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訪談
詩歌永遠服務於自己的心靈
■ 楊勇:廣東詩人
■ 白地:浙江詩人
寫在前面的話
提到白地,我總會想起這樣一句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餓其體膚,勞其筋骨。當然,這個大任,對於白地來說,當是成為一名優秀的詩生活者。白地感動我的,首先是她的人,她對生活的熱愛,她面對苦難表現出來的從容,她輕易就能抓住幸福的稟性和能力。白地的生活是不完滿的,她居無定所,生活奔波,至今孑然一身。但她又是幸福的,她情思泉涌,才華橫溢,坦然笑對一切。生活將艱難推給她,她獻給世界的卻是微笑。她說:沒有人讓我愛,我就愛所有人;她說:生活要兼備庸俗與高貴。白地經歷過那么多,但她對這個世界始終充滿激情,對生活滿懷感恩,對朋友真誠以待。白地以一份天使般的天真和純潔寫著詩,她詩里包含的真情,就像從心底自然流淌出來。也因此,她的詩開闊、從容、純淨、坦蕩、率性而為,我喜歡她的真,詩里詩外的真。我認為,真誠是成為一名優秀詩人具備的必要條件。
對話一
楊勇:白地好,咱們先從你的筆名談起吧。為什麼取這么一個名字呢?這是你一開始寫詩就取的名字嗎?
白地:我最初的筆名是蓮子,後來發現有重名,我不喜歡與別人重複,所以想換名字。我的本名中帶有“連”字,筆名就想隨“連”字音與“蓮“有關,古書中蓮被稱為“菂”,可這個字在網上發不出來,後來就隨“菂”字音,成了“白地”。不過,改完後就十分喜歡這個名字了,覺得它爽淨、大氣、實在又寬闊,後來就再也沒換過。
楊勇:什麼時候開始寫詩的?還記得嗎?第一首詩是什麼,有印象嗎?目前為止,最喜歡的是哪一首詩?
白地:初二開始寫分行,帶題目的94年開始寫些,真正開始寫是2002年底2003年初那時候。第一首詩不記得了,倒記得第一首發表的詩,是《我在顫抖》,內容很模糊,就是寫得苦大仇深的樣子,現在想想挺好笑的。
不過,寫那么多了,真說不上來自己最喜歡哪一首,好像《俄狄浦斯》感覺深些吧,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它感覺特別深。
楊勇:這段時間,你的詩作頻頻出現在一些文學選本中,對此你有何感想?這對你的寫作會有什麼影響或促進嗎?
白地:說不上頻頻,零星有點吧。03年和04年上半年發表和選入選本倒是挺多的,後來我逐漸退出了論壇,也忙於生計,與外界聯繫非常少了,發表和刊登的也就少了。對於這方面的感想,很簡單:能被發表和刊登是最好,不能發表和刊登也不藏那想法,一切順其自然。有來約稿薦稿的我一般都給,但主動投稿不多。這對“寫作”毫無影響,事實上,我的東西的風格和內容不太適合在刊物發表的,我也無意於去改變,唯願詩歌永遠服務於自己的心靈。
楊勇:對你來說,詩歌是什麼?你覺得什麼樣的詩才是好詩?
白地:對我來說,詩歌要說得好聽一些,是日常精神生活的彌補,說得不好聽一些,就是一種情緒,呵呵。詩沒有原則意義上的好壞之分,最多只有喜歡和不喜歡,詩路不同,就不能以“好”與“壞”相鑒。我認為的“好”詩,首先是要必備真實的生活和作者真實的感情,其次是要具備詩歌的聲音和節奏,再次才是手段和寫法,但最終的,都是在憑感覺在判斷。
楊勇:為什麼寫詩?想通過詩歌乾什麼?你現在的創作和預想的有差別嗎?
白地:最初為什麼寫詩,倒真是忘了,畢竟過去十幾年了;現在寫詩,只是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富足些。通過詩歌還能幹什麼?呵呵,不乾什麼。寫不等於就是創作,我離創作的距離還很遙遠,寫詩的始末都沒有過什麼預想,最多就是在十幾年前想在某刊物上發表一首詩,十年後實現了,現在很滿足。
楊勇:你寫了那么多詩,一般是在什麼情況下寫的?你認可自己的詩人身份嗎?
白地:呵呵,後面這個問題好玩,請允許我改編下魯迅先生的話,先回答吧:我本不是詩人,叫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詩人了。
寫詩是需要有“情況”,夜深人靜的時候,失落的時候,孤寂的時候,非常快樂的時候,非常傷心的時候……等等皆有可能。具體情況具體分享。
對話二
楊勇:你如何評估一個詩人?你認為影響一個詩人成長的因素主要是什麼?
白地:為詩先為人,如何評估,這有標準,但僅是個人目光界限中的標準,或許狹隘,或許痴蠢,不好言說。
生活的遭遇或許可以幫助詩人成長起來吧,就像生活可以幫助所有人慢慢地走向年老一樣。
楊勇:請談談你對中國傳統詩歌和思想的看法,談談你對當代西方詩歌的看法。
白地:這對於我是個盲區。無論中國傳統的當代西方的,我學習都還來不及,不敢存有看法。本來讀書就少,這也是當我處到這個充滿詩歌氛圍的圈子中時覺得最慚愧的事。以前是沒有條件讀書,現在是沒有時間讀書。生活就總是這樣矛盾。
楊勇:當代優秀詩人幾乎都是博覽群書者。而你說你讀書比較少,不具備一個完滿的閱讀經歷是否是寫作過程中的一大缺憾?閱讀對你意味著什麼?你的閱讀有什麼側重嗎?
白地:是缺憾,但惡補都估計補不回來了。據我感覺,人最佳的讀書年齡應該是在18-25歲之間,這個年齡段的人已經具備理解書本內容的能力,也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閱讀,而人過25歲之後,就要奔忙於情感與生計,即使看上去在讀書,效果也不會太好。對於目前生活還不穩定的我來說,讀書就尤其是件奢侈的事情了。
目前來說,閱讀對我意味著是越讀越不敢寫,覺得那么多人都把人間的喜怒哀樂寫完了,我還湊這個熱鬧幹嘛,呵呵。
閱讀少,就無所謂側重,雜七雜八的都看,有感覺的,寫個讀後感,沒感覺的,就永遠讓它呆在書架上了。
楊勇:我記得鄒漢明曾經說過,你是一個經常變換手機號碼的人。你也在詩集《溫暖的冰》的後記中說自己無時不在顛三倒四地生活。這當中必然有著密切的關聯。能談談你過去的和現在的生活嗎?
白地:這個問題太龐大了,不知從何說起。不過,說到底其實也只有一句話,就是:生活在越過越簡單。最近與朋友閒談,就常說到這一點:人從簡單走到複雜,再從複雜回歸到簡單時,那是完全不一樣的簡單,後者中會包含了許多經驗性的東西,看似簡單,卻飽滿而精神。
“顛三倒四地生活”是說本來是想讓自己能過得更好而作下一些選擇,結果往往弄巧成拙,這其中有可抗力的因素,也有不可抗力的因素。相對來說,我珍惜的是現在的生活,過去的生活已不想提及。
楊勇:你的生活理想是什麼?如果可以選擇,你渴望一種怎樣的生活?生活與寫作之間,你覺得哪一方的影響更大一些?
白地:生活理想是讓自己過得好,希望自己的存在能使家人和朋友過得更好。渴望的是一種正常人的生活。生活永遠是第一的,它當然於何時何地都大於“寫作”。
楊勇:你有過最困難的時候嗎?生活的和寫作的。如果有的話,你那時是否想過放棄?
白地:誰都有過最困難的時候的,於我來說好像只是生活上的。想放棄寫詩的念頭有過,但不是因為困難,而是看到許多人都在寫詩。人人都可以寫,什麼都叫詩,這讓我差點對詩歌心灰意冷,曾在心中如此聖潔的詩歌此時卻成了大眾套餐,像一個集市,其中的人們爭先恐後,讓我非常難過。我真害怕哪一天我清晰地發現自己已經是其中的一員了……
楊勇:里爾克指出:我們都是孤獨的。你如何理解這句話?你常會感到孤獨嗎?你常用什麼方法排解孤獨?
白地:孤獨是針對每一個人的,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會有孤獨感,因為在偶爾的時候,風吹不到他們,陽光照耀不到他們。能體驗到孤獨,才是正常的生命。消解孤獨的方法有多種,睡覺,寫詩,散步,上網,做家務,等等,都可以,只要不選擇用孤獨來嫁接孤獨。
楊勇:你對你的寫作過程滿意嗎?經常修改詩作嗎?你認為修改對於詩作的完美是必需的嗎?從什麼時候起,你覺得你作為一個詩歌寫作者比較成熟了?
白地:滿意。我只在想寫的時候才寫,所以不存在別人的那種冥思苦想好些時候才寫出一首的那種情況,一般想寫的感覺來得很快,寫得也非常快,幾分鐘完成一首當是沒有問題。
對寫下的詩進行修改是需要的。因為怕流失了一些感覺,寫時就比較快,但有些措詞在短時間內是無法用得準確和滿意的,這就需要後期的修改。但是,修改只針對個別的字詞和標點,如果要大改,我一般是會放棄掉那首詩的,改後的詩就不是當初的詩了,存在了也沒意義。
我從來沒認為我成熟了,至於別人成熟不成熟,也與我無關,呵呵。我是一個相對自私和自戀的人,只關心自己。
對話三
楊勇:每個詩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話語系統,從中唱出自己獨特的聲音。請說說你的語言風格以及形成的過程吧。
白地:這就好像是一個蘋果的成熟過程,有水,有陽光,它自然會成熟的,沒有特定的形成過程,也還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楊勇:你參與並創立了一些詩歌網站和詩歌團體,比如陽光詩網,海鹽讀書會等,能不能談一談所做的具體的事情?目前有什麼新的要求和想法?
白地:陽光詩網是我前幾年就做的,起初只是為了學做網頁的技術,後來玩得差不多了想撤退,可有一些別人的資料放在我的空間裡,如果消除空間,那別人的資料暫時就無處存放了,於是網站續了下來。後來想著既然有這個空間,就儘量不要浪費了,自己想看的一些東西又正好沒地方放,於是把詩網做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見有許多人上來看,心中也安慰,至少我覺得我為大家創造了一些什麼,稍有些小滿足。
海鹽讀書會是今年下半年的事情,其實讀書會裡的人大多不讀書的,多是曾經喜歡讀書的人,也有我自己生活中的朋友們,呵呵。現在讀書QQ群里有40餘人,都是海鹽人,偶爾聚個會吃個飯,大家混個臉熟。我不上班,生活圈子小,這種方式可以讓我接觸和認識到更多的人。
楊勇:蘇格拉底曾斷言,沒有經過思索的生活是不值得的。你同意嗎?
白地:不完全同意。我現在覺得,在有些情況下,生活越不思索會過得越好,呵呵。能不想的最好什麼都不要想,越簡單越天真越好。不思索的時候,生活還是生活,時間還是時間,我還是我。
楊勇:關於寫作,關於生活,點點滴滴我們談了很多,最後請談談你今後的詩歌創作吧。對於今後的寫作,你有什麼樣的計畫?
白地:沒計畫。不過,如果有人能幫我出書,那是最好,是我盼望中的一個計畫,呵呵。
楊勇:感謝你毫無保留的真誠作答,感謝你對我的信任,誠心祝願你過上最美滿最幸福的好日子,生活創作雙豐收!
白地:謝謝你。也祝你一切好。
(訪談時間:2007年10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