煬帝一問才知,這個美人叫做袁紫煙,江西貴溪人,“自幼好覽玄像,故一切女工盡皆棄去。今別無他長,只能觀星望氣,識五行之訊息,察國家之運數。”煬帝大驚道:“此聖人之學也,你一個朱顏女子,如何得能參透?”袁紫煙道:“妾為兒時,曾遇一老尼,說妾生得眼有奇光,可以觀天,遂教妾璇璣玉衡五緯七政之學。又誡妾道:熟習此,後日當為王者師。妾因朝夕仰窺,故得略知一二。”煬帝道:“朕自幼無數不讀,只恨天文一書,不曾窮究。那些台官,往往獨奏災祥禍福,朕也不甚理他。今日你既能識,朕即於宮中起一高台,就封你為貴人,兼女司天監,專管內司天台事。朕亦得時時仰觀天象,豈不快哉!”
煬帝大喜,與眾人飲到月上時,等不及造觀天台,就拉著袁紫煙到月台上來,叫宮人把台桌數張,搭起一座高台。煬帝攜紫煙同上台去觀象。兩人並立。紫煙先指示了三垣,又遍分了二十八宿。煬帝問:“何謂三垣?”紫煙道:“三垣者,紫微、太微、天市也。紫微垣乃天子所都之宮也;太微垣乃天子出政令朝諸侯之所也;天市垣乃天子主權衡聚積之都市也。星明氣明,則國家享和平之福;彗孛乾犯,則社稷有變亂之憂。”
煬帝又問道:“二十八宿環繞中天,分管天下地方,何以知其休咎?”紫煙道:“如五星乾犯何宿,則知何地方有災,或是兵喪,或是水旱,俱以青黃赤黑白五色辨之。”煬帝又問道:“帝星安在?”紫煙用手向北指道:“那紫微垣者,一連五星,前一星主月,太子之象;第二星主日,有赤色獨大者,即帝星也."煬帝看了道:“為何帝星這般搖動?”紫煙道:“帝星搖動無常,主天子好游。”煬帝笑道:“朕好遊樂,其事甚小,如何上天星文,便也垂象?”紫煙道:“天子者,天下之主,一舉一動,皆上應天象。故古之聖帝明王,常懍懍不敢自肆者,畏天命也。”煬帝又細細看了半晌,問道:“紫微垣中,為何這等晦昧不明?”紫煙道:“妾不敢言。”煬帝道:“上天即已垂象,妃子不言,是欺朕也;況興旺自有定數,妃子明言何害?”紫煙道:“紫微晦昧,但恐國祚不永。”煬帝沉吟良久道:“此事尚可挽回否?”紫煙道:“紫微雖然晦昧,幸明堂尚亮,泰階猶一;況至誠可以格天,陛下若修德以禳之,何患天心不會?”煬帝道:“既可挽回,則不足深慮矣。”
二人將要下台,忽見西北上一道赤氣,如龍紋一般,沖將起來。紫煙猛然看見,著了一驚,忙說道:“此天子氣也!何以至此?”煬帝忙回頭看時,果然見赤光縷縷,團成五彩,照映半天,有十分奇怪,不覺也驚訝起來,因問道:“何以知為天子氣?”紫煙道:“五彩成文,狀如龍鳳,如何不是?氣起之處,其下定有異人。”煬帝道:“此氣當應在何處?”紫煙手指著道:“此乃參井之分,恐只在太原一帶地方。”煬帝道:“太原去西京不遠,朕明日即差人去細細緝訪,倘有異人,拿來殺了,便可除滅此患。”紫煙道:“此乃天意,恐非人力能除。惟願陛下慎修明德,或者其禍自消。昔老尼曾授妾 言三句道:‘虎頭牛尾,刀兵亂起,誰為君王,木之子。’若以木子兩字詳解,木在子上,乃是李字;然天意微渺,實難以死心踹度。”煬帝道:“天意既定,憂之無益,這等良夜,且與妃子及時行樂。”遂起身同下台來,就在顯仁宮,同袁紫煙宿了。
煬帝就封她為貴人,位在夫人之下。此後紫煙既是帝王之師,又是君主之妃,榮寵一時。但是她始終游離於後宮爭寵之外,因為她早據看清了大隋的未來。宇文化及造反時,美女們慌的不知所措,而袁紫煙卻早有準備了。於是她帶領著幾個後宮姐妹和趙王,女扮男裝,機敏巧妙地逃出皇宮。紫煙領著眾人投奔了她的舅父楊義臣。這時候傳來了煬帝縊死,蕭後變節的訊息。四個夫人自毀花容,出家守節。袁紫煙也想和姐妹們一起出家,尼姑庵的師太說她日後有奇緣,不當為尼,楊義臣也不讓她出家,於是紫煙就住在舅父家裡。
楊義臣死後,袁紫煙為他守墓。
徐懋功意外的拜訪了“術動王侯,卜驚神鬼”的賈閏甫,對賈的才學很是佩服,就問賈師從何人。賈潤甫說其學是貴人袁紫煙所傳:“那女子不事針鑿,從幼好觀天像。一應天文經緯度數,無不明曉,因此隋主將他拜為貴人。後因化及弒逆,他便用計潛逃到母舅家。本要落髮為尼,因楊義臣算他尚有貴人作匹配,享祿終身。前年弟偶卜居雷澤,與楊公比鄰,朝夕周旋。賤內又與袁貴人親愛莫逆,故此傳其學術。”徐懋功當即決定要見見袁貴人。“懋功必要求見袁貴人,袁紫煙也是不怕人的,就是這樣素妝淡服,出來拜見。懋功注目詳視,見袁貴人端莊沉靜,秀色可餐,毫無一點輕佻冶艷之態,不勝起敬道:‘下官奉王命來樂壽清理夏王宮室,昨見一個官奴,名喚青琴。是隋帝舊宮人,雲是夫人侍兒。甚稱夫人才學閫範,在男子多所未見。下官意欲遣青琴仍歸夫人左右,但未識可否?’袁紫煙道:‘妾只道此奴落於悍卒之手,不意反在王宮。但妾親從凋亡,煢煢一身,自顧難全。奚暇與從者謀食,有虛盛意。’說完,辭別進去。”
徐懋功對紫煙無限傾慕-----
懋功此時覺得心醉神飛,只得別了出來,對潤甫道:“弟向來浪走江湖,因所志未遂,尚未謀及家室。今見此女,實稱心合意,欲求兄為之執柯,未知可肯為弟玉成否?”潤甫道:“此系美事,弟何敢辭勞,管教成就。先到合下去坐了,弟去即來覆命。”懋功慢慢的跟到潤甫家中去。坐了片時,只見潤曹笑嘻嘻的走來說道:“袁貴人始初必欲守志終天,被弟再四解喻,方得允從。但是要依他三件事,諒兄亦易處的。”懋功道:“那三件事?”潤甫道:“第一,要守滿楊公之制,方許事兄。第二,要收領楊公之子馨兒母子兩口,去撫養他上達成人。第三,有個女貞庵,系隋煬帝的四院夫人,在內焚修,與袁貴人是異姓姊妹。當年楊公送四位夫人到彼出家,原許他們每年供膳,俱是楊公送去。今若連合朱陳,必須繼楊公之志,以全貴人昔日結拜之情。只此三事,倘肯俯從,即是兄的人了。”懋功大喜道:“不要說此三件,就再有幾件,弟亦樂從。”就叫身邊童子,到前寨王將軍處,取銀二百兩,彩緞十表里,身上解佩玉一塊,遞與潤甫道:“軍中匆匆,不及備儀,聊以二物銀兩,權為定偶。”潤甫忙叫手下並童子攜去,送與袁紫煙,說明依了三章之約。袁紫煙然後收了,將太乙混天球一個,在頭上拔下連理金簪一枝,回答了潤甫。同童子從人回來,付與懋功收訖。懋功道:“承兄成全弟家室,弟明日當有些微薄敬,並管轄樂壽文書,一同送來。大家共佐明君,豈不為美。”潤甫道:“閒話且莫講,請問軍師,王世充破在旦夕,單二哥如何收煞?”懋功皺眉嘆道:“若題起單二哥,恐有些費手。”懋功又把前雄信追趕秦王一段,說了一遍。潤甫跌足道:“若如此說,單二哥有些不妥,兄與秦大哥,俱系昔年生死之交,還當竭力挽回方妙。”懋功道:“這個自然。”
正說時,天色已暮,只見許多車仗來接,懋功只得與潤甫分手。明早做下署樂壽印信文書,並書帕銀二百兩,差官送與賈潤甫。又命親隨小校兩個,將小禮百金,與宮奴青琴,送歸袁紫煙。二人去了回來說道:“宮奴禮金,夫人處懼已收訖。”差官又稟:“賈爺處文書禮儀,門戶鉗封,人影俱無,只得持回。”懋功大驚道:“難道我昨日是見鬼?”忙騎了馬,自己到拳石村來看,果然鐵將軍把門,問其鄰里,說是昨夜五更起身,一家都往天台去進香了。懋功嘆道:“賈兄何不情至此?”心上疑惑,忙又到楊公墓所來,袁紫煙叫馨兒換了服色出來拜送,懋功執手叮嚀了幾句,然後上馬登程,往洛陽進發。正是: 陌路頓成骨肉,臨行無限深情。
後來在唐高祖,竇皇后和秦王的主持下,徐懋功娶紫煙為妻。
唐高祖贊紫煙之才:“袁妃子擅天人之學,今歸徐卿,閫內閫外,皆可為國家之一助。”賜四品冠帶。
紫煙經年生一子。
高宗時紫煙去世,徐懋功未曾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