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十來年前曾多次往游胥山,磨劍石和石龜都是親眼所見。磨劍石在北峰下,舊志上說:"長三四丈",記憶中是一塊很平整的巨石,中有一道極深的劍痕。石龜在山的東麓,據說在陰雨天會爬行到山腳下的伍子塘邊,喝幾口水,再慢慢地爬回來。我見到石龜時,它的頭顱已斷裂了,自然再也不會"爬行"了。這個石龜,是一塊自然形成的山石,沒有人工斧鑿的痕跡,長得那么形肖,難怪當地人把它看作了"靈龜"。在胥山走一遍,大約所需不過十來分鐘,但能留得住腳,留得住眼。一是從平地陡然來到一個高處,而且名副其實是一座石山,那種新奇的感覺是無法言說的。上瓶山,感覺到腳下無非是一個土堆,而胥山則不然,它是從地底下連根長出來的,而且方圓百里之內,只此一山,遂覺得珍奇無比。二是山上有石可看可坐臥,不只磨劍石一處。胥山的山石,雖不雄奇險怪,但人多喜其瑩潤可捫,與人同涼熱,若略陳酒肴,是可以盤桓個一天半日的。我1966年春天去的那次,一行十數人落腳在胥山西麓的尼姑庵中。這座尼庵我現在猜測是否就是當年陸氏墓園的守墓廬?庵不甚大,三間,粉牆黑瓦,門對流水汩汩的伍子塘。庵中天井裡長有一棵梅樹,橫臥,樹幹上蒼苔斑斑,我們到時枝上猶有殘花,點點猩紅,讓人感覺到年代的久遠。據云這是宋梅。庵中並無香火,只一老尼,頭髮皤然,面容慈祥,當地人稱呼她"太太"。我們循例也稱呼"太太",去後園抱來蠶豆、萵苣這類春蔬,在"太太"的行灶上做了一餐齋飯。庵南側一條田埂處有小店,問"太太"可不可在庵里"吃酒"?"太太"含笑不語,因此十數人大概喝掉了小店裡買來的五六斤村酒。酒後上胥山,春風爽懷,放眼望出去,田野上是綠的一大塊,黃的一大塊,紫紅的一大塊,阡陌縱橫,真像是一幅幅好看的畫;村溪和塘河,映著天上白的雲,給那些"畫"做成功了一道道明亮的鑲邊。此行的東道主陳榮奎兄盤膝坐在磨劍石上,意興極豪地唱了一曲"臨行喝媽一碗酒",我們幾個也跟著放開嗓子唱,胥山直如桃花源了。
三年後,大橋公社在此地辦石料廠,費時十年,挖山不止,而胥山終於變成了一個長200米、寬60米的巨大深潭。前些天為寫作此文,打電話給胥山村,村民在電話里告訴我,這個深潭現為附近鍍鋅廠排污"放毒水"所用。
胥山的形成年代,雖找不到地質學權威的確切說法,但毛估估數百萬年總不會錯的。數百萬年前地殼運動產生的一個孑遺,大橋鄉的愚公們花了十年時間就這么叫它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