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馬兆麟(1915—2012),1915年2月,生於甘肅省靖遠縣陡城(今屬甘肅省白銀市平川區)。1933年,步行到蘭州,在國民革命軍38軍教導隊入伍,後來部隊開到漢中駐防。1936年,軍校畢業,分到96軍177師1058團,先後擔任2營排長、連長、營長。1941年,任1058團團長,在中條山戰役中被任命為84師師長、17軍代軍長。後在中條山戰役中負傷,到西安第十八路軍醫院養傷。1942年,在林伯渠等介紹下在延安陝工和抗大學習一年多,之後回到西安醫院繼續療傷。1949年,回到甘肅靖遠老家,結婚生子至今,一直生活在甘肅農村,生活十分清貧。
個人經歷
抗日戰爭開始之前,馬兆麟還只是國民革命軍第4集團軍96軍177師1058團2營營長。
西安事變時,馬兆麟營還歸楊虎城領導,在西安城外30里駐紮,曾親眼看著張學良護送蔣介石的車隊經過。之後不久,部隊向河北開進,中途轉回山西晉南地區。1941年3月至6月,當時擔任17軍營長的馬兆麟在中條山地區和日本人持久對攻。
馬兆麟營是在傍晚時分開進山西陵井縣縣城的,當時這裡已經是與日軍對接的前沿陣地,馬兆麟將指揮部安頓在城裡。城外布置了5連,並緊急命令其修築防禦工事、防守戰壕。
剛吃完飯不久,天空亮起了日本人的照明彈,照得陵井縣城的天空一片透亮。馬兆麟帶了一個傳令兵到城牆上向外望,5連的陣地上有十幾條火舌——這是敵人釋放燃燒彈強攻5連陣地。燃燒彈一碰到人就會著火,不斷有士兵被燒傷,哭喊聲一片。這時候,勤務兵跑來報告說團部打來電話,馬兆麟小跑到營部的臨時指揮部,匯報了各連隊的兵力部署情況,團長說:“要堅決把敵人打跑!”
日本兵兵力強過2營,從5連報告給馬兆麟的傷亡數字看,3排趙排長已經陣亡,整連的士兵死了好幾十人,幾乎人人受傷,燒傷嚴重。馬兆麟一陣心痛,他馬上打電話給團部,說敵人兵力太強,他們營可能抵擋不住,讓團長決定是死守還是撤離。團長決定部隊馬上撤離。一陣急行軍之後,馬兆麟回頭看了看,已經遠去的陵井縣縣城火光沖天,敵人還在燃放照明彈。
部隊連夜撤到薊縣,敵人沒有追擊。
著雙方整休的空當,團長請了假,之後再沒有回來,馬兆麟隨後被任命為該團團長。
部隊占領了聞喜縣城,在城外挖了戰壕,為了躲避日本人的炮彈和射手,挖的掩體比人高。
從偵察兵得到的情報分析,天一黑敵人就有可能到達馬兆麟團所在陣地,吃完飯之後,整個團都在戰壕里等待日本人的進攻。天氣異常冷清,馬兆麟既高興又擔心,這可是他當上團長的第一仗,也是一次相對獨立的單兵團作戰——只有靠他的隨機應變來指揮戰鬥了。
當夜來了多少敵人馬兆麟並不知道。從太原會戰之後,中條山一直是阻止日軍西進的屏障,打退過日軍多次進攻,國民黨對外宣稱,中條山固若金湯,官兵驕傲情緒日盛,紀律也相對散漫。
從遠方傳來的日本兵腳步聲驚醒了許多睡意朦朧的士兵,馬兆麟心頭一緊:敵人已經插進來了,前方1、2營的槍聲怎么還沒有響起來?馬兆麟將1、2兩個營安排在陣地的前方,其中1營的陣地最遠,距離團部大約有十幾里路,敵人的先頭兵已經從其他路到達團部附近的3營陣地,可是最前方的兩個營似乎還沒有覺察。
馬兆麟給1營打電話,搖了三四次電話打不通。
“快去看看1營怎么還不開槍!”馬兆麟命令身邊的傳令兵。傳令兵前腳剛走,遠方就有隱約的槍炮聲傳來,聽聲音,兩個營是同時開火的。戰鬥終於打響了,馬兆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難道敵人來了很多?”馬兆麟推測。
嗒嗒嗒,嗒嗒嗒。3營的重機槍清脆的射擊聲徹底地劃破了靜謐的夜。
“不能讓敵人的先頭兵攻破陣地。”這是馬兆麟在開戰之前給部隊下的命令。但是戰爭一開始,馬兆麟就知道陣地能否守得住並不由自己決定,如果團部沒有接到後退的命令,他只有死守到底。
日軍的炮火十分兇猛。槍流彈就像黑夜閃電,鋪天蓋地地撲向團部旁邊3營的陣地。馬兆麟把團部指揮所搬到前沿陣地,在機槍連陣地找到一塊隱蔽的石頭,安置了電話,自己站在一挺重機槍旁指揮掃射。夜太黑,在照明彈升起的瞬間才能看見日本兵的身影。
雙方在對峙中,敵人的炮彈威力很大,部隊傷亡不少。1營來電話說他們傷亡很大,請求撤退。馬兆麟告訴營長,死守陣地,堅決不準後退,退回來軍法處置,並且要把進攻的敵人從哪裡來打回哪裡去。1058團幾乎用上了所有的炮彈,馬兆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被槍流彈傷到的士兵在馬兆麟身旁躺下一排排,有的頭部受傷、有的腹部受傷……在地上輾轉反側,痛苦異常,衛生員在發放西藥止痛。馬兆麟眼看著一個個士兵死去,他說:“我傷心得很,(士兵)慘得很。” 幾個小時後,日本兵後退了。部隊收復了被奪取的陣地。陣地上還有一些日軍沒有來得及帶走的屍體,看來日軍也傷亡不少。部隊繼續後撤到運城。日本兵很快跟進,占領了運城一村莊,1058團奉命去攻打,日本兵只有一個營。戰鬥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日本兵後退了幾十里,1058團繳獲了敵人前沿陣地的兩挺輕機槍,陣地上只剩下日軍遺留的兩匹馬因疼嘶叫不停,這一次沒有抓住俘虜。
部隊回到運城縣城,沒有幾天,敵人拉來了大炮,開來了坦克。對付日軍的坦克迫擊炮,槍枝不起作用,需要平射炮,但是部隊沒有。連隊的陣地相繼失守,敵人的進攻越來越猛。馬兆麟和團副分析了戰況,馬上給師長電話,“現在敵人的兵力比我們強,我們抵擋不住,怎么辦?”部隊撤出運城,退到中條山墩台嶺。
從運城撤退到墩台嶺途中,部隊遭到眾多日本兵的圍攻,飛機大炮亂轟亂炸。日軍出動了飛機,國民黨軍飛機也從遠處飛來轟炸運城的日軍,馬兆麟說,日軍的飛機沒有國民黨用的美國飛機飛的高。
墩台嶺,晉南老百姓送來大批木頭,幫助部隊把木頭橫放在重機槍陣地上,再在上面堆上土做成掩體。馬兆麟接到的命令是不讓日軍過山北。雙方陣地最近處相距僅百米。 日軍布置特等射手在陣地上,我方守軍前沿士兵只有躲在掩體之後,偶爾有探出頭的士兵,就會被日軍射殺。馬兆麟給前沿派去了一個班,這個班幾乎個個都是神槍手。幾聲清脆的槍聲過後,日本人不再探出頭來。馬兆麟將1營4個連分布在墩台嶺南面山頭,3營的陣地在東面,2營和團部在墩台嶺據守。
開戰前,馬兆麟把營長集合,說師長命令要守住山頭,決不後退,犧牲是為了國家,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的土地去。小勝大敗,馬兆麟感到整個戰爭對他來說只剩下爭取打贏每一場戰鬥,其他的事情他已經不願意去揣測,也不敢多想。一群日本兵從溝里上來,馬兆麟站在設在山包上的重機槍陣地旁,輕輕地說了聲“開槍”。
“嗒嗒”,“嗒嗒”……
250發子彈的重機槍點射起來,號稱不怕死的日本鬼子轉眼倒下去十幾個。其他叫囂著的日本兵向後逃離。重機槍陣地之前布置著步兵陣地,步兵衝出去,一部分日本兵回過身來阻擊,另外一部分抬著屍體繼續跑。對面敵人的陣地也開火了,我軍士兵奪了一些戰利品退回陣地。連長報告說奪得敵人輕機槍兩挺,三八步槍4支,戰馬一匹。馬兆麟立即打電話給17軍軍長高桂滋(兼任84師師長)報告戰況,軍長問有沒有抓到俘虜,馬兆麟說就連屍體都被奪走了。
晚上,日軍打燃燒彈和照明彈,緊接著開始施放毒氣彈,毒氣在陣地上瀰漫開來,人吸後噴嚏一個接著一個,鼻涕眼淚一起流。只有連以上的官員才有防毒面具,其他官兵每人只發了一個口罩。口罩不管用,戰士們想了一個好辦法,在地上挖一個坑,正好可以把頭伸進去,在坑裡面呼吸能有效防止毒氣的攻擊。
戰鬥持續了20多天,近十位連長几乎全部陣亡。團里死傷嚴重。陣地在經常變化,日軍節節進逼,1營撤回到團部附近。一日下午,3營5連陣地吃緊,連長打電話說他們能打仗的人只剩下十幾個。這個陣地對整個集團軍來說比較重要,是必須守住的一個陣地,馬兆麟找到1營馬營長和副團長周青海,要周青海帶領1營支援5連陣地。周青海帶領1營往團部前面的山頭上走,敵人發現了支援部隊,槍聲密集。走在中間的周青海和馬營長雙雙中彈犧牲。隊伍不得不停下來,1營電話請示馬兆麟,馬兆麟讓副營長接替指揮,堅決完成任務,留下幾名士兵處理犧牲的戰士屍體,團副和馬營長的屍體就地埋葬。兩抔黃土,成了生命的歸宿,團營長唯一的優待就是多了一塊木板。
敵人暫時撤走,馬兆麟讓部隊整體回防,加強防禦工事,等待敵人再一次的進攻。
1933年,18歲的馬兆麟獨自離開家鄉,在蘭州參軍。當時的軍長孫玉如看到馬兆麟年輕、認識字,可以培養,就把他派到廣州黃埔軍校深造。現在回憶起當年在戰場上的點點滴滴,讓馬兆麟記憶深刻的是——“有沒有來得及帶走的日本兵屍體,我們從他們身上搜出一個本本,他們每一個身上都有這樣一個小本本,裡面有一張全家人的合影。這讓我很羨慕,因為自從我18歲偷偷跑去參軍,一直到解放前都沒有再回過家,很是想念父母。” 畢業以後,馬兆麟回到部隊,參加抗戰等。等他1949年回到家鄉時候,母親已經去世,沒有見到母親最後一面是馬兆麟最沉痛的記憶。
記者住的旅店房間裡有一台21寸的電視,馬兆麟羨慕地說:“這可是彩色電視機啊!”老人的家裡只有一台14寸的黑白電視機。穿著孫子退下來的白襯衣,儘管上面已經補了兩塊補丁,還是掩蓋不住老人矍鑠的神態。當年的許多東西都丟失在“文革”之中了,現在能夠從他家裡找到的只剩下兩件,他當營團長時候的服裝和一塊瑞士的手錶。這兩件東西被沒收到村上的樣板戲團當道具,一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才歸還到馬兆麟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