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長篇小說典藏大系:高老莊

賈平凹長篇小說典藏大系:高老莊

《賈平凹長篇小說典藏大系:高老莊》是安徽文藝出版社於2010年出版的圖書,作者是賈平凹。

內容簡介

《賈平凹長篇小說典藏大系:高老莊》寫了大生命、大社會、大文化三個空間,又溶入最底層、最日常、甚至有些瑣屑的生活流程。用感覺提升生活,用民間視角全知生活。尋訪民間碑版編織於人物愛好和情節發展之中,給高老莊的當下生活一個悠遠的歷史縱深。幾十成字不分章節,如生活原脈渾然而下,碑版的插入便起到了分切、隔離作用,欣賞有了間離效果。宏微、古今、文野、暢澀於書中兩極震盪,在文化姿態和藝術策劃上,亦系合題。

作者簡介

賈平凹 (1952~),當代作家,原名賈平娃。陝西丹鳳人。1975年西北大學中文系畢業後任陝西人出版社文藝編輯、《長安》文學月刊編輯。1982年後從事專業創作。任中國作家協理事、作協陝西分會副主席等職。著有小說集《兵娃》、《姐妹本紀》、《山地筆》、《野火集》、《商州散記》、《小月前本》、《臘月·正月》、《天狗》、《晚唱》、《賈平凹獲獎中篇小說集》、《賈平凹自選集》,長篇小說《商州》、州河》、《浮躁》、《廢都》、《白夜》,自傳體長篇《我是農民》等。散文集月跡》、《心跡》、《愛的蹤跡》、《賈平凹散文自選集》、詩集《空白》以及《平文論集》等。他的《臘月·正月》獲中國作協第3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滿月》獲1978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他於1988年獲美國飛馬文學獎。1997年獲法國女評外國文學獎。賈平凹小說描寫新時期西北農村,特別是改革開放後的變革,視野開,具有豐富的當代中國社會文化心理內蘊,富於地域風土特色,格調清新雋永,明自然。

精彩書摘

娘在家裡嘮叨著,心電感應,坐在車站台階上的子路就打了個噴嚏。這個噴嚏打得驚天動地,連站在廣場上的那個警察也回頭往這邊望望,子路有些不好意思,但立即矜持起來,面上平靜如水,然後目光放遠,瞧起西夏擠進了售票房前的一堆人群里。原本該西夏在這裡守護行李子路去買票的,但子路的個子小,擠不到售票窗下,又不想從那些人的胳膊下鑽來鑽去,西夏就長胳膊長腿地去了。
西夏在人窩裡擠得滿頭大汗,鞋踩髒了,發卡也掉了,好不容易買了票退出來喘氣,旁邊一個女人一直在看她,說:“這么漂亮的人,該有自己的私家車哩!”西夏說:“是嗎?那我就得換老公呀!”那女人白皮淨肉地笑了,說:“到哪兒旅遊?”西夏說:“回婆家。”女人說:“哪兒的?”西夏說:“高老莊!”說罷自己也嗤地笑了,她想到了豬八戒,(《西遊記》里的豬八戒也是高老莊上的人,西天的取經路上,動不動就要回去。那女人並不知道西夏發笑的意思,聽說是去高老莊,就過來把西夏的手拉住,說高老莊是個好地方,她是去過的,而且現在還有個親戚就在高老莊。西夏便覺親近,問高老莊都有些什麼好玩的。那女人說:有山,山深似海哩,這個時候去,柿餅板栗吃不到,杏子卻下樹了,你若坐車,路邊常有人叫喊買呀買呀,你把一張錢丟下去,賣杏人就把杏子往車上撂,你沒有接夠數,他們會攆著車跑呀跑的,還給你扔!溝畔里到處有古松,苔蘚和蕨草就從樹根到樹梢附著了長,一嘟嚕一嘟嚕的藤蔓便垂下來,有紅嘴白尾的鳥在裡邊叫。你見過連翹嗎,中藥鋪里有一味藥叫連翹,誰能想到連翹競長那么大的一蓬,花開得是那般黃,佛黃。西夏就興奮起來,問還有些什麼,那女人說有太壺寺,有一貓腰就能打出一桶水的泉窩,桶里會有七條八條小蝦蟆,高老莊人不吃蝦蟆。還有白雲湫。西夏把撲撒到臉前的亂髮攏了攏,問白雲湫是什麼,那女人說,是個湖,是個溝,是一溝的老樹林子,人都說那裡住著神仙也住著魔鬼,是天下最怪的地方,但我沒去過。女人很遺憾,西夏也陪著她遺憾了,又攏攏撲撒到了臉上的亂髮,罵了一句“這頭髮真煩!”女人說:要去高老莊,得剪個短髮的,到處是梢樹林子,雨後進去撿菌子,長頭髮就不方便,高老莊的狗都是細狗,一生下來主人就把尾巴剁了。說著從自己頭上摘下一隻發卡給了西夏。西夏不願無故接受贈品,謝絕不要,但不行,再要付錢時,女人說這能值幾個錢呀,動手幫西夏把頭髮攏整齊,別上了發卡,直叫道漂亮。西夏謝謝著這位陌路相逢的女人,邀請她去見見子路:說不定論起來,她的哪位親戚還是子路的什麼親戚,世界說大,大得很,說小又小得就那么幾個人呢!但那女人卻不想去見子路,說她是電視台的記者,得立即去很遠的地方出差呀,就拜拜,沒在人群不見了。
西夏返回車站的台階上,子路卻不在了那裡。舉目四顧,他雙肩掛著兩個大提包,腰弓著,越發矮得像個孩子,在一家小店鋪門口和人爭執哩。西夏就喊:“子路,子路!”子路過來,一臉的惱怒,晃著手裡的空水杯,罵那些小店主嗇皮,跑了三家都不願給他倒一杯白開水的。西夏說:“你給人家掏兩角錢,誰不會熱情賣給你?”子路說:“要是高老莊,水拿井盛哩!”西夏拿了水杯轉身要去買,子路說:“不喝了,氣都氣飽了,票買到手了嗎?”西夏說:“買到了,你猜我見到誰了?”子路說:“誰?”西夏說:“白白淨淨的,鼻樑上有一顆痣,她說她親戚也在高老莊。送我了一個發卡,別上好看不好看?”子路說:“好看,你別什麼都好看。她親戚也是高老莊的,怎不領來拉拉話?”西夏說:“人家忙著出差呀,是電視台的記者,人家是記者哩!”子路說:“那算啥的,不就是拿個黑驢毬往領導嘴裡塞著的工作嘛!”西夏說:“這都是教授說的話?”兩人就撲撲哧哧笑起來。地道口前的欄桿下坐著一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孩子在看著子路和西夏笑,子路和西夏也就笑了。子路和西夏已經不笑了,孩子還在笑著。子路就給孩子做鬼臉兒,把兩隻耳朵往前拉,撅著嘴,像肥豬的樣子,孩子並沒有反應,反應的卻是孩子的母親,她微笑地向子路招手。這是一個白面長身的女人,子路就走近去,女人對孩子說:“叫叔叔。”孩子說:“叔叔。”女人說:“讓你好好吃飯,你不好好吃,再不好好吃你就只長叔叔這么高!”子路臉騰地紅起來,但子路畢竟是教授,他說:“你娘說得對,要好好吃飯哩,個頭長不高受人歧視的。”女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話沒說好,忙抱歉她不是那個意思,子路卻嚴肅地走開了。
兩人走進車站,西夏問:“和人家說什麼了?”子路說:“她問我做什麼事?我說是教授。她說做教授好哇,可憐她只是國中畢業……”西夏說:“瞧著人家漂亮了把什麼都說?!”子路說:“她漂亮?你一來這裡還有漂亮人?!”子路把兩個提包都提過來,小跑著跟在西夏的身後,像個馱驢兒。
車是要路過高老莊而往西南的湖北去的,後窗上破裂了玻璃,涼快是涼快,塵土卻迷進來,頭髮很快就粘成一綹一片。出城後一個小時,車駛進山區,西夏萬般興奮,雖然旁邊的窗子一打開,前邊那個老頭的腦袋伸在窗外,嘔吐的污水會雨星一樣飄過來,她還是不停地要打開窗子,大驚小怪著外邊的景色。而子路一上車就坐在那裡把眼睛閉上了,他並沒有睡意,只是竭力要從腦海里抹去那個白面長身女人的形象,但女人的話不去思量又怎能不思量?十五年前,同樣在這條路上,父親送子路去省城上學,撕棉扯絮的雪下著,卡車上沒有座位又沒有篷頂,人插蘿蔔般地擠坐在車廂,腿再發困發麻也不敢動,一動就再也沒地方坐下去了。子路實在是忍耐不住,拔出一條腿來揉搓,他擔心時間長了腿要患關節炎的。但將腿揉搓了一會,旁邊的一個女人卻說你抓了我的腿了!這怎么可能,他在強辯著。女人卻說你是高老莊的吧,子路說是高老莊的,又怎么啦?女人說:瞧你高老莊的男人有這么長的腿嗎?!他把腿再往上抬,果然發現這是女人的腿,一條細而長的腿。這件事烙鐵一樣永遠在子路的心上留下疤痕,他是帶著高老莊男人特有的矮體短腿在省城讀完了大學,也在高老莊男人的矮體短腿的自卑中培養了好學奮鬥的性格,成為了一位教授,又出版了一本關於漢語語法研究的專著。十五年後,又是女人嘲弄了他的個頭矮小——奉承女人能使一個卑賤的男人崇高起來,以貌取人卻是鑑別淺薄女人的標準——子路閉著眼睛無聲地笑了,他想,那女人是不知道他是誰,如果她是高老莊人,或者是家鄉那個縣的人,甚至她如果在省城的大學讀過書,她就知道子路是什麼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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