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至仁山銘》 其銘曰:山橫鶴嶺,水學龍津。瑞雲一片,仙童兩人。三秋雲薄,九日寒新。真花暫落,畫樹長春。橫石臨砌,飛檐枕嶺。壁繞藤苗,窗銜竹影。菊落秋潭,桐疏寒井。仁者可樂,將由愛靜。
白話譯文
高山橫臥在如同鶴立的群嶺之間,水流過就像是龍的唾液一般。天上一片祥瑞的雲朵,地上兩名仙童與我作伴。深秋時節的天空很通透,告別了數日的新寒。真正的花兒很快就會凋落,畫上的樹木卻永遠是在春天。橫石正對著台階,把峻岭當作枕頭的是那上翹的屋檐。牆壁上纏繞著藤苗,竹影搖搖掠過小窗。菊花落在秋天的池潭裡,稀疏的桐枝在那寒井之上。仁德的人高興的是,將會因為這樣而喜歡上那靜謐的風光。
作品賞析
庾信擅長作銘,《庾子山集》有銘一卷,收錄他的作品十二篇;長的近二百字,短的有二十四字,無不弘潤博約,得銘體之妙。
此銘寫於“三秋雲薄,九日寒新”之季,卻全無悲秋的感傷,更無流落西魏之後的蒼老悲愴情味,應當作於在梁朝的時候。清倪璠謂此銘“中大通三年(531)後簡文為太子時,隨侍東宮之所作也”,並謂至仁山即“梁宮中之小山也”(《庾子山集注·玉帳山銘題解》)。
“峰橫鶴嶺,水學龍津。”這兩句是說,高山橫臥在如同鶴立的群嶺之間,水流過就像是龍的唾液一般。
“瑞雲一片,仙童二人。”這兩句是說,天上一片祥瑞的雲朵,地上兩名仙童與我作伴。
落筆不同凡響,頭四句寫至仁山的峰、水、雲、人,筆墨似實而虛,有意藉助古代神話傳說,渲染飄渺仙氣,將山神聖化。請看:橫峰如鶴嶺,有仙人駕鶴飛掠;激水似龍津,多群魚逆流騰躍;山上瑞雲繚繞,有仙童出現,可訪求飛升仙丹,豈非神異之山!真令人神思飛越,遐想聯翩。
“三秋雲薄,九日寒新。”九日:九月九日重陽節。深秋時節的天空很通透,告別了數日的新寒。
“真花暫落,畫樹長春。”這兩句是說,真正的花兒很快就會凋落,畫上的樹木卻永遠是春天。
“橫石臨砌,飛檐枕嶺。”這兩句是說,橫石正對著台階,把峻岭當作枕頭的是哪上翹的屋檐。
“壁繞藤苗,窗銜竹影。”這兩句是說,牆壁上纏繞著藤苗,竹影搖搖掠過小窗。
“菊落秋潭,桐疏寒井。”這兩句是說,菊花落在秋天的池潭裡,稀疏的桐枝籠罩在那寒井之上。
筆鋒一轉,改用實筆描寫山舍景觀:遠而忘之,睹“飛檐枕嶺”之雄姿;近而察之,悟“壁繞藤苗”之生氣;自屋向外看,得“窗銜竹影”之幽趣;還能飲菊花茶延年益壽,觀桐樹玄思人生,真是賞心悅目,美不勝收。以上句句含景,如詩如畫,將至仁山風光形容得出神入化,清綺無倫。
“仁者可樂,將由愛靜。”這兩句是說,仁德的人高興的是,將會因為這樣而喜歡上那靜謐的風光。
最後順勢畫龍點睛,揮筆點出山居的最高心得,亦即此銘的玄妙旨趣:惟此山為靜境,且惟仁者方知此靜山的可樂之處。
孔子云:“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論語·雍也》)後人將孔子此語推衍發展成為儒家的比德說,認為審美主體在欣賞自然美時帶有主觀選擇性,不僅以自己的氣質和趣味,更以自己的道德觀念為選擇標準。如朱熹解釋孔子此語說:“知者達於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於水,故樂水;仁者安於義理而厚重不遷,有似於山,故樂山。”(《四書章句集注》)庾信本孔子之言命筆,闡發“仁者愛靜山”的至理妙趣。
此銘融情入景,寫景如畫,表現出作者對自然美體察入微的觀察力和點染神化的表現力。章法上虛筆和實筆相輔相成,景語與情語相得益彰,值得玩味。全文除結尾兩句外,全部兩兩對偶,音韻諧美;用典多而通達,深而雅妍,顯示了深厚的藝術功力。
附錄:《至仁山銘》魏晉南北朝:庾信
山橫鶴嶺,水學龍津。瑞雲一片,仙童兩人。三秋雲薄,九日寒新。真花暫落,畫樹長春。橫石臨砌,飛檐枕嶺。壁繞藤苗,窗銜竹影。菊落秋潭,桐疏寒井。仁者可樂,將由愛靜。
作者介紹
庾信(513年—581年),字子山,小字蘭成。南陽新野(今河南新野)人,南北朝時期文學家、詩人。其家“七世舉秀才”、“五代有文集”,他的父親庾肩吾為南梁中書令,亦是著名文學家。
庾信“幼而俊邁,聰敏絕倫”,自幼隨父出入於蕭綱的宮廷,後來又與徐陵一起任蕭綱的東宮學士,成為宮體文學的代表作家,其文學風格被稱為“徐庾體”。累官右衛將軍,封武康縣侯。侯景之亂時,庾信逃往江陵。後奉命出使西魏,因梁為西魏所滅,遂留居北方,官至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北周代魏後,更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臨清縣子,世稱其為“庾開府”。時陳朝與北周通好,流寓人士,並許歸還故國,唯有庾信與王褒不得回南方。庾信在北方,一方面身居顯貴,被尊為文壇宗師,受皇帝禮遇,與諸王結布衣之交,一方面又深切思念故國鄉土,為自己身仕敵國而羞愧,因不得自由而怨憤。最終在隋文帝開皇元年(581年)老死北方,年六十九,追贈原職,並加荊、淮二州刺史。有《庾子山集》傳世,明人張溥輯有《庾開府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