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著名學者、唐詩研究專家、詩人,安徽桐城人且桐城文派方姚傳人。先生1915年生,1936年畢業於無錫國立專科學校。曾先後在桐城中學、安徽師範學院、南京安徽中學、南京六中任教。1978年應著名教育家匡亞明校長之邀任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十年。兼江蘇省文史研究館館員,紐約四海詩社顧問,桐城詩詞學會名譽會長。2005年逝世於南京。
個人生平
出版有《抗建新詠》《一爐詩鈔》《詩詞備課筆記》《許永璋唐詩論文選》《杜詩名篇新析》《老子詩學宇宙》等。
《許永璋詩集初編箋注》前言
許永璋,字允臧,號我我主人,亦自號跌翁、石城左杖翁。書齋名因徙而易,分別為望龍岡草堂、玄齋、廣漢軒。吾師也,故心中筆端總願以“先生”二字尊稱之。我於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在南京大學讀書時,從先生學詩(詳情可見附錄二《學詩記》)。先生是著名學者、唐詩研究專家、詩人,安徽桐城人且桐城文派方姚傳人。先生1915年生,1936年畢業於無錫國立專科學校。曾先後在桐城中學、安徽師範學院、南京安徽中學、南京六中任教。1978年應著名教育家匡亞明校長之邀任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十年。兼江蘇省文史研究館館員,紐約四海詩社顧問,桐城詩詞學會名譽會長。
箋注底本為1993年南京出版社出版發行的先生次子許炯所編《許永璋唐詩論文選》之附錄《一爐詩鈔》部分。其《一爐詩鈔》前有先生自述創作經歷之梗概,文曰:
余髫齡即有詩癖,自八歲所綴詩,向七十年矣,約數千篇,雖迭遭散佚,尚有數百篇在。一九四五年,曾選輯三百篇名為《抗建新詠》刊公社會。今手邊已無存書,遂檢零星存稿擇其有時代特徵及能表個人心志者,釐為一卷,名曰《一爐詩鈔》,取詩中“一爐今古托吾生”之意,附諸論文選之後,以餉同好,藉收教益。
若再欲稍詳,《論文選》之前言,含有對先生詩歌創作的論述,精當公允,無需重構,容我偷懶移植於次:
《文選》書後附錄《一爐詩鈔》,僅父親平生致力中國古典詩歌創作中的零星存稿,雪泥鴻爪。
父親自髫齡即有詩癖,八歲詠詩,詩思敏捷,動輒數十首,曾邀“七步成詩”之譽,今存《讀杜子美集》一絕:“萬卷書撐腹,一支筆有神。相逢詩世界,千載益情親。”其好唐詩,尤嗜杜詩,已肇端於此。及長,從詩壇前輩陳石遺諸先生學詩,大開眼界,詩藝益精,尤勘進於理性之思考,詩學研究,或始於斯時。抗戰軍興,國破家殘,父親走出書齋,投身抗日救亡之愛國洪流,輾轉奔波於大江南北,國讎家恨,峻凝筆端,八年吟歌,成《抗建新詠》一冊(1945年出版於安徽),悲情壯意,譜出一曲曲軍民抗敵的愛國主義篇章。如其《恨歌行》寫日寇犯境、心血迸發之情狀:“九月十八長驅東北敵騎驕,七月七日盧溝橋又馬蕭蕭。六年血仇深于海,倒翻海底恨難消。……舉身拔地一高呼,驚起蘆叢鷺與鳧。何日長纓入吾手?賀蘭踏破駕長車!”又如《哀南京》記敘當時國都淪陷情事,其對“守將棄甲走,神土淪滄瀛”的怒譴,對“大野哀鴻跡,空林亂鴉聲”的痛惋,以及對“盡人有妻子,亦有父與兄,流離同浩劫,相顧淚縱橫”之黎民百姓流離失所的深哀,無不折射出亂世的正直學人愛國愛民、胞與萬物的心情懷抱。父親詩作,至此一變,雄勁沉鬱之風,逕登杜詩之堂。而其詩學研究,亦由詩、騷、漢魏、六朝凝收於唐於杜,在“生命存亡等毫末,但求國保不求活”(《長江行》)的深層憂患中,以焚膏繼晷的精神,成百萬言巨著《杜詩集評》和數十萬字的《杜詩新話》,惜其於大別山中,燹於日寇凶焰,良可痛惜。大亂甫定,國事平泰,父親於教學之餘,拾掇舊稿,更制新篇,且與胡小石、盧冀野、方東美、劉確杲諸先生唱酬應和,創作日豐,而於唐詩研究,也漸成體系。惜其數年耕耘,父親教學科研停滯於“反右”,舊稿新作,盡毀於“浩劫”;“三中”全會以後,雖重返教壇,卻年已花甲,僅管他近十年教學思想和研究成果,亦整理成《杜詩名篇新析》等著作先後出版,但與其研究古典詩學之初志,及其早年積學之艱辛相比較,是不相稱的。
父親的詩歌創作和唐詩研究,正是於先哲對“詩”的理解中,汲取了那種“詩有天機,待時而發,觸物而成”(謝榛《四溟詩話》卷二)的最直切的生命意識和最超越的哲理精神,而顯其風神意韻的。他作於三十年代的《去無家》,是以自身處於“寇盜洶洶勢正狂,轉徙前途亦渺茫”戰亂中的切實感受寫詩,故簡勁直質,可是在簡質之間,又能寫實而超實,於“白雲東西任風翔,子規聲聲愁斷腸”的現實與心靈的情感交織中,道破“天乎地乎何時了?幻耶真耶徒自傷”的宇宙人生哲理,從而使詩心情志得到無限的推擴。而幾乎作於同時的《我我歌》,全詩僅三百餘字,卻純乎一部人生哲學論著,然而,也正是在詩意的哲理編織和邏輯推演中,讀者又從“軀殼乃物一部非我有,舉凡我我事業縱蹈白刃而從容”之詩句,感受到真實而貼切的時代脈動和心靈搏擊。
上述引文重點論及先生的前期創作,先生後期愈以唱酬為重。諸如:唐詩泰斗程千帆、宋詞首席唐圭璋、書法大家于右任、遠在成都劉開揚、身邊同事侯鏡昶;尤以桐鄉居多,前輩潘季野、魏曙東、孫聞園、房秩五、王甸平、方意瑰、丁宜民、光明甫,同輩朱光潛、馬茂元;更有台灣疏植榿、刁抱石;難以枚舉,只因惺惺相惜,借詩論文。碩儒往還,學富五車,奧典故實,摘嵌信手,然巨斧無痕,天工依舊。本想從詩歌創作的角度對先生之詩進行詮注,鑒於才疏學淺,復因身為弟子,確膽怯得很,只好將詩中所徵引之出處羅列於後,能便於讀者賞析足矣。
先生晚年遊歷北京、長安、巴蜀、齊魯,隨時記述,律法精工、韻調平和。
隨讀隨注隨思先生之詩,時令我拍案擊節,茲就《奉題聞園詩老詩集一百四十韻並序》一首而論,實屬鴻篇巨製。前半篇如在萬丈行雲之上,俯視詩之時空,構成了一部群峰並凸的詩史,且將詩論植被其上,勢色彰耀。下半篇對聞老其詩其人,大展鋪陳議論之能事,汪洋恣肆,濺玉噴珠,如秋江東注,一瀉千里。無怪乎惹得同道爭相贊賀,讓先生復詩不暇。
先生詩品之高,與先生對唐詩精深獨特的研究成果有很大關係,此作詩與學問相濟原理。古今注杜者頗多,以仇、錢、王、浦四家為代表,先生偏鍾錢注,只因錢謙益為明末清初跨代的詩壇盟主,以詩人的角度復駕馭才學,方能更好的把握詩之原旨。從而也找到了先生贊同陳石遺譏諷鍾嶸不懂詩之創作,亂分三品,率意排序的根由。
底本為繁體豎排,現改為簡體橫排,個別字型檔中沒有的字仍用繁體。人名、地名、典故在前面已經出現的,標“前有詳註”,若雖同一,先生詩中所取意思之側重不同,便依側重重注。句間所有隨注摘出下移,點明“自注”。
粗略統計,全集五絕12首,五律74首,五排3首(最長21韻),七絕177首,七律95首,古詩34首(最長140韻),共395首。
先生教學之時,亦不忘培養獎掖後學,在南京大學講授《杜詩研究》課,選者十之二三最終能詩,其間不乏造詣頗深者。在先生的指導之下,黑板上辟有格律詩園地,成立過“江東詩社”,出版有個人詩歌專集,如《陋室詩存》《北窗詩存》《燕南詩稿》等。先生詩集中存有類《書贈林桐儒學棣》《題劉富學棣紀念冊並序》《題吳錦才學棣紀念冊並序》《贈楊從周學棣並序》《書贈王慰先學棣並序》等近十首。
先生的心胸是豁達而寬廣的。否則何以“文革”之亂,令九死之殘軀,仍高壽九秩?否則何以百萬巨著焚失,立即秉燭恢復,拾撿遺菁?否則何以容書萬卷,排列有序,隨意抽絲?先生的心腸是慈善而博愛的。否則何以佳耦早斷,兼擁母愛,帶出四子三女?否則何以見人有難,慷慨傾囊,助北上求學成行?否則何以忘顧古稀,課下面授,致使桃李萬頃?先生的心血是熾熱而奔騰的。否則何以國難當頭,奔走於大江南北,為抗戰鼓呼?否則何以“三中”會後,奮筆激書與匡校長,論述教育改革之大計?短序難盡,故集後列附錄一《父親》以補一二。
注先生詩時,覺先生就在眼前,每定稿一段,皆得先生肯允,就是這種幻覺的心理安慰,使我有勇氣堅持對付下來,最終付梓。還應感謝先生的四子許結教授對箋注所提供的本事材料,對箋注中疏謬的斧正。
2005年夏先生離世,我是到年底方知,當接聽許結教授的電話時,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入晚,夜不能寐,吟七律三章,以追念先生,詩曰:
入理親文二十秋,百家六藝世風喉。
進身有幸宗和仲,學業無成遜少游。
曾為圈紅一字喜,豈因易墨半篇羞。
而今再向吾師問,渺渺雲間萬鶴樓。
初聞平靜轉而驚,遞涌悲傷占盡情。
逐字刪扶詩賴正,開篇講解意方通。
由心是夢連非夢,任月三更到五更。
留下德操被嶽麓,一生文筆續桐城。
研杜精深已勝仇,文革蹇滯火中休。
蒲輪歸館重傳道,桂杖隨身伴上樓。
桃李比肩千傾漸,榆槐獨我一株留。
半杯濁酒半杯淚,盼顧音容夢裡頭。
今天,恰是先生四周年的祭日,能在此時完成箋注初稿,心理寬慰了許多。因知先生詩文不朽,等同先生不朽也。
公元二千零九年六月七日褚寶增於北京露虛齋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