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盤妙彬
盤妙彬,男,廣西人士。1964年12月生,高中就讀於廣西梧州市岑溪中學,大學就讀於廣西大學中文系。中國作家協會成員,著名詩人,主要從事詩歌寫作,在《詩刊》、《人民文學》、《作家》、《星星》、《人民日報》以及美國、澳大利亞、港台等發表作品,曾參加青春詩會,曾與梧州青年作家阿耒代表梧州地區參加廣西首屆作家節。
個人主要作品
一去名樓
不是風和雅的,不是崔顥的,不是故國的。但向晚了,落日中的黃鶴樓輝煌而富裕,物質的堅挺和巍峨。登樓時一部電梯停在那裡,鶴是遠去了。
長江浩浩蕩蕩,載著歷史和訴說從時間中流過,一切是去了不再回來,一切又似乎可以從頭開始。連線龜山和蛇山的大橋上車流不息,推動工業革命滾滾向前的火車隆隆駛過的時候,我感到腳下的微微震動。科技的突飛猛進把人文的東西遠遠拋在後面,或者遺忘,更甚乎一隻鶴呢。聳立在龜山上的電視塔,金屬的光芒和頂層餐廳的燈紅酒綠,阻擋了人們的視野,懸掛其上的巨幅香菸廣告因為價錢最高而最高。眺望商業繁忙的漢口,沉沉暮色中依然呈現商業的喧囂和五顏六色。只是東湖多少還滲透出一絲文化氣息,和著厚厚的餘暉有了學問,在湖堤高高的水杉下散步,我也這么想,顯然是讀書的地方。
黃鶴樓上不見鶴,甚至一片羽毛,甚至掠過的天空和帶動的風,都無影無蹤。黃鶴樓作為江南三大名樓之一,顯然是這座城市最熱鬧的地方。熱鬧是俗氣的,傾向於商業。鶴卻相反,脫俗,高高在上,關懷萬里河山。一種閒雲的自由,一雙精神之翼的居高臨下,一份性情的遺世獨立。當然,這一切社會不習慣,甚至放棄。這不是一個能背誦唐詩宋詞的小孩所能理解,也是許多人至死都不明白的。人們匆匆而來,轉一圈,照上幾張相片,到此一游,像工業流水線上的生產程式,所出的產品沒有個性,卻是社會所需和認同。
在這囂塵四起,一切烙上商業印記的年代,我這樣談論和嚮往一隻鶴,是不是太奢望了。黃鶴樓屢建屢毀,一遷再遷。最初它是長江邊的一個瞭望台,一個散發著樹木香氣的瞭望塔,生長春天的鮮花和冬天的雪月,亦用於軍事忙於戰爭。江面鷗翔水底,帆影如雲,豐潤的岸畔水草萋萋,蘆花飛揚。一座高高的木樓聳立水邊,便是黃鶴樓了。當然這名字是後來的遷人騷客寫上去的,還添了長煙一空,皓月萬里,又寄去了楊意不逢,洞簫一曲。長江是繁忙的,船作為當時的主要交通工具,在江上不停地來去往返。遷升赴任,當然一派風光,兩岸猿聲啼不住;被貶流放,美麗的山水也許能減輕愁緒,也許反而愁上加愁,往往取酒還獨傾;而赴京趕考,卻又前途漫漫,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文人墨客或是他鄉旅人在人事茫茫或去去逝水中,把這裡當作一個驛站,一個身心的小憩之所。彼此萍水相逢,臨風把酒,吟詩賦詞,談古論今,或是胸懷遠志,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或是心存感傷,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樓外蘆花如雪,漁舟唱晚,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轉眼又人各一方,乘月西行,或踏江北去。於我以為,古代交通工具的落後,路途的漫長,讓人更能領略山河的壯美和蒼涼,也更能體驗生命的有限和思想之無窮。黃鶴,黃鶴,胸懷脫俗的高潔和遠志,又有閒雲一般的散漫和無著落,體現了遷人騷客的生活心態。無論從嶺南到長安,還是從蜀地到金陵,都是漫漫長路,茫茫人生。遷升也罷,貶謫也罷,還是求學進仕也好,他們都需鶴一樣的心志,這是中國數千年人文精神純粹的部分。
這是詩賦與風流的黃鶴樓,長著翅膀的黃鶴樓,一如范仲淹的岳陽樓、王勃之滕王閣。故國夕照,古仁人之心。我還登過岳陽樓,時逢初冬,沙洲裸露,水減河山。正謂滄海桑田,江山易改,淺淺的洞庭水照不到我的心。而一副光輝千古的對子是沒有多少遊人會看,會看得懂。滕王閣我沒去過,還是不去的好,在三江五湖,彭蠡之濱,衡陽之浦,也是在我的心中,留住“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鶴是去了,空留一座樓,我想不會。我從一雙縱橫數千年的翅膀回到心靈,得到的是一種飛翔,一種高度,一個天地。我是一個匆匆的過路人,雖然不是茫茫九派流中國的時候了,我算第十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