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內容簡介
《怒目金剛》是韓少功作品典藏,共收其中短篇小說19篇,包括《西望茅草地》、《風吹嗩吶聲》、《北門口預言》、《領袖之死》、《山上的聲音》、《報告政府》、《第四十三頁》、《飛過藍天》等。這些作品人物鮮活,情節奇幻,揭示歷史真相,具有凌厲而溫厚的風格。
作者簡介
韓少功,當代著名作家。1953年出生,湖南長沙人,現居海南。1977年正式開始文學創作,1982年畢業於湖南師範大學中文系。現為海南省文聯主席、黨組書記,省作協主席。
著有中短篇小說集《月蘭》《飛過藍天》《誘惑》《空城》《謀殺》《爸爸爸》等,長篇小說《馬橋詞典》《暗示》等,散文隨筆集《夜行者夢語》《聖戰與遊戲》《靈魂的聲音》等,翻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等,另有傳記文學、詩歌、翻譯、評論等作品多種。曾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上海中長篇小說大獎、台灣最佳圖書獎等獎勵。作品被翻譯成英、法、意、荷等文字。
《馬橋詞典》入選《亞洲周刊》“20世紀中文小說100強”。
作家曾獲“法蘭西文藝騎士獎章”。
圖書目錄
西望茅草地/1
飛過藍天/40
風吹嗩吶聲/63
爸爸爸/93
藍蓋子/150
女女女/163
鼻血/221
鞋癖/236
北門口預言/266
領袖之死/280
餘燼/295
山上的聲音/312
白麂子/325
報告政府/340
末日/443
生離死別/462
西江月/472
第四十三頁/487
怒目金剛/510
文摘
茅草地,藍色的茅草地在哪裡?在那朵紫紅色的雲彩之下?在地平線的那一邊?在層層的歲月層土之中?多少往事都被時光的流水沖洗,它卻一直在我記憶深處,像我的家鄉、我的母校、我的搖籃——廣闊的茅草地。
一
中學畢業那年,正碰上國家動員青年支農和支邊——建設祖國的莊嚴號召,爭當英雄的豪邁理想,怎不使一個青年人熱血沸騰?父母都以為我瘋了,在幾本蘇聯詩集裡走火入魔了。照他們的意思,如果不能繼續升學,考慮到家裡的困難,那么我至少應該去就業賺錢,何況那個金屬軋延廠已經同意我上班。我煩透了他們的嘮叨。談判、吵架、絕食、摔打家具……一切都過去了,行李還卡在父親手裡。心一橫,我隻身混上西去的列車,混在下鄉的同學當中,只帶了一支牙刷。
道路神聖而漫長。當列車穿過白天與黑夜,駛過重重青山,廣闊的茅草地展現在我們面前。拔地而起的巨石、撲撲驚飛的野雞、木橋下彎彎的河水,還有耳環閃亮的少數民族婦女,一切都令人興奮不已。據領隊的老楊說,這裡漢、侗、瑤等多民族雜居,經過歷史上多次大規模械鬥和遷徙,人口日益減少,留下一片荒涼。可荒涼有什麼要緊?一張白紙可以畫最美的圖畫。眼下我們要在這裡親手創建共青團之城,要在這裡“把世界傾倒過來,像傾倒一隻酒杯”!
一個光著頭的小老漢趕著馬車來車站迎接我們,幫我們轉運行李。見我們一時找不到茶水,他遞來一隻軍用水壺,請我們喝米酒。
“請,請!”他的一隻手蓋在另一隻手的腕節上,據說那是表示恭敬的當地習俗。
“酒?謝謝。老大爺,有冰棍嗎?有汽水嗎?這裡有什麼水果嗎?”
他顯得有點為難。不知是誰,發現路邊一個姑娘的背簍里有紅薯和藕,大家一擁而去,把他和酒忘在一邊了。
直到我們來到歡迎會場,領隊的老楊請他上台講話,我們才吃了一驚:他就是場長?就是那個早有耳聞的轉業上校?
他累得全身是汗,不知什麼時候脫了上衣,往台前走的時候,被老楊拉了一把,才找來一件白布衫遮去赤膊。他走路的時候,有老騎兵常見的羅圈腿步態。
“說什麼呢?我是個大老粗,老丘八,肚子裡沒詞。我要說的第一點,剛才老楊已經說了,就不說了。我要說的第二點,不說你們也知道,也不說了。”
這種開場白真是逗人笑。
擴音器發出尖銳的電流聲,大概是被他的大嗓門震出了毛病。他覺得電流礙事,索性把擴音器抹到一邊去,直接向我們喊話。這就說到他的第三點了:“……茅草地現在一無所有,醜絕了。但這有什麼要緊?鋤頭底下出黃金,只要肯流汗,只要肯下力,將來這裡就是聚寶盆,就是人間天堂!那個歌怎么唱來著?什麼江南……江南……老楊,你機西分子呵,也曉不得?……”
後來才知道,他是指一首《江南處處好風光》的歌。他“曉不得”唱,更痛恨老楊同樣“曉不得”唱——像本地很多農民,他把“知識分子”說成“機西分子”,把“不曉得”說成“曉不得”。我們再次笑得前俯後仰。
“以後我們要有洋房子,有大馬路,有電影院,有運動場,有工廠和大學,還有這個這個……”他兩手搖了兩下,做了個拉手風琴的動作,大概就是指手風琴了,“不實現這個目標,砍掉我的腦袋,就地正法!完了!”
全場爆發出山崩石裂般的掌聲。
他笑著擺擺手:“現在不鼓掌沒關係,兌現了再鼓掌。嗯?”
堂聲更響了。
P1-3
序言
應安徽文藝出版社邀約,去年我的兩部長篇作品由他們盛裝再版,現在又有中短篇小說集《怒目金剛》、散文隨筆集《空院殘月》兩部經他們編輯加工再版,其中有些篇什是我近年來的新作,餘下的《山南水北》《日夜書》等,也擬在今後適當時機納入。
這些作品的體裁定位多少有些模糊。有的更靠近小說,但小說里有散文;有的更靠近散文,但散文里有小說。多年來,我對俄國文學中只區分“散文”與“韻文”的傳統饒有興趣,也相信以四大古典名著為代表的中國小說傳統來自散文,與歐洲小說傳統來自戲劇形成了觸目的差異。既如此,作為一個現代中國寫作人,接續本土文學的審美源流,在全球化多元競放的格局之下,尋求某些異類的體裁特點和表現形式,哪怕寫得不三不四非驢非馬,哪怕碰個頭破血流,是否也值得一試?
這就是上述作品的緣起,也是我有時候更願意用“寫作”“敘事”一類概念來取代“小說”的緣由。另一番考慮是,長篇與短篇不僅有長度區別,還有效能的不同側重。作為一種大容量,長篇作品理應承擔一種體系性的感知和立言,不能只是短篇的拉長;理應是對世道人心的多角度和多層次剖示,相當於一次對記憶和想像的“大體檢”。在這一過程中,尿檢、血檢、胸透、B超、CT、MR等手段全方位地啟動,並非黑心醫院宰客的虛招濫套,一般情況下是因為醫生遇到了疑難,遇到了大問題。
長篇就是處理大問題的常用工具。優秀的長篇作品一般都具有內在的大結構,以回應時代和社會中重大而艱難的挑戰。所謂“重大”,是指作品必涉及大多數人充滿痛感的境遇和感受,不能止於太太的減肥之憂或書生的悶騷之苦,不宜遊戲於一地雞毛——哪怕這些東西在短篇作品裡具有一定的合法性。所謂“艱難”,是指作者通常糾纏於兩難的糾結,甚至是自我對抗的苦鬥,承擔著精神前沿的巨大風險,大多時候很難用對或錯、黑或白、yes或no的舉牌表態來及時裁決——哪怕這種裁決的簡單明快,在不少短篇作品裡在所難免不必苛責。中外文學史上的托爾斯泰、曹雪芹等前輩,就是這種為難自己的行家、敢於在深水區遠航的高手,使長篇的體裁能量得到了一次次最好的釋放。我對這種偉大的文學雖不能至,但心嚮往之。
感謝好友何立偉先生為我的作品配圖。
感謝讀者們的閱讀與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