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得到余靖、蔡襄、蔡抗這些重量級人物的“交章推薦”,自然非泛泛之輩。蔡襄說盧侗“行實朴茂,學術優深,久在嶺南,眾所稱服。”(《端明集》)因反對王安石變法,在朝中不僅未能施展才華,反而受到抑制。盧侗與執政者即新黨格格不合,乾脆“提前離休”,在熙寧九年即五十五歲那年,以太子中書舍人致仕返潮州,終老家鄉。等到日後元祐更化時,舊黨執政,孫覺任職於朝,彈劾不少新黨權奸。盧侗因較先退職,沒有再回朝參與元祐更化,卻因此免於列入“元祐黨人碑”,世事真是難料。
《孫公談圃》說到盧、孫交往的事,文雖短,而透露不少信息。“盧侗,昭〔潮〕州人。蔡挺薦為國子直講,為人樸質,不修人事。至京杜門,以故皆疏之。唯孫莘老與之善。莘老見侗看《易》,詰其義,皆非今世所學,得京房歷數之說。莘老出京,侗夜半餞之,言莘老禍福,後無不中者。”
事情發生在熙寧三年,盧侗時任國子監直講,因反對新法,不屑與新貴交往,故在京杜門不出,視孫覺為知交。第一,孫、盧都反對新法,政治觀點相同;其二,都嫻於《易經》,學術愛好相近;三是同具樸質之格,人品秉性相知。這樣,自然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談圃》說盧是“昭州人”,考察《道光廣東通志》、《嘉靖潮州府志》盧侗本傳,以其經歷、仕途升轉而言,當為“潮州人”之誤。大膽推測,《談圃》作者孫升與孫覺同時同里,盧事當聽孫覺所言,後《談圃》由劉延世整理,是有“潮、昭”諧音之誤。所謂“莘老出京”,是孫覺反對變法,落職廣德軍。孫、盧都犯“政治錯誤”,當孫覺出京,也只有盧侗敢來送別。從“言莘老禍福,後無不中者”,可知盧侗對於易學甚有研究。與孫覺一樣,都走西漢今文易學“京氏學”創始人京房的路,即以通變說易,從災異而推論時政得失。
是年十一月,盧侗罷國子監直講,(《舊聞征誤》)調為文臣寄祿官即閒曹的衛尉寺丞。由蘇頌撰制詞,對其評價甚高:爾以藝名家,禮闈奏技。勾稽南服,外台稱其廉平;講訓上庠,諸生服其行誼。姑用年勤之久,敘升卿屬之華。尚倚師儒,使留黌序。其益思於循誘,冀有助於化成。(《蘇魏公文集》)
遺憾的是,盧侗的《周易訓釋》等著作沒有傳下來。林大欽說“盧侗、安石之論,有國士之風”,(《林大欽集》)是說變法之爭,但盧的言論,不得而知。《全宋文》和《全宋詩》僅分別錄其一文一詩。這樣,對盧侗的研究,無異於從一塊磚頭來了解長城一樣,我只有努力加餐。從星星點點的史料看,盧侗秉性樸質;富有識見,於國是敢直言;精於易經,善於教育後進;事親至孝,為鄉人所推重。但這無疑是掛角一將。
《乾隆柳州府志》錄其《登仙奕山》一首,算是嘗一臠以知味:畏對青山老一秋,逢春又向碧岩游。
憑空為問蓬萊客,何物能消萬古愁。
哲人其萎,孫、盧二公都已墓木可拱,而一千年後,高郵四賢祠,揭陽八賢館,即是歷史的肯定,正如孫覺《題范公堂》詩所說:“歲月益已久,父老傳清風。”
盧侗公家訓
不因果報勤修德豈為功名始讀書
慎言宜守三緘訓
處世常懸百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