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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為藝術
中北路空無一人
文章節選
我一生都夢想做一個世人矚目的藝術家，然而有一天卻有人通知我說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名警察了。對我說這話的人是我的父親，他嚴肅的面孔上有幾分慈祥又有幾分可憐巴巴，致使我滿腔憤怒無法對著這樣一副面孔發泄。我的父親這天剛剛退休，他已經做了四十年的警察。幹這行他已經有了癮頭。退休算是掀開了他一生最為痛苦的一頁。對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這天晚上我理所當然地失眠了，心想一個偉大的藝術家從此被包裝上別 一種色彩。這色彩是那樣地單調乏味，他永遠只是絢麗畫面的底色，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多注意它一眼。未來的藝術史上極為要緊的一頁就這么讓一隻無形的手隨意地撕掉了。雖然我不知道那是誰之手，但我肯定這隻手放在陽光 下一定十分醜陋，令人聯想到操縱我們命運的魔鬼。我真是萬分地沮喪，這種沮喪心情使我的臉在一夜之間由紅色變成了青灰，以致我的領導見我的第
一句話即是“你是不是有B型肝炎”？
我的回答自然是否定的，不過我說我神經有些錯亂。領導說很好，你很適合當警察。他說這話時眼睛盯著我莫測高深地笑了笑。這笑容給我留下一個永遠的懸念。 我險些被分去做了戶籍警，這是一個更讓我恐怖的事情。雖說樣樣工作都一樣，平凡之中見偉大，可這話也只能是說說而已。而且領著說這話的人 絕對不會讓他的兒子如此平凡著去偉大。所以活明白了的人全都不會相信這 個。我這樣說顯然有點兒傷害那些兢兢業業的戶籍警的心，但這實在也是一句大實話。
我的父親從內部打聽到關於我的職業的訊息，他居然顯得十分高興。他 說好、好，這事兒最安全。我聽了他這話竟對他生出一股蔑視。我父親一輩子都在抓罪犯，差不多身體的每一部位都留有醒目的傷疤。我的同事灰馬說為你爹畫一幅裸體畫，使用最寫實的方法，其結果也一定充滿了現代派味道。我當然不會讓灰馬去給我的父親畫裸體，但我贊同他的說法。然而我的父 親退休之後，以往那種迎著刀槍所向無敵的英雄氣概卻蕩然無存。這使我不得不用他以往教訓我的語言教訓了一次他。我的父親面紅耳赤，大睜著眼望 了我幾秒，便低下頭一聲不吭地出了門。第二天我便聽說我被安排到刑偵處。我雖然做不成藝術家，可退而求其次至少我還可以爭取做一個英雄，儘管這不是我的夢想，但若順著夢想的次序往下排時，它也的確還算靠得比較前 。
編輯推薦
方方以她深厚的同情和明敏的智慧，描繪了不同階層社會人生多姿多彩的生存形貌，探索著推動人生命運的難解之謎；她由憧憬起步，走向的卻是一種沉重的難以確認；但她以她的創作實踐真誠地表達了對現代人生存處境的多方位關懷，她在她的思辨中露出絕望的神情，但她仍在抗爭著，找尋著。本書是“九元叢書”中的一本，選錄了方方的“行為藝術”和“中北路空無一人”兩篇中篇小說。在書中，我們可以感悟正如方方在《行為藝術》中的感悟“每個人對這個世界的一切合理的或不合理的都找到了最為恰當的理由，即這一切都是行為藝術。誰也不必對自己的行為加以負責，因為它是藝術。而藝術需要個性，需要無所顧忌，需要隨心所欲。
作者介紹
方方，本名汪芳。1955年生於南京。祖籍江西。曾在武漢當過四年裝卸工。此間曾發表少量詩歌。1978年考入武漢大學中文系，在校期間始發小說。1982年分配至湖北電視台。曾做過電視劇編劇、電視專題片撰稿人。1989年調入湖北作家協會。現為湖北作家協會專業作家、湖北省作家協會主席、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小說曾獲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其它作品多次獲《小說月報》百花獎等國內重要獎項。已出版小說、散文集六十餘部。多部小說被譯為英、法、日、意、葡、韓等文字在國外出版。其代表作有長篇小說《烏泥湖年譜》,隨筆集《到廬山看老別墅》、《漢口的滄桑往事》，中篇小說《風景》、《祖父在父親心中》、《桃花燦爛》、《奔跑的火光》、《武昌城》、《萬箭穿心》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