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我們對瓦魯斯卡的話不置可否，青訓中心的喧鬧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咯咯的笑聲、尖厲的喊聲以及碧昂絲的歌聲從走廊的四面八方湧來，幾乎把我們淹沒。這裡和青年旅館一樣吵鬧，事實上，它就是一個住戶固定的青年旅館：布拉格斯巴達俱樂部的青訓中心內總共有14支球隊，他們可以享用訓練中心裡的一切，從設施完備的健身房到專業的按摩師。
透過瓦魯斯卡辦公室的窗戶，布拉格斯巴達青訓中心嶄新的訓練場和老城區西部隆起的小山丘盡收眼底，我們面前12塊平整的訓練場全是為青少年隊的孩子們準備的。
“孩子們也看比賽，阿森納和切爾西的倫敦德比是重頭戲，因為有羅西基和切赫的出場。去英超也是所有孩子的夢想，我們前不久剛剛送了一個孩子去西漢姆聯。”說這句話的時候，瓦魯斯卡的手在空中無力地揮舞了一下，最後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雅羅斯拉夫·蘇洛夫斯基“送”了一個孩子去西漢姆聯，他的措辭顯得非常謹慎和科學。但是他也承認，“最好的球員都是為國外聯賽培養的。不過他們走得太早了，在捷克國內聯賽適應一下再走的效果會更好。”不過即便如此，在目前捷克國內的甲級和乙級聯賽中，也有近60名球員是這個青訓中心培養出來的，訓練中心的高效以及捷克球員的熱銷海外都讓瓦魯斯卡很得意，“技術優勢是融在捷克球員血液里的，就像巴西人。”
如果瓦魯斯卡所說的10年才出個羅西基沒錯，那么這位天才也應該在蘇洛夫斯基和他的同齡人中間產生。蘇洛夫斯基現年12歲，不過已經具備了決定一場比賽勝負的能力了。等羅西基遠走海外10周年紀念日(2011年)的時候，蘇洛夫斯基就該16歲了——對於捷克球員來說，這已經是個可以被賣出去的合適年齡了。不過目前蘇洛夫斯基還必須在爸爸的接送下往返200公里，在訓練場和家之間奔波，一周4次，因為他從不在訓練基地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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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德甲故人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湛藍的天空和充沛的陽光讓人心情愉悅。今天沒有聯賽較量，不過在主體育場旁邊的訓練場上倒有一場友誼賽正在進行。大約400人駐足場外觀看這場免費的比賽，較量的雙方是布拉格斯巴達和克拉德諾隊。觀看友誼賽的人群中還有不少英國遊客，從他們嘴裡聽到最多的辭彙就是羅西基。
不過比賽中的一次換人更讓我們感興趣。經歷了上半場沉悶的0比0之後，下半場教練開始走馬換將。教練換上的這個名字我們很熟悉。西馬克，久違了。
離開德甲後，返回布拉格斯巴達的西馬克就一直在為主力的位置奮鬥，但是他始終沒能擺脫酒精、迷幻劑和性派對，這名28歲的球員看起來似乎已經是一個老者。不過場上的西馬克還是能讓人依稀看到當年的影子。他先是在左邊路連續突破對手，接著又到右路去興風作浪。精彩在最後30分鐘到來：西馬克在禁區肋部舞蹈般地過了兩個人，將球舒服地送進禁區，隊友輕鬆破門。接下來西馬克又罰中了一個直接自由球，距球門23米，直掛死角。後兩個進球也都來自西馬克鬼魅般的策劃，布拉格斯巴達最終憑藉下半場的4個進球勝出。比賽臨近結束時，“Simmi”(西馬克綽號)的喊聲終於在場邊響起。
當年，只能是當年了，7年前西馬克加盟漢諾瓦的時候才21歲，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從那兒起飛，飛進一家真正的豪門。但事與願違，談起當年的一切，西馬克只是淡淡地說，“我很懷念那段時光，但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是赤裸裸的敷衍，誰都知道“太多事情”是些什麼玩藝。兩隻腳都能很溫柔地撫摸足球的西馬克不見了，天賦就這樣被揮霍了。不過對於捷克足球為什麼這么強調技術，為什麼如此有藝術感，西馬克給出的答案和瓦魯斯卡一樣，“我們的血液里就有這樣的因子，和巴西人一樣。”說完，西馬克鑽進了自己的陸地巡洋艦SUV，揚長而去。據說他是回家去了，因為他現在是一位妻子的丈夫和一個孩子的父親。
人群散去，一位滿頭銀絲的老者似乎還不願離去。他穿著“好兵帥克”一樣的大衣，很喜歡發表見解。後來我才知道他叫拉德克·梅瑟，上世紀50年代布拉格斯拉維亞隊的門將。我們的對話簡直就是梅瑟一個人的演講：“捷克出產了這么多天才，可是這幾年的比賽結果總是讓人情緒低落。什麼是真正的足球？真正的足球是我和外孫在後院踢的那種。”
“您的外孫？請問他叫什麼名字？”
“丹尼爾·科拉爾！”
“真棒，那您有外孫的電話號碼嗎？”
雅羅斯拉夫·蘇洛夫斯基就這樣，我們拿到了捷克U21國家隊中場球員科拉爾的電話號碼。
走進天才的家
也是在這一天，我們還觀看了蘇洛夫斯基參加的一場12歲以下年齡組的足球比賽。結果蘇洛夫斯基領軍的布拉格斯巴達U12隊以4比0完勝同城死敵布拉格波西米亞人的少年隊。兩支球隊都表現得很有組織，很講究戰術和紀律，不過最終決定比賽勝負的是球員個體的質量。蘇洛夫斯基打進了一粒直接自由球，就和我們看到的“西馬克版”自由球如出一轍。比賽結束，蘇洛夫斯基走向父親的汽車——自從他加盟布拉格斯巴達後，父親就賣掉了自己的大車，買了這輛緊湊的雷諾Clio：“俱樂部每天會補助6.5歐元，但是這點錢連油錢都不夠，我每次要往返200公里。”他的父親坦言自己負擔不了接送孩子去青訓營的各種開銷，所幸孩子的爺爺卡羅爾在資助。
卡羅爾的童年是在世界大戰的陰霾中度過的，他被抓到德國的不倫瑞克做苦工，直到戰爭結束。後來卡羅爾從德國方面得到了一筆數目可觀的戰爭賠償金，他就是用這筆錢支持自己的孫子和其他幾個孩子圓他們的足球夢。由於父親過於囉嗦，我們的小伙子顯然不耐煩了，他只想趕快回家。他的脛骨被踢了一腳，拉下球襪就可以看到清晰的紅腫。
車開了一個半小時才到蘇洛夫斯基的家，5座低矮的小房子組成了一個小小的村落。其中一間是爺爺卡羅爾的，他還是當地的釣魚比賽冠軍。不過今天的晚餐沒有魚，自製的麵包和燻肉特有的香味已經令人陶醉。老人的生活完全被體育節目填滿，冰球、網球和足球比賽在他的視線里輪番上演。餐桌上的話題依然是足球，卡羅爾告訴我們：捷克的年輕球員培養體系非常不錯，少年隊的教練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的，而且足球學校間也有非常嚴密的網路，可以互通有無。在足球學校里，孩子們的技術動作將在專業教練的帶領下得到細緻的雕琢。
職業生涯是可以計畫，但無法預知的，這是卡羅爾堅持的觀點，因為年輕的時候他也曾是運動員。卡羅爾在冰球方面很有天賦，不過一次背傷葬送了他的職業生涯，從那以後他轉變角色成了球迷。卡羅爾對孫子的未來有著清醒的認識。幾個月之前，他剛剛拒絕了來自涅霍達先生的一份契約，後者希望成為蘇洛夫斯基的經紀人。作為捷克足壇最偉大的國腳之一，涅霍達現在是內德維德的經紀人。如果蘇洛夫斯基一家接受這份契約，從此以後他們就可以炫耀自己的孩子與內德維德擁有同一個經紀人了。不過卡羅爾拒絕了涅霍達的要求：“我們還需要觀察蘇洛夫斯基未來幾年的表現，如果他在更高年齡組的球隊中沒法再實現突破，我更希望他去一個小城市的球隊踢球，這樣可以享受更簡單的足球樂趣。”“而且還可以接受職業教育，”蘇洛夫斯基的父親補充道。
事實上，蘇洛夫斯基的足球才能很大程度上來自家庭的教育。在他們家的後院，是一塊長40米寬20米的平整草地。“為了弄平這塊地，我租了一輛大型推土機。”卡羅爾為自己給孫子付出的一切感到驕傲。場地的中央是一個小球門，雖然小但是很規範，球門橫樑兩角掛著兩個足球輪胎。“我們要求孩子用左腳把球射進右邊的輪胎里，再用右腳把球射進左邊的輪胎。”這似乎是貝克漢姆傳記裡面的故事。但是在捷克，孩子們都這么鍛鍊自己左右腳平衡的能力，蘇洛夫斯基只是其中之一。
告別的時候，卡羅爾送給我們一瓶他自製的紅酒，有人關注他的孫子他總是很高興。雖然整個談話過程中卡羅爾一直使用的是捷克語，但是我們告別的最後時刻他突然改用德語很嚴肅地說，“請關注這個孩子，5年後他將回到你們的視線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