。

周瑜、程普率領幾萬人馬,與曹仁隔長江對峙,尚未開戰。甘寧請求先去直接奪取夷陵。甘寧率部前往,一到就占領了夷陵,於是入城防守。益州牧劉璋的部將襲肅率領全軍投降。周瑜上表,請求用襲肅的部隊擴充橫野中郎將呂蒙的兵力。呂蒙極力稱讚襲肅,說:“襲肅有膽識,有才幹,而且仰慕歸化,遠來投奔。從道理上講,應該擴充他的兵力,而不應奪去他的軍權。”孫權贊同呂蒙的看法,歸還襲肅的軍權。曹仁派兵包圍甘寧,甘寧被困,形勢危急,向周瑜求救。吳軍將領們以為兵力單薄,不能再分出援軍去救甘寧。呂蒙對周瑜、程普說:“留凌統駐守江陵,我與您前去解圍,也不會需要太長的時間,我保證凌統能守住十天。”周瑜同意他的建議,在夷陵大破曹仁軍隊,獲戰馬三百匹歸來。於是,全軍上下士氣倍增,周瑜就渡過長江,駐兵北岸,與曹仁相持。十二月,孫權親自率軍包圍合肥,派張昭率軍攻打九江郡所屬的當塗,未能攻克。

劉備向朝廷上表推薦劉琦擔任荊州刺史,率領軍隊向南奪取荊州南部的四郡。武陵太守金鏇、長沙太守韓玄、桂陽太守趙范、零陵太守劉度全都投降。廬江營帥雷緒率領部屬幾萬人歸降劉備。劉備任命諸葛亮為軍師中郎將,派他督察零陵、桂陽、長沙三郡,徵收賦稅,以補充軍用物資。又任命偏將軍趙雲兼任桂陽太守。

先前,益州牧劉璋聽到曹操占領荊州的訊息,派遣別駕張松去向曹操表達敬意。張松身材矮小,行為放蕩,但他通達事理,精明果斷。曹操當時已平定荊州,打得劉備狼猾逃走,不再像從前對待賢士那樣親切地接待張松。主簿楊建議曹操徵聘張松為僚屬,曹操沒有採納。張松因此心懷怨恨,回到益州後,勸劉璋與曹操斷絕關係,與劉備結交,劉璋聽從了。

資治通鑑記載

孝獻皇帝[劉協]庚建安十三年(戊子,公元二零八年)

春,正月,司徒趙溫辟曹操子丕。操表“溫辟臣子弟,選舉故不以實”,策免之。
曹操還鄴,作玄武池以肄舟師。
初,巴郡甘寧將僮客八百人歸劉表,表儒人,不習軍事,寧觀表事勢終必無成,恐一朝眾散,並受其禍,欲東入吳。黃祖在夏口,軍不得過,乃留,依祖三年,祖以凡人畜之。孫權擊祖,祖軍敗走,權校尉凌操將兵急追之。寧善射,將兵在後,射殺操,祖由是得免。軍罷,還營,待寧如初。祖都督蘇飛數薦寧,祖不用。寧欲去,恐不免;飛乃白祖,以寧為邾長。寧遂亡奔孫權。周瑜、呂蒙共薦達之,權禮異,同於舊臣。寧獻策於權曰:“今漢祚日微,曹操終為篡盜。南荊之地,山川形便,誠國之西勢也。寧觀劉表,慮既不遠,兒子又劣,非能承業傳基者也。至尊當早圖之,不可後操。圖之之計,宜先取黃祖。祖今昏耄已甚,財谷並乏,左右貪縱,吏士心怨,舟船戰具,頓廢不修,怠於耕農,軍無法伍。至尊今往,其破可必。一破祖軍,鼓行而西,據楚關,大勢彌廣,即可漸規巴、蜀矣。”權深納之。張昭時在坐,難曰:“今吳下業業,若軍果行,恐必致亂。”寧謂昭曰:“國家以蕭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憂亂,奚以希慕古人乎!”權舉酒屬寧曰:“興霸,今年行討,如此酒矣,決以付卿。卿但當勉建方略,令必克祖,則卿之功,何嫌張長史之言乎!”
權遂西擊黃祖。祖橫兩蒙沖,挾守沔口,以拼閭大紲系石為矴,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飛矢雨下,軍不得前。偏將軍董襲與別部司馬凌統俱為前部,各將敢死百人,人被兩鎧,乘大舸,突入蒙沖里。襲身以刀斷兩紲,蒙沖乃橫流,大兵遂進。祖令都督陳就以水軍逆戰。平北都尉呂蒙勒前鋒,親梟就首。於是將士乘勝,水陸並進,傅其城,盡銳攻之,遂屠其城。祖挺身走,追斬之,虜其男女數萬口。
權先作兩函,欲以盛祖及蘇飛首。權為諸將置酒,甘寧下席叩頭,血涕交流,為權言飛疇昔舊恩,“寧不值飛,固已損骸於溝壑,不得致命於麾下。今飛罪當夷戮,特從將軍乞其首領。”權感其言,謂曰:“今為君置之。若走去何?”寧曰:“飛免分裂之禍,受更生之恩,逐之尚必不走,豈當圖亡哉!若爾,寧頭當代入函。”權乃赦之。凌統怨寧殺其父操,常欲殺寧,權命統不得仇之,令寧將兵屯於它所。
夏,六月,罷三公官,復置丞相、御史大夫。癸巳。以曹操為丞相。操以冀州別駕從事崔琰為丞相西曹掾,司空東曹掾陳留毛玠為丞相東曹掾,元城令河內司馬朗為主簿,弟懿為文學掾,冀州主簿盧毓為法曹議令史。毓,植之子也。琰、玠並典選舉,其所舉用皆清正之士,雖於時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終莫得進。拔敦實,斥華偽,進沖遜,抑阿黨。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節自勵,雖貴寵之臣,輿服不敢過度,至乃長吏還者,垢面羸衣,獨乘柴車,軍吏入府,朝服徒行。吏潔於上,俗移於下。操聞之,嘆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復何為哉!”
司馬懿,少聰達,多大略。崔琰謂其兄朗曰:“君弟聰亮明允,剛斷英特,非子所及也。”操聞而辟之,懿辭以風痹。操怒,欲收之,懿懼,就職。
操使張遼屯長社,臨發,軍中有謀反者,夜,驚亂起火,一軍盡擾。遼謂左右曰:“勿動!是不一營盡反,必有造變者,欲以驚動人耳。”乃令軍中:“其不反者安坐!”遼將親兵數十人中陳而立,有頃,皆定,即得首謀者,殺之。遼在長社,于禁頓潁陰,樂進屯陽翟,三將任氣,多共不協。操使司空主簿趙儼並參三軍,每事訓諭,遂相親睦。
初,前將軍馬騰與鎮西將軍韓遂結為異姓兄弟,後以部曲相侵,更為仇敵。朝廷使司隸校尉鍾繇、涼州刺史韋端和解之,征騰入屯槐里。曹操將征荊州,使張既說騰,令釋部曲還朝,騰許之。已而更猶豫,既恐其為變,乃移諸縣促儲亻待,二千石郊迎,騰不得已,發東。操表騰為衛尉,以其子超為偏將軍,統其眾,悉徙其家屬詣鄴。
秋,七月,曹操南擊劉表。
八月,丁未,以光祿勛山陽郗慮為御史大夫。
壬子,太中大夫孔融棄市。融恃其才望,數戲侮曹操,發辭偏宕,多致乖忤。操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內甚嫌之。融又上書言:“宜準古王畿之制,千里寰內不以封建諸侯。”操疑融所論建漸廣,益憚之。融與郗慮有隙,慮承操風旨,構成其罪,令丞相軍謀祭酒路粹奏:“融昔在北海,見王室不靜,而招合徒眾,欲規不軌。及與孫權使語,謗訕朝廷。又,前與白衣禰衡跌盪放言,更相讚揚。衡謂融曰‘仲尼不死’,融答‘顏回復生’,大逆不道,宜極重誅。”操遂收融,並其妻子皆殺之。初,京兆脂習與融善,每戒融剛直太過,必罹世患。及融死,許下莫敢收者。習往撫屍曰:“文舉舍我死,吾何用生為!”操收習,欲殺之,既而赦之。
初,劉表二子琦、琮,表為琮娶其後妻蔡氏之侄,蔡氏遂愛琮而惡琦。表妻弟蔡瑁、外甥張允並得幸於表,日相與毀琦而譽琮。琦不自寧,與諸葛亮謀自安之術,亮不對。後乃共升高樓,因令去梯,謂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陰規出計。會黃祖死,琦求代其任,表乃以琦為江夏太守。表病甚,琦歸省疾。瑁、允恐其見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後之意,乃謂琦曰:“將軍命君撫臨江夏,其任至重;今釋眾擅來,必見譴怒。傷親之歡,重增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於戶外,使不得見。琦流涕而去。表卒,瑁、允等遂以琮為嗣。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將因奔喪作難。會曹操軍至,琦奔江南。
章陵太守蒯越及東曹掾傅巽等勸劉琮降操,曰:“逆順有大體,強弱有定勢。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國,必危也;以劉備而敵曹公,不當也。三者皆短,將何以待敵?且將軍自料何如劉備?若備不足御曹公,則雖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若足御曹公,則備不為將軍下也。”琮從之。九月,操至新野,琮遂舉州降,以節迎操。諸將皆疑其詐,婁圭曰:“天下擾攘,各貪王命以自重,今以節來,是必至誠。”操遂進兵。時劉備屯樊,琮不敢告備。備久之乃覺,遣所親問琮,琮令其官屬宋忠詣備宣旨。時曹操已在宛,備乃大驚駭,謂忠曰:“卿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語,今禍至方告我,不亦太劇乎!”引刀向忠曰:“今斷卿頭,不足以解忿,亦恥丈夫臨別復殺卿輩。”遣忠去。乃呼部曲共議。或勸備攻琮,荊州可得。備曰:“劉荊州臨亡托我以孤遺,背信自濟,吾所不為,死何面目以見劉荊州乎!”備將其眾去,過襄陽,駐馬呼琮;琮懼,不能起。琮左右及荊州人多歸備。備過辭表墓,涕泣而去。比到當陽,眾十餘萬人,輜重數千兩,日行十餘里,別遣關羽乘船數百艘,使會江陵。或謂備曰:“宜速行保江陵,今雖擁大眾,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備曰:“夫濟大事必以人為本,今人歸吾,吾何忍棄去!”
習鑿齒論曰:劉玄德雖顛沛險難而信義愈明,勢逼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顧,則情感三軍;戀赴義之士,則甘與同敗。終濟大業,不亦宜乎!
劉琮將王威說琮曰:“曹操聞將軍既降,劉備已走,必懈弛無備,輕先單進。若給威奇兵數千,徼之於險,操可獲也。獲操,即威震四海,非徒保守今日而已。”琮不納。操以江陵有軍實,恐劉備據之,乃釋輜重,輕軍到襄陽。聞備已過,操將精騎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及於當陽之長坂。備棄妻子,與諸葛亮、張飛、趙雲等數十騎走,操大獲其人眾輜重。
徐庶母為操所獲,庶辭備,指其心曰:“本欲與將軍共圖王霸之業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無益於事,請從此別。”遂詣操。張飛將二十騎拒後,飛據水斷橋,瞋目橫矛曰:“身是張益德也,可來共決死!”操兵無敢近者。或謂備:“趙雲已北走。”備以手戟擿之曰:“子龍不棄我走也。”頃之,雲身抱備子禪,與關羽船會,得濟沔,遇劉琦眾萬餘人,與俱到夏口。曹操進軍江陵,以劉琮為青州刺史,封列侯,並蒯越等,侯者凡十五人。釋韓嵩之囚,待以交友之禮,使條品州人優劣,皆擢而用之。以嵩為大鴻臚,蒯越為光祿勛,劉先為尚書,鄧羲為侍中。荊州大將南陽文聘別屯在外,琮之降也,呼聘,欲與俱。聘曰:“聘不能全州,當待罪而已!”操濟漢,聘乃詣操。操曰:“來何遲邪?”聘曰:“先日不能輔弼劉荊州以奉國家;荊州雖沒,常願據守漢川,保全土境。生不負於孤弱,死無愧於地下。而計不在己,以至於此,實懷悲慚,無顏早見耳!”遂歔欷流涕。操為之愴然,字謂之曰:“仲業,卿真忠臣也!”厚禮待之,使統本兵,為江夏太守。
初,袁紹在冀州,遣使迎汝南士大夫。西平和洽,以為冀州土平民強,英桀所利,四戰之地,不如荊州土險民弱,易依倚也,遂從劉表。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從本初,辟爭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黷近,久而不去,讒慝將興。”遂南之武陵。表辟南陽劉望之為從事,而其友二人皆以讒毀為表所誅,望之又以正諫不合,投傳告歸。望之弟廙謂望之曰:“趙殺鳴犢,仲尼回輪。今兄既不能法柳下惠和光同塵於內,則宜模範蠡遷化於外,坐而自絕於時,殆不可也。”望之不從,尋復見害,廙奔揚州。南陽韓暨避袁術之命,徙居山都山。劉表又辟之,遂遁居孱陵。表深恨之,暨懼,應命,除宜城長。河東裴潛亦為表所禮重,潛私謂王暢之子粲及河內司馬芝曰:“劉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處,其敗無日矣!”遂南適長沙。於是操以暨為丞相士曹屬,潛參丞相軍事,洽、廙、粲皆為掾屬,芝為管令,從人望也。
冬,十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初,魯肅聞劉表卒,言於孫權曰:“荊州與國鄰接,江山險固,沃野萬里,士民殷富,若據而有之,此帝王之資也。今劉表新亡,二子不協,軍中諸將,各有彼此。劉備天下梟雄,與操有隙,寄寓於表,表惡其能而不能用也。若備與彼協心,上下齊同,則宜撫安,與結盟好;如有離違,宜別圖之,以濟大事。肅請得奉命吊表二子,並慰勞其軍中用事者,及說備使撫表眾,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備必喜而從命。如其克諧,天下可定也。今不速往,恐為操所先。”權即遣肅行。到夏口,聞操已向荊州,晨夜兼道,比至南郡,而琮已降,備南走,肅逕迎之,與備會於當陽長坂。肅宣權旨,論天下事勢,致殷勤之意,且問備曰:“豫州今欲何至?”備曰:“與蒼梧太守吳巨有舊,欲往投之。”肅曰:“孫討虜聰明仁惠,敬賢禮士,江表英豪,鹹歸附之,已據有六郡,兵精糧多,足以立事。今為君計,莫若遣腹心自結於東,以共濟世業。而欲投吳巨,巨是凡人,偏在遠郡,行將為人所並,豈足托乎!”備甚悅。肅又謂諸葛亮曰:“我,子瑜友也。”即共定交。子瑜者,亮兄瑾也,避亂江東,為孫權長史。備用肅計,進住鄂縣之樊口。
曹操自江陵將順江東下。諸葛亮謂劉備曰:“事急矣,請奉命求救於孫將軍。”遂與魯肅俱詣孫權。亮見權於柴桑,說權曰:“海內大亂,將軍起兵江東,劉豫州收眾漢南,與曹操並爭天下。今操芟夷大難,略已平矣,遂破荊州,威震四海。英雄無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願將軍量力而處之。若能以吳、越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之絕;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將軍外托服從之名,而內懷猶豫之計,事急而不斷,禍至無日矣。”權曰:“苟如君言,劉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橫,齊之壯士耳,猶守義不辱;況劉豫州王室之胄,英才蓋世,眾士慕仰,若水之歸海!若事之不濟,此乃天也,安能抗此難乎!”權勃然曰:“吾不能舉全吳之地,十萬之眾,受制於人。吾計決矣!非劉豫州莫可以當曹操者;然豫州新敗之後,安能抗此難乎!”亮曰:“豫州軍雖敗於長坂,今戰士還者及關羽水軍精甲萬人,劉琦合江夏戰士亦不下萬人。曹操之眾,遠來疲敝,聞追豫州,輕騎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此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將軍’。且北方之人,不習水戰;又,荊州之民附操者,逼近勢耳,非心服也。今將軍誠能命猛將統兵數萬,與豫州協規同力,破操軍必矣。操軍破,必北還;如此,則荊、吳之勢強,鼎足之形成矣。成敗之機,在於今日!”權大悅,與其群下謀之。
是時,曹操遺權書曰:“近者奉辭伐罪,旄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權以示群下,莫不響震失色。長史張昭等曰:“曹公,豺虎也,挾天子以征四方,動以朝廷為辭;今日拒之,事更不順。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今操得荊州,奄有其地,劉表治水軍,蒙沖鬥艦乃以千數,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陸俱下,此為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而勢力眾寡又不可論。愚謂大計不如迎之。”魯肅獨不言。權起更衣,肅追於宇下。權知其意,執肅手曰:“卿欲何言?”肅曰:“向察眾人之議,專欲誤將軍,不足與圖大事。今肅可迎操耳,如將軍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肅迎操,操當以肅還付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下曹從事,乘犢車,從吏卒,交遊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將軍迎操,欲安所歸乎?願早定大計,莫用眾人之議也!”權嘆息曰:“諸人持議,甚失孤望。今卿廓開大計,正與孤同。”
時周瑜受使至番陽,肅勸權召瑜還。瑜至,謂權曰:“操雖託名漢相,其實漢賊也。將軍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據江東,地方數千里,兵精足用,英雄樂業,當橫行天下,為漢家除殘去穢;況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請為將軍籌之:今北土未平、馬超、韓遂尚在關西,為操後患;而操舍鞍馬,杖舟楫,與吳、越爭衡;今又盛寒,馬無藁草,驅中國士眾遠涉江湖之間,不習水土,必生疾病。此數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將軍禽操,宜在今日。瑜請得精兵數萬人,進住夏口,保為將軍破之!”權曰:“老賊欲廢漢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呂布、劉表與孤耳;今數雄已滅,惟孤尚存。孤與老賊勢不兩立,君言當擊,甚與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諸將吏敢復有言當迎操者,與此案同!”乃罷會。
是夜,瑜復見權曰:“諸人徒見操書言水步八十萬而各恐懾,不復料其虛實,便開此議,甚無謂也。今以實校之:彼所將中國人不過十五六萬,且已久疲;所得表眾亦極七八萬耳,尚懷狐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眾,眾數雖多,甚未足畏。瑜得精兵五萬,自足制之,願將軍勿慮!”權撫其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子布、元表諸人,各顧妻子,挾持私慮,深失所望;獨卿與子敬與孤同耳,此天以卿二人贊孤也。五萬兵難卒合,已選三萬人,船糧戰具俱辦。卿與子敬、程公便在前發,孤當續發人眾,多載資糧,為卿後援。卿能辦之者誠決,邂逅不如意,便還就孤,孤當與孟德決之。”遂以周瑜、程普為左右督,將兵與備併力逆操;以魯肅為贊軍校尉,助畫方略。
劉備在樊口,日遣邏吏於水次候望權軍。吏望見瑜船,馳往白備,備遣人慰勞之。瑜曰:“有軍任,不可得委署;儻能屈威,誠副其所望。”備乃乘單舸往見瑜問曰:“今拒曹公,深為得計。戰卒有幾?”瑜曰:“三萬人。”備曰:“恨少。”瑜曰:“此自足用,豫州但觀瑜破之。”備欲呼魯肅等共會語,瑜曰:“受命不得妄委署。若欲見子敬,可別過之。”備深愧喜。
進,與操遇於赤壁。時操軍眾已有疾疫,初一交戰,操軍不利,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將黃蓋曰:“今寇眾我寡,難與持久。操軍方連船艦,首尾相接,可燒而走也。”乃取蒙沖鬥艦十艘,載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預備走舸,繫於其尾。先以書遺操,詐雲欲降。時東南風急,蓋以十艦最著前,中江舉帆,餘船以次俱進。操軍吏士皆出營立觀,指言蓋降。去北軍二里餘,同時發火,火烈風猛,船往如箭,燒盡北船,延及岸上營落。頃之,煙炎張天,人馬燒溺死者甚眾。瑜等率輕銳繼其後,雷鼓大進,北軍大壞。操引軍從華容道步走,遇泥濘,道不通,天又大風,悉使羸兵負草填之,騎乃得過。羸兵為人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眾。劉備、周瑜水陸並進,追操至南郡。時操軍兼以飢疫,死者太半。操乃留征南將軍曹仁、橫野將軍徐晃守江陵,折衝將軍樂進守襄陽,引軍北還。
周瑜、程普將數萬眾,與曹仁隔江未戰。甘寧請先徑進取夷陵,往,即得其城,因入守之。益州將襲肅舉軍降,周瑜表以肅兵益橫野中郎將呂蒙。蒙盛稱:“肅有膽用,且慕化遠來,於義宜益,不宜奪也。”權善其言,還肅兵。曹仁遣兵圍甘寧,寧困急,求救於周瑜,諸將以為兵少不足分,呂蒙謂周瑜、程普曰:“留凌公績於江陵,蒙與君行,解圍釋急,勢亦不久。蒙保公績能十日守也。”瑜從之,大破仁兵於夷陵,獲馬三百匹而還。於是將士形勢自倍。瑜乃渡江,頓北岸,與仁相距。十二月,孫權自將圍合肥,使張昭攻九江之當塗,不克。
劉備表劉琦為荊州刺史,引兵南徇四郡,武陵太守金鏇、長沙太守韓玄、桂陽太守趙范、零陵太守劉度皆降。廬江營帥雷緒率部曲數萬口歸備。備以諸葛亮為軍師中郎將,使督零陵、桂陽、長沙三郡,調其賦稅以充軍實;以偏將軍趙去領桂陽太守。
益州牧劉璋聞曹操克荊州,遣別駕張松致敬於操。松為人短小放蕩,然識達精果。操時已定荊州,走劉備,不復存錄松。主簿楊修白操辟松,操不納;松以此怨,歸,勸劉璋絕操,與劉備相結,璋從之。
習鑿齒論曰:昔齊桓一矜其功而叛者九國,曹操暫自驕伐而天下三分。皆勤之於數十年之內,而棄之於俯仰之頃,豈不惜乎!
曹操追念田疇功,恨前聽其讓,曰:“是成一人之志而虧王法大制也。”乃復以前爵封疇。疇上疏陳誠,以死自誓。操不聽,欲引拜之,至於數四,終不受。有司劾疇:“狷介違道,苟立小節,宜免官加刑。”操下世子及大臣博議。世子丕以“疇同於子文辭祿,由胥逃賞,宜勿奪以優其節。”尚書令荀彧、司隸校尉鍾繇,亦以為可聽。操猶欲侯之,疇素與夏侯惇善,操使惇自以其情喻之。惇就疇宿而勸之,疇揣知其指,不復發言。惇臨去,固邀疇,疇曰:“疇,負義逃竄之人耳;蒙恩全活,為幸多矣,豈可賣盧龍之塞以易賞祿哉!縱國私疇,疇獨不愧於心乎!將軍雅知疇者,猶復如此,若必不得已,請願效死,刎首於前。”言未卒,涕泣橫流。惇具以答操,操喟然,知不可屈,乃拜為議郎。
操幼子倉舒卒,操傷惜之甚。司空掾邴原女早亡,操欲求與倉舒合葬,原辭曰:“嫁殤,非禮也。原之所以自容於明公,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訓典而不易也。若聽明公之命,則是凡庸也,明公焉以為哉!”操乃止。
孫權使威武中郎將賀齊討丹楊黟、歙賊。黟帥陳仆、祖山等二萬戶屯林歷山,四面壁立,不可得攻,軍住經月。齊陰募輕捷士,於隱險處,夜以鐵戈拓山潛上,縣布以援下人。得上者百餘人,令分布四面,鳴鼓角。賊大驚,守路者皆逆走,還依眾。大軍因是得上,大破之。權乃分其地為新都郡,以齊為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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