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弓,兩根弦,竟會在一雙手裡,操縱出萬般天籟之音,或如大海激浪,昂揚奮發;或似小溪揚波,叮淙幽婉……這時,我就想,一雙手可“操千曲而後曉音”,可仿“百鳥朝鳳”,惟妙惟肖,其感染力何在?必是指上貯滿了思情和意趣。然而,沒有心的牽引,這一切還會存在嗎?一切的一切都源自那顆堅毅執著的心靈。
然而,玉平曾經是“蒼白”的,國中沒畢業,便走向了社會,走向了讓人汗流浹背的農田。其起因是,上課時間,他用自製的一對鼓棰在桌洞裡敲擊,像敲鞭鼓一樣,除了忘我,也忘了別人。刺耳的噪音,不僅牽引了同學的目光,也激怒了任課教師。老師揪著耳朵把他提到講台上,這種“耳提面命”還嫌不解氣,又奮力地朝他臉上打了兩巴掌。這一下打跑了他的自尊,也把他打出了學校的大門。“我不想上學了,想學拉弦子……”對其考學寄予厚望的父親,把他逼到農田裡,並守望著他進行對比教育:“乾莊稼活好還是上學好?”玉平擦擦額頭上的汗,看了父親一眼:“還是幹活好,可我想跟您學拉弦子。”一連三天都是這樣的結果,玉平的父親終於妥協了——這怨誰呢?自己在“文革”的時候就是本村“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的隊長,板胡、二胡、四弦樣樣會拉。耳濡目染,要不,孩子也不會在上課的時候敲鞭鼓。況且,大兒子不是也在縣曲藝隊拉墜琴嗎?於是,玉平便開始了“家傳”式的器樂教育,從此他的 “興趣愛好”與“事業追求”也得到了完美的契合。
人的一生,總有這樣那樣的“轉折點”或“提升點”。玉平也不例外,他的器樂生命中,就有這樣永遠值得銘記的“三個點”或說“三個年頭”。
一是一九八三年,縣裡舉辦戲訓班,玉平報名學習板胡,被評審慧眼選中,成為30個報名者中兩個“中舉”者之一。自此,他開始了正規樂器、樂理的學習。在丁明等老師的悉心指導下,他拋棄了從農村學來的不規範的 “野路子”,無論操作技巧,還是樂理知識,都得到了空前的快速提升。兩年半以後,年方19歲的陳玉平,就拉起了單縣豫劇團的“頭把弦”。
二是一九八六年,菏澤地區豫劇團在全區招募板胡琴師,但卻久尋無果,這時有人“通風報信”說,單縣有位年輕的板胡高手。於是,風頭正盛的陳玉平被選中,當上了一個更大城市豫劇團的“頭把弦”。從單縣到菏澤,從自然環境到社會環境,從業務境界到人生境界,陳玉平都有了更大的活動空間和提升空間,他的眼前鋪展開了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三是一九九八年,陳玉平到中國戲曲學院音樂系進修。理由似乎很簡單——板胡或說“頭把弦”,是一個豫劇樂隊的靈魂。既然是靈魂,就不能僅僅固守這一位置,而應擴展開來,不僅統攝樂隊,還要統攝整場演出,既當演奏員,又當指揮員,這樣的角色定位,對一個人整體素養的考量是非常嚴峻的。而僅憑一腔熱情和一定的演奏技巧,去充當這一角色,“稚嫩”和“蒼白”自然使之無法企及。於是,玉平便隻身來到了北京。在這裡,他有幸得到了四位戲曲音樂大師的親自指教。一位是給他方向性定位的左奇偉,一位是《朝陽溝》作曲王基笑,一位是《紅燈記》配器張建民,一位是音樂系主任朱維英。陳玉平如饑似渴地吸納著,細緻入微地反芻著,激情滿懷地創造著,或寫詞,或作曲,或理論,或實踐,穎悟和勤奮,使他在一年的時間裡,學完了別人需三年才能學完的課程。幾位老師對他的形象化評語是:“就像老虎進了菜園子,見了什麼都想吃!”
有了這樣的積累,玉平的視界和遊走的天地便更加的開闊。菏澤市地方戲劇院成立後,玉平走上藝術科科長的崗位。公務多了,但他的“頭把弦”卻沒有丟,而且其演奏技藝也達到了一個更加自由灑脫的境界。傳統板胡演奏法,是左手虎口嵌“死把”,只有四指滑動,而玉平卻創造了“活把”,使上下滑動幅度達到了極致,不僅演奏更加靈活多變,也大大拓展了音域空間,增加了板胡的藝術表現張力。
有了這樣的“絕活”,玉平的各種榮譽也接踵而至。他先是加入了中國戲劇家協會和中國戲曲音樂學會兩個 “國”字頭的組織,繼而獲得了山東省和團中央的“五個一”精品工程獎。2003年榮登全國中青年戲曲大賽 “十佳琴師”榜首,2008年榮獲全國“紅梅獎”山東賽區一等獎,最近又獲得全國“梨園杯”戲曲音樂新作品大賽金獎。
這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的。在陳玉平眯目晃腦、出神入化的板胡演奏中,榮譽像朵朵鮮花,一瓣瓣地落到了他的頭上。難怪著名戲劇評論家荊華先生竟把“板胡神手”的桂冠毫不吝惜地送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