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小說敘寫了一個叫龍柏的大型煤礦,在秋後的一天夜間,井下發生了瓦斯爆炸,一次炸死了一百三十八名礦工。死者長已矣,生活還要繼續,死者身後的孤兒寡母面臨的是生活和情感的重建,然而重建又談何容易,小說以三個死難礦工家庭為主線,展現了普通百姓在災難面前互相溫暖、自尊自強自立的動人故事。
創作背景
1970年,劉慶邦當了煤礦工人,一待就是9年。據他自述,“我沒有直接寫遇難礦工,但家屬就是礦工的‘延伸’,每一個家庭都是‘延伸’的礦井。寫工亡礦工家屬的生活,是我近二十年的一個心愿”。直到2013年,劉慶邦走進河南大平煤礦。13天的時間裡,劉慶邦下井、與礦工同吃同住、走訪遇難礦工家庭。那13天,還正好是中秋期間。劉慶邦於2014年6月動筆《黑白男女》,到2014年12月25日完成。說是“歷時半年寫成”,其實幾乎跨越了20年。
作品鑑賞
《黑白男女》仍舊寫礦難,井下發生了瓦斯爆炸事故,一次炸死了138名礦工。許多家庭幼年喪父、中年喪夫、老年喪子的悲劇集中在眾多礦工家庭上演。這本來是一個重大的悲情題材,生活像鉛球一樣落地生坑,生離死別的衝擊驚心而慘烈。劉慶邦將巨大的悲劇作為一種視角、一道側光、一個切口,他沒有正面鋪陳瓦斯爆炸後的善後處理,而是另闢蹊徑,靜水流深、不事聲張地敘說了周天傑、鄭慶生、衛君梅、蔣媽媽、秦風玲等五個家庭成員重大災難後的心靈軌跡、生活狀況和命運抗爭。礦區那些芸芸眾生,悲痛中蘊藏著一種堅定、莊嚴和倔強。在蒼涼灰暗之上,小說的調子輝映著亮光、溫情和暖意,超拔出絕望之後的希望,將死之悲哀和生之頑強、頹亡廢墟與新生活開啟築成了一曲悲壯的生命禮讚。
“事如流水兮逝如風,不知何處事兮何所終”。世道人心是複雜、混沌、多變的,有多種可能性,線性思維於事不逮,輻射思維才是正大一途。因此,複雜、厚重、豐饒、飽滿是優秀小說的題中之義,特別是長篇小說。《黑白男女》嫻熟、老到、精準的敘事始終在人物、心靈、細節中深入掘進,從而回應了我們這個複雜多變的時代。比如小說主要人物衛君梅。衛君梅的處境是多么複雜、尷尬、弔詭,她的所謂尊嚴、堅強與操守,是多么地脆弱、野蠻與扭曲,多么地不堪一擊。愛情在某種範圍內是環境的產物,也是文化的產物。壓抑、控制愛的衝動,將生存與生活作為首要人生標準,這是無奈而悲涼的。衛君梅面對風華正茂的青工蔣志方不是沒有動搖過、遐想過,她曾勉強接受了蔣饋贈的手機,最後又在大庭廣眾之下堅決奉還。她想愛,想婚姻,想有一個完整家庭,但她不敢愛、不能愛,更不能重新結婚。劉慶邦真正展示的,也許是“愛情名義”背後複雜、尷尬和難處的人際關係,是嚴硬如鐵的“法則”,是生存和生活的艱難,是懼怕家庭再生變故,是失去房子等更多難以預料的風險。衛君梅已經愛不起了,改變不起了,因為要付出的成本太高了。這都是她不能承受的愛之沉重。為了穩定現有的家庭秩序,她必須放棄所謂的“愛”或者“同情”,壓抑對新生活的嚮往。小說中洗煤廠女工楊書琴一語道破天機:“她要重新嫁人了,房子恐怕就保不住了”。其實,楊書琴、秦風玲們對再婚的想法是相同的,她們一門心思要拉住一個男人,否則日子是熬不下去的。但衛君梅有自己做人的底線,必須要拋棄非分之念,對多難生活中的所謂“愛情”有一個基本判斷,她想活得真實,對自己負責,對孩子負責,言行一致,這關乎她繼續生存的臉面與勇氣。當她下決心還手機斬斷情思之後,對她素常敬佩的鄭寶蘭終於忍受不住,對衛君梅大發脾氣,“最後一根稻草”同樣把鄭壓垮了。反常為妖。鄭寶蘭頓然讓我們疑惑。其實這是小說家一種高明的敘事策略,讓讀者透過表象看本質、看複雜、看心靈深處的精神壓力。同樣猝不及防失去丈夫的鄭寶蘭也活得不容易,公公癌症、父親癱瘓、母親雙目失明、孩子鬧騰、要守住“身份”……她面對的大多是沒解的撓心事,誰予撫慰?與誰訴說?世俗生活,就是實在之籠,不管“城內城外”,她們都難承受,都到了崩潰的邊緣。沒有把握世俗生活實在本質的作家,哪能把握小說的心靈質感。劉慶邦重人道,重天道,有一顆赤子之心、悲憫之心、仁愛之心,故他的敘事道法自然。因為生活還要繼續。
《黑白男女》的語言大俗大雅,大土大洋,洗盡鉛華,它所使用的大白話帶有地地道道的礦工味,特色非常鮮明,可以說與礦工礦區血脈相通、筋骨相連、水乳交融、詩意盎然。有評論家稱,翻遍古今中外寫煤礦區的小說語言,無人能出其右。我們看左拉的《萌芽》、勞倫斯“諾丁漢礦區”三部曲、巴爾多梅羅·利約《十二號風門》《胡安·法里尼亞》《地底下:礦工的景象》等,這些煤礦礦工小說的總體語言,顯得過於板正、書面、游離,與主體生命缺乏血脈相連的互動、整合、共振,從“題材動力論”的意義上說有點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所謂“隔”的感覺。對此,劉慶邦早有清醒的認識。他認為:“人是環境動物,也是倫理動物。礦工是離開土地、離開田間耕作的農民,有農民的心態、農民的文化傳統,只是他們比田野耕作的農民更艱難,更具有強韌的力量,這是一群看透生死的人。”中國的煤礦大多在城鄉結合部,有的在山區丘陵地帶,甚至深山,即使在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有的煤礦仍然“通訊靠吼,交通靠走,娛樂靠酒,治安靠狗”,是一個相對封閉孤立的社會單元。它既有農村的特點,又有城鎮的脈動,語言、風俗、習慣可謂自成一體。再加上礦工下井直接面對大自然,屬高危行業,水、火、瓦斯、煤塵、頂板五“毒”俱全,從礦里上來,除了牙是白的,其他都是黑的。礦工們在井下就愛說“克拉邦語言”,男女那點事,如此的“軟文化”“市場興旺”。礦井下的語言是一種存在,一種強大、頑強的存在。忽視、忽略或消解這種語言,產業、環境、人物、故事就難以烘托出來,起碼小說會不夠生動、到位、真實。《黑白男女》的語言幾乎土得掉渣,既在泥土中滾過來,又在煤水中長久浸泡,連汗味中都有煤礦的氣味,連牙縫裡都有除不了的煤塵,連褲襠里都有又黑又亮一抖落散了架的煤渣,老少皆宜,婦孺皆通。比如小說“開頭”一章:“採煤工不談女人,煤炭產量低;機電工不談女人,燒了發電機;掘進工不談女人,巷道壓得低;放炮工不談女人,放炮如放屁”;楊書琴鄭重其事地對青工蔣志方表白“我就是震動篩”;周天傑看自家的兒媳婦鄭寶蘭是一匹“母馬”,兒子是“拴馬樁”;秦風玲說自己死去丈夫的領帶是“褲腰帶”;鄭海生癱瘓在床時對瓦斯擬人化的痛罵;礦工下班回家騎腳踏車上坡等於“上老婆”,等等。語言是內心的一種反映,能準確駕馭語言並與文本渾然一體是優秀小說家的硬功夫,是同化,是境界。《黑白男女》語言針腳結實、細密、生動、準確、傳神、符合人物性格,是該作的又一大亮點。
作品影響
獲獎
2017年11月,獲得《中國作家》鄂爾多斯文學獎優秀獎。
2017年12月28日,榮獲首屆“吳承恩長篇小說獎”。
2018年10月10日,劉慶邦的長篇小說《黑白男女》獲得第七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特別榮譽獎。
出版信息
書名 | 作者 | ISBN | 出版社 | 出版時間 |
黑白男女 | 劉慶邦 | 9787532156894 | 上海文藝出版社 | 2015-8 |
作者簡介
劉慶邦,1951年12月生於河南沈丘農村。當過農民、礦工和記者。現為北京作家協會副主席,一級作家,北京市政協委員,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著有長篇小說《斷層》《遠方詩意》《平原上的歌謠》《紅煤》等六部,中短篇小說集、散文集《走窯漢》《梅妞放羊》《遍地白花》《響器》等二十餘種。其短篇小說《鞋》獲1997至2000年度第二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神木》獲第二屆老舍文學獎。根據其小說《神木》改編的電影《盲井》獲第53屆柏林電影藝術節銀熊獎。曾獲北京市首屆德藝雙馨獎。最新創作的長篇小說《紅煤》被稱為當代中國的《紅與黑》。作品多篇被譯成英、法、日、俄、德、意等外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