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莊子(約前369年—前286年),名周,字子休(一說子沐),後人稱之為“南華真人”,戰國時期宋國蒙(今安徽省蒙城縣,又說今河南省商丘縣東北民權縣境內)人。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是道家學派的代表人物,老子哲學思想的繼承者和發展者,先秦(道家)莊子學派的創始人,著有《莊子》(又名《南華經》、《南華真經》,一說為莊子的後世信徒所作)。他的學說涵蓋著當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根本精神還是歸依於老子的哲學。後世將他與老子並稱為“老莊”,他們的哲學為“老莊哲學”。
他的思想包含著樸素辯證法因素,認為一切事物都在變化,他認為“道”是“先天生地”的,從“道未始有封”(即“道”是無界限差別的),主張“無為”,放棄一切妄為。又認為一切事物都是相對的,因此他否定知識,否定一切事物的本質區別,極力否定現實,追求一種“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主觀精神境界,安時處順,逍遙自得,反對當時的社會制度,擯棄需要靠後天學習才能獲得的“智”,提倡通過“坐忘”、“心齋”來達到“逍遙”的境界,對中國傳統經典哲學命題如“道”、“命”、“氣”等方面都提出了自己獨特的認識。
原文
天下有至樂無有哉?有可以活身者無有哉?今奚為奚據?奚避奚處?奚就奚去?奚樂奚惡?夫天下之所尊者,富貴壽善也;所樂者,身安厚味美服好色音聲也;所下者,貧賤夭惡也;所苦者,身不得安逸,口不得厚味,形不得美服,目不得好色,耳不得音聲。若不得者,則大憂以懼,其為形也亦愚哉!夫富者,苦身疾作,多積財而不得盡用,其為形也亦外矣!夫貴者,夜以繼日,思慮善否,其為形也亦疏矣!人之生也,與憂俱生。壽者惛惛,久憂不死,何之苦也!其為形也亦遠矣!烈士為天下見善矣,未足以活身。吾未知善之誠善邪?誠不善邪?若以為善矣,不足活身;以為不善矣,足以活人。故曰:"忠諫不聽,蹲循勿爭。"故夫子胥爭之,以殘其形;不爭,名亦不成。誠有善無有哉?今俗之所為與其所樂,吾又未知樂之果樂邪?果不樂邪?吾觀夫俗之所樂,舉群趣者,誙誙然如將不得已,而皆曰樂者,吾未之樂也,亦未之不樂也。果有樂無有哉?吾以無為誠樂矣,又俗之所大苦也。故曰:"至樂無樂,至譽無譽。"天下是非果未可定也。雖然,無為可以定是非。至樂活身,唯無為幾存。請嘗試言之:天無為以之清,地無為以之寧。故兩無為相合,萬物皆化生。芒乎芴乎,而無從出乎!芴乎芒乎,而無有象乎!萬物職職,皆從無為殖。故曰:"天地無為也而無不為也。"人也孰能得無為哉!
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與人居,長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莊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概!然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於巨室,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
支離叔與滑介叔觀於冥伯之丘,崑崙之虛,黃帝之所休。俄而柳生其左肘,其意蹶蹶然惡之。支離叔曰:"子惡之乎?"滑介叔曰:"亡,予何惡!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塵垢也。死生為晝夜。且吾與子觀化而化及我,我又何惡焉!"
莊子之楚,見空髑髏,髐然有形。撽以馬捶,因而問之,曰:"夫子貪生失理而為此乎?將子有亡國之事、斧鋮之誅而為此乎?將子有不善之行,愧遺父母妻子之醜而為此乎?將子有凍餒之患而為此乎?將子之春秋故及此乎?"於是語卒,援髑髏,枕而臥。夜半,髑髏見夢曰:"子之談者似辯士,諸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則無此矣。子欲聞死之說乎?"莊子曰:"然。"髑髏曰:"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莊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復生子形,為子骨肉肌膚,反子父母、妻子、閭里、知識,子欲之乎?"髑髏深顰蹙額曰:"吾安能棄南面王樂而復為人間之勞乎!"
顏淵東之齊,孔子有憂色。子貢下席而問曰:"小子敢問:回東之齊,夫子有憂色,何邪?"孔子曰:"善哉汝問。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曰'褚小者不可以懷大,綆短者不可以汲深。'夫若是者,以為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適也,夫不可損益。吾恐回與齊侯言堯、舜、黃帝之道,而重以燧人、神農之言。彼將內求於己而不得,不得則惑,人惑則死。且女獨不聞邪?昔者海鳥止於魯郊,魯侯御而觴之於廟,奏九韶以為樂,具太牢以為膳。鳥乃眩視憂悲,不敢食一臠,不敢飲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養養鳥也,非以鳥養養鳥也。夫以鳥養養鳥者,宜棲之深林,游之壇陸,浮之江湖,食之鰍鰷,隨行列而止,委蛇而處。彼唯人言之惡聞,奚以夫譊譊為乎!鹹池九韶之樂,張之洞庭之野,鳥聞之而飛,獸聞之而走,魚聞之而下入,人卒聞之,相與還而觀之。魚處水而生,人處水而死。彼必相與異,其好惡故異也。故先聖不一其能,不同其事。名止於實,義設於適,是之謂條達而福持。"
列子行,食於道,從見百歲髑髏,鑳蓬而指之曰:"唯予與汝知而未嘗死、未嘗生也。若果養乎?予果歡乎?"種有幾,得水則為繼,得水土之際則為蛙蠙之衣,生於陵屯則為陵舄,陵舄得郁棲則為烏足,烏足之根為蠐螬,其葉為胡蝶。胡蝶胥也化而為蟲,生於灶下,其狀若脫,其名為鴝掇。鴝掇千日為鳥,其名為乾余骨。乾余骨之沫為斯彌,斯彌為食醯。頤輅生乎食醯,黃軦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蠸,羊奚比乎不筍,久竹生青寧,青寧生程,程生馬,馬生人,人又反入於機。萬物皆出於機,皆入於機。"
翻譯
天下有沒有最大的快樂的事呢?有沒有可以存活身形的東西呢?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又依據什麼?迴避什麼又安心什麼?靠近什麼又捨棄什麼?喜歡什麼又討厭什麼?
世上的人們所尊崇看重的,是富有、高貴、長壽和善名;所愛好喜歡的,是身體的安適、豐盛的食品、漂亮的服飾、絢麗的色彩和動聽的樂聲;所認為低下的,是貧窮、卑微、短命和惡名;所痛苦煩惱的,是身體不能獲得舒適安逸、口裡不能獲得美味佳肴、外形不能獲得漂亮的服飾、眼睛不能看到絢麗的色彩、耳朵不能聽到悅耳的樂聲;假如得不到這些東西,就大為憂愁和擔心,以上種種對待身形的作法實在是太愚蠢啊!
富有的人,勞累身形勤勉操作,積攢了許許多多財富卻不能全部享用,那樣對待身體也就太不看重了。高貴的人,夜以繼日地苦苦思索怎樣才會保全權位和厚祿與否,那樣對待身體也就太忽略了。人們生活於世間,憂愁也就跟著一道產生,長壽的人整日裡糊糊塗塗,長久地處於憂患之中而不死去,多么痛苦啊!那樣對待身體也就太疏遠了。剛烈之士為了天下而表現出忘身殉國的行為,可是卻不足以存活自身。我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是真正的好呢,還是實在不能算是好呢?如果認為是好行為,卻不足以存活自身;如果認為不是好行為,卻又足以使別人存活下來。所以說:“忠誠的勸諫不被接納,那就退讓一旁不再去爭諫。”伍子胥忠心勸諫以致身受殘戮,如果他不努力去爭諫,忠臣的美名也就不會成就。那么果真又有所謂好還是沒有呢?
如今世俗所從事與所歡欣的,我又不知道那快樂果真是快樂呢,果真不是快樂呢?我觀察那世俗所歡欣的東西,大家都全力去追逐,拚死競逐的樣子真像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人人都說這就是最為快樂的事,而我並不看作就是快樂,當然也不認為不是快樂。那么,世上果真有快樂還是沒有呢?我認為無為就是真正的快樂,但這又是世俗的人所感到最痛苦和煩惱的。所以說:“最大的快樂就是沒有快樂,最大的榮譽就是沒有榮譽。”
天下的是非果真是未可確定的。雖然如此,無為的觀點和態度可以確定是非。最大的快樂是使自身存活,而唯有無為算是最接近於使自身存活的了。請讓我說說這一點。蒼天無為因而清虛明澈,大地無為因而濁重寧寂,天與地兩個無為相互結合,萬物就全都能變化生長。恍恍惚惚,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產生出來!惚惚恍恍,沒有一點兒痕跡!萬物繁多,全從無為中繁衍生殖。所以說,天和地自清自寧無心去做什麼卻又無所不生無所不做,而人誰又能夠做到無為呢!
莊子的妻子死了,惠子前往表示弔唁,莊子卻正在分開雙腿像簸箕一樣坐著,一邊敲打著瓦缶一邊唱歌。惠子說:“你跟死去的妻子生活了一輩子,生兒育女直至衰老而死,人死了不傷心哭泣也就算了,又敲著瓦缶唱起歌來,不也太過分了吧!”
莊子說:“不對哩。這個人她初死之時,我怎么能不感慨傷心呢!然而仔細考察她開始原本就不曾出生,不只是不曾出生而且本來就不曾具有形體,不只是不曾具有形體而且原本就不曾形成元氣。夾雜在恍恍惚惚的境域之中,變化而有了元氣,元氣變化而有了形體,形體變化而有了生命,如今變化又回到死亡,這就跟春夏秋冬四季運行一樣。死去的那個人將安安穩穩地寢臥在天地之間,而我卻嗚嗚地圍著她啼哭,自認為這是不能通曉於天命,所以也就停止了哭泣。”
支離叔和滑介叔在冥伯的山丘上和崑崙的曠野里遊樂觀賞,那裡曾是黃帝休息的地方。不一會兒,滑介叔的左肘上長出了一個瘤子,他感到十分吃驚並且厭惡這東西。支離叔說:“你討厭這東西嗎?”滑介叔說:“沒有,我怎么會討厭它!具有生命的形體,不過是藉助外物湊合而成;一切假借他物而生成的東西,就像是灰土微粒一時間的聚合和積累。人的死與生也就猶如白天與黑夜交替運行一樣。況且我跟你一道觀察事物的變化,如今這變化來到了我身上,我又怎么會討厭它呢!”
莊子到楚國去,途中見到一個骷髏,枯骨突露呈現出原形。莊子用馬鞭從側旁敲了敲。於是問道:“先生是貪求生命、失卻真理,因而成了這樣呢?抑或你遇上了亡國的大事,遭受到刀斧的砍殺,因而成了這樣呢?抑或有了不好的行為,擔心給父母、妻兒子女留下恥辱,羞愧而死成了這樣呢?抑或你遭受寒冷與飢餓的災禍而成了這樣呢?抑或你享盡天年而死去成了這樣呢?”莊子說罷,拿過骷髏,用作枕頭而睡去。
到了半夜,骷髏給莊子顯夢說:“你先前談話的情況真像一個善於辯論的人。看你所說的那些話,全屬於活人的拘累,人死了就沒有上述的憂患了。你願意聽聽人死後的有關情況和道理嗎?”莊子說:“好。”骷髏說:“人一旦死了,在上沒有國君的統治,在下沒有官吏的管轄;也沒有四季的操勞,從容安逸地把天地的長久看作是時令的流逝,即使南面為王的快樂,也不可能超過。”莊子不相信,說:“我讓主管生命的神來恢復你的形體,為你重新長出骨肉肌膚,返回到你的父母、妻子兒女、左右鄰里和朋友故交中去,你希望這樣做嗎?”骷髏皺眉蹙額,深感憂慮地說:“我怎么能拋棄南面稱王的快樂而再次經歷人世的勞苦呢?”
顏淵向東到齊國去,孔子十分憂慮。子貢離開座席上前問道:“學生冒昧地請問,顏淵往東去齊國,先生面呈憂色,這是為什麼呢?”
孔子說:“你的提問實在是好啊!當年管仲有句話,我認為說得很好:‘布袋小的不可能包容大東西,水桶上的繩索短了不可能汲取深井裡的水。’如此說來,就應當看作是稟受天命而形成形體,形體雖異卻各有適宜的用處,全都是不可以隨意添減改變的。我擔憂顏淵跟齊侯談論堯、舜、黃帝治理國家的主張,而且還進一步地推重燧人氏、神農氏的言論。齊侯必將要求自己而苦苦思索,卻仍不能理解,不理解必定就會產生疑惑,一旦產生疑惑便會遷怒對方而殺害他。
“況且你不曾聽說過嗎?從前,一隻海鳥飛到魯國都城郊外停息下來,魯國國君讓人把海鳥接到太廟裡供養獻酒,奏‘九韶’之樂使它高興,用‘太牢’作為膳食。海鳥竟眼花繚亂憂心傷悲,不敢吃一塊肉,不敢飲一杯酒,三天就死了。這是按自己的生活習性來養鳥,不是按鳥的習性來養鳥。按鳥的習性來養鳥,就應當讓鳥栖息於深山老林,遊戲於水中沙洲,浮游於江河湖澤、啄食泥鰍和小魚,隨著鳥群的佇列而止息,從容自得、自由自在地生活。它們最討厭聽到人的聲音,又為什麼還要那么喧鬧嘈雜呢?鹹池、九韶之類的著名樂曲,演奏於廣漠的原野,鳥兒聽見了騰身高飛,野獸聽見了驚惶逃遁,魚兒聽見了潛下水底,一般的人聽見了,相互圍著觀看不休。魚兒在水裡才能生存,人處在水裡就會死去,人和魚彼此間必定有不同之處,他們的好惡因而也一定不一樣。所以前代的聖王不強求他們具有劃一的能力,也不等同他們所做的事情。名義的留存在於符合實際,合宜的措置在於適應自然,這就叫條理通達而福德長久地得到保持。”
列子外出遊玩,在道旁吃東西,看見一個上百年的死人的頭骨,拔掉周圍的蓬草指著骷髏說:“只有我和你知道你是不曾死、也不曾生的。你果真憂愁嗎?我又果真快樂嗎?”
物類千變萬化源起於微細狀態的“幾”,有了水的滋養便會逐步相繼而生,處於陸地和水面的交接處就形成青苔,生長在山陵高地就成了車前草,車前草獲得糞土的滋養長成烏足,烏足的根變化成土蠶,烏足的葉子變化成蝴蝶。蝴蝶很快又變化成為蟲,生活在灶下,那樣子就像是蛻皮,它的名字叫做灶馬。灶馬一千天以後變化成為鳥,它的名字叫做乾余骨。乾余骨的唾沫長出蟲子斯彌,斯彌又生出蠛蠓。頤輅從蠛蠓中形成,黃軦從九猷中長出;蠓子則產生於螢火蟲。羊奚草跟不長筍的老竹相結合,老竹又生出青寧蟲;青寧蟲生出豹子,豹子生出馬,馬生出人,而人又返歸造化之初的渾沌中。萬物都產生於自然的造化,又全都回返自然的造化。
釋義
“至樂”是首句中的兩個字,符合《莊子·外篇》大部分以首句非虛詞二字命名的規律,意思是最大的快樂。人生在世什麼是最大的快樂呢?人應怎樣對待生和死呢?篇文的內容就在於討論、回答這樣的問題。作者認為“至樂無樂”。生老病死都是人們不可躲避的苦惱,作者以幾個寓言說明死亡、疾病都是自然的變化,只要認識到這一點,就不值得為之憂傷了。在生活中排除了這些引人憂傷的事,順其自然,也就可以得到最大的快樂了。
全文自然分成七個部分。第一部分至“人也孰能得無為哉”,連續五句提問後,列舉並逐一批評了世人對苦和樂的看法,指出從來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快樂,所謂“至樂”也就是“無樂”。第二部分至“故止也”,寫莊子妻子死時鼓盆而歌的故事,借莊子的口指出人的死生乃是氣的聚合與流散,猶如四季的更替。第三部分至“我又何惡焉”,指出“死生如晝夜”,人只能順應這一自然變化。第四部分至“復為人間之勞乎”,借髑髏之口寫出人生在世的拘累和勞苦。第五部分至“是之謂條達而福持”,借孔子之口講述一個寓言故事,指出人為的強求只能造下災禍,一切都得任其自然。第六部分至“予果歡乎”,指出人的死生都不足以憂愁與歡樂。餘下為第七部分,寫物種的演變,這一演變雖然不符合現代科學研究的物種演進序列,但其目的在於說明萬物從“機”產生,又回到“機”的循環往復過程,人也不例外;從而照應了首段,人生在世無所謂“至樂”,人的死與生也只是一種自然的變化。
本篇與《莊子·內篇》中庄子思想的核心內容多有照應,與莊子的哲學體系相符,是外篇中與內篇關係較為切近的一篇,在一定程度上反應了一些莊子哲學中“道”的普遍性、無差別性等一以貫之的概念和認識,反雖然文字上有些艱澀,但具有極高的學術研究價值。
作品簡介
莊子的散文哲學思想博大精深,是我國古代典籍中的瑰寶。因此,莊子不但是我國哲學史上一位著名的思想家,也是文學史上一位不朽的散文家。無論在哲學思想方面,還是文學語言方面,他都給了我國歷代的思想家和文學家以深刻的、巨大的影響,在我國思想史、文學史上都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
莊子的文章,想像奇特,文筆變化多端,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並採用寓言故事形式,富有幽默諷刺的意味,對後世文學語言有很大影響。其超常的想像和變幻莫測的寓言故事,構成了莊子特有的奇特的想像世界,“意出塵外,怪生筆端。”(劉熙載《藝概·文概》)莊周著有《莊子》(被道教奉為《南華經》),道家經典之一。《漢書藝文志》著錄《莊子》五十二篇,但留下來的只有三十三篇。
《莊子》在哲學、文學上都有較高研究價值。魯迅先生說過:“其文汪洋辟闔,儀態萬方,晚周諸子之作,莫先也。”(《漢文學史綱要》)名篇有《逍遙遊》、《齊物論》、《養生主》等,《養生主》中的“庖丁解牛”尤為後世傳誦。司馬遷在《史記》用精練的一二百字介紹了莊子的生平,並未提起莊子的字,字子休是由唐人提出的。說他著書十餘萬言,用來辨明老子的主張的。
莊子的文章結構,很奇特。看起來並不嚴密,常常突兀而來,行所欲行,止所欲止,汪洋恣肆,變化無端,有時似乎不相關,任意跳蕩起落,但思想卻能一線貫穿。句式也富於變化,或順或倒,或長或短,更加之辭彙豐富,描寫細緻,又常常不規則地押韻,顯得極富表現力,極有獨創性。
莊子文字的汪洋恣肆,意象的雄渾飛越,想像的奇特豐富,情致的滋潤曠達,給人以超凡脫俗與崇高美妙的感受,在中國的文學史上獨樹一幟,他的文章體制已脫離語錄體形式,標誌著先秦散文已經發展到成熟的階段,可以說,《莊子》代表了先秦散文的最高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