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1896-1957)
父親黃宗炎,丈夫張志沂(後離婚,留學英國),弟弟黃定柱,兒子張子靜,女兒張愛玲 。
1915年與張志沂結婚。
關於母親和舅舅的誕生,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有一段生動記述:
外祖父黃宗炎死後,姨太太在南京臨盆。沒有生育的大外祖母十分緊張——如果生個女的,黃家的香火豈不就斷了?我母親落地之後,大外祖母一聽是個女的,絕望得立時昏倒在地。傭僕一陣驚亂之中,卻聽產婆在屋裡說:“不要慌,裡頭還有一個!”
據張子靜言,黃宗炎早年捐過道台,黃翼升1894年8月去世後即補授廣西桂平梧鹽法道,上任不到一年就死於任上。由此推斷,黃宗炎卒年應在1895年,黃素瓊和黃定柱1896年出生。
關於張志沂、黃素瓊生年
有關豐潤張氏家族的資料,張愛玲的《對照記》、張子靜的《我的姐姐張愛玲》是最主要也是最常見的資料,比較難覓的則有張佩綸《澗於日記》和張人駿的《家書日記》,其他野史筆記、私人著述(如陳寶琛的《滄趣樓詩集》)中零星的記載也不少。
張志沂、黃素瓊生年,據張子靜等人的說法,均為1896年,二人1915年結婚時都是二十歲。最近,我在考查黃素瓊的父親黃宗炎的生平時,對這個說法產生了疑問。稍後又看到了《豐潤大齊坨張氏族譜》的部分資料,我的懷疑得到了進一步證實。
關於母親和舅舅的誕生,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有一段生動記述:
外祖父黃宗炎死後,姨太太在南京臨盆。沒有生育的大外祖母十分緊張——如果生個女的,黃家的香火豈不就斷了?我母親落地之後,大外祖母一聽是個女的,絕望得立時昏倒在地。傭僕一陣驚亂之中,卻聽產婆在屋裡說:“不要慌,裡頭還有一個!”
據張子靜言,黃宗炎早年捐過道台,黃翼升1894年8月去世後即補授廣西桂平梧鹽法道,上任不到一年就死於任上。由此推斷,黃宗炎卒年應在1895年,黃素瓊和黃定柱1896年出生,倒也合情合理。——但令人疑惑的是,按照清代禮制,父去世,子必須守制三年。俞樾《三等男爵長江水師提督黃武靖公神道碑》里說:“天子篤念藎臣,命宗炎服闋後以道員即選。”“服闋”的期限應有三年。顯然,黃宗炎是不可能於1895年補授廣西桂平梧鹽法道一職的。關於這一點,還有一個補證:去年出版的《中華歷史人物別傳集》(線裝書局),收有黃宗炎《盡勛錄》一書,應是黃翼升逝後編輯出版的,如果黃宗炎真死於1895年,那么在這一年裡他既要遠赴廣西上任,又要編輯這樣一本書,可能性也是比較小的。
以上的判斷在《光緒朝朱批奏摺》、《光緒宣統上諭》等檔案資料里得到了證實。1895年4月《光緒宣統上諭》載有一份全國道員名單,其時廣西桂平梧鹽法道為徐樹鈞。而據《光緒朝朱批奏摺》,1896年2月廣西巡撫史念祖奏徐樹鈞丁父憂去職,請以何昭然補授,吏部未許,4月再請以向萬祿補授,9月奉部文準補。1897年9月19日,廣西太平思順道何昭然、桂平梧鹽法道向萬祿均因事革職,11月17日,史念祖請以吳庚辛署理桂平梧鹽法道,以倪懋禮署理太平思順道,照例獲準。同日,史念祖奏請以吳庚辛補授太平思順道(後也沒有獲準,而是以馮相榮補授),其中提到“桂平梧鹽法道部選尚未到粵”。1898年3月29日,新任廣西巡撫黃槐森奏請以馮相榮補授太平思順道的摺子裡也提到,“桂平梧鹽法道部選尚未到任”。7月26日,黃槐森在啟用廣西梧州關監督銅質關防的奏摺里有“茲據署桂平梧道、梧州關監督吳庚辛稱”字樣。這說明,1898年3月29日黃宗炎還沒去廣西,7月26日吳庚辛仍署理桂平梧道一職。
但是,在《光緒朝上諭檔》第24冊地269頁,大學士直隸總督榮祿保舉人才名單里,赫然有“廣西桂平梧鹽法道黃宗炎”之名(1898年6月11日)!那么,可能7月26日黃宗炎雖已任命但並未到廣西,所以吳庚辛仍有署理之職。無論是什麼原因,從上述資料可知,1898年6月11日,黃宗炎已任廣西桂平梧鹽法道當是不易的事實。
黃宗炎何時去世,《光緒朝朱批奏摺》、《光緒宣統上諭》里尚未找到任何記載。我推想,他可能是1898年下半年去世的,當年黃素瓊、黃定柱也出生了。
張志沂和黃素瓊同年出生(張子靜記二人出生於1896年是錯誤的,但同年生這一基本事實當不致失實),張志沂也應生於1898年。查《豐潤大齊坨張氏族譜》,張志沂正是生於1898年閏三月初十。有這個閏月的印記,弄錯的可能性是極小的。
與子女關係
張愛玲的母親黃素瓊,自己就因嫡母重男輕女,受了不少委屈,等到她成為一個家庭的主母,下定決心改變這一狀況。她堅持把張愛玲送進學校,張志沂不同意,她就像拐賣人口一樣,推推拉拉的愣是把張愛玲送去了。對於張子靜,她想著反正有他父親管他,一個獨子,總不會不讓他受教育,不曾想,張志沂非但沒有她以為的重男輕女之思想,他連起碼的兒女心都沒有,嫌學校里“苛捐雜稅”太多,“買手工紙都那么貴”,只在家中延師教兒子讀書。母親不管父親不問,張子靜是夾縫中漏下的孩子,雖然他生得秀美可愛,有著女性化的大眼睛、長睫毛和小嘴,但是,一來他自小身體不好,二來他在無人問津的縫隙中長大,生成窩囊憋屈的性格,遠不像他姐姐發展得那樣充沛,在父母親戚的心中有分量 。
張愛玲和父親繼母徹底鬧翻,搬到母親那裡,夏天裡弟弟也來了,帶著一隻報紙包的籃球鞋,說他也不回去了,一雙大眼睛吧嗒吧嗒地望著母親,潮濕地沉重地眨動著,是這樣無助,但他的母親是一個理性的人,不可能像無數有熱情而沒有頭腦的母親那樣,把兒子摟在懷中——死也死在一起,這是一句多么愚蠢的話。黃素瓊是冷靜的,她很有耐心地解釋給他聽,說自己的經濟能力只能負擔一個人的教育費,這個名額已經被他姐姐占據了。張子靜哭了,張愛玲也哭了,但我還是懷疑母親給張愛玲活生生地上了一課,讓她學會在嚴酷的現實面前保持理性而不是動用激情。
黃素瓊就那幾箱子古董,她所乾的營生不賺錢,跟坐吃山空也差不多。她是一個敏感的情緒化的女人,原本就是咬著牙對為張愛玲做犧牲,看這個女兒笨笨地毫無長進不說,還三天兩頭帶著愚蠢的自說自話的孜孜然的表情來找她要零花錢,不由煩躁起來。“我為她的脾氣磨難著,為自己的忘恩負義磨難著,那些瑣屑的難堪,一點點的毀了我的愛。”同時毀掉的,還有少女張愛玲對於這絕對光明的世界的毫無保留的信任,這使她從此充滿了警惕,母親的光環所以消失,第一是這世上本無仙女,第二是讓她把母親當成仙女的距離取消了,所以她在和弟弟打交道時,會有意無意地保持距離,不刻意扮演自己力不能及的形象,既然這世上,沒有哪一種愛不是千瘡百孔的,何必離得太近,讓彼此都窮形盡相。
張子靜回到上海,黃素瓊也從國外回來了,住在姑姑家中,她叫張子靜過幾天去家裡吃飯,還問張子靜要吃多少飯,喜歡吃些什麼菜。張子靜去的那天,姑姑上班去了,張愛玲也不在家,家中只有母子二人,家裡安安靜靜的,原該有一個柔情涌動的氣場。但是黃素瓊再一次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理性者的刻板,她注意的有兩點,一是張子靜的飯量和愛吃的菜是否符合他以前所言,二是問張子靜工作情況,教導他應該怎樣對待上司和同事。張子靜說,這頓飯無疑是上了一堂教育課,幾天后,因為張子靜在舅舅的生日上沒有行跪拜之禮,又被母親教育了一通,黃素瓊對這個兒子不是漠不關心,卻只關注些皮毛.
一九四八年,黃素瓊再次離開上海,一九五七年,病逝在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