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些時髦人士,常津津樂道於老上海美女月份牌折射的老上海的繁華生活。
這些美女月份牌有個專類,叫“執傘美女”。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紙傘成為當年時尚美女手中的時尚道具之一。
這一時尚道具的形成,湖南長沙原產的菲菲傘起到了推波助瀾的決定性作用。
菲菲傘創製人的遺孀歐陽佩華曾記錄說,精巧玲瓏、美觀耐用的菲菲傘,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甚至已成為旅居青島、上海等地的外國友人在海濱浴場、公園、名勝等地遊覽時的時尚道具,那些西洋美人,常手撐菲菲傘以遮太陽(該傘遮太陽時,可以反射日光,不傳熱);照像時,她們更喜歡手執一柄菲菲傘以為襯托,
1937年,長沙菲菲傘參加在廣州召開的四省國貨交流會,有一外國公主曾以80元銀洋高價定製一把特製菲菲傘,要求傘頂鑲金屬,傘柄用黃楊木雕松鼠吃葡萄的空花形,傘面請名師繪百鳥朝鳳精彩國畫。菲菲制傘商社當然可以讓外國公主如願以償。
1935年《中國實業志(湖南卷)》記載:長沙製造紙傘業之著名店鋪,計有八家,以菲菲制傘商社範圍最大,資本7000元,職工67名,所出紙傘精緻玲瓏,年產菲菲傘6萬把,除行銷湘省及長江流域的上海、南京、武漢、安慶等城市外,更輸出國外。
該《實業志》還記載說:1935年長沙制傘業最出名的傘鋪共八家,依產量排名前兩位的分別為菲菲制傘商社(廠址長康路)和湖南西湖制傘總社(倉后街),其次則有湘春街之陶恆茂、樊西巷的羅福興、大古道巷的黃德和、湘春街的栗宜暘及同街的吳振興。
“菲菲”的老闆嘲笑過紙傘的土氣
在長沙開創菲菲傘業的老闆,名叫潘岱青。
潘岱青是湘鄉人,1918年因患咯血症,從北京清華大學化工系停學。病好後,想在長沙找工作,經人介紹,到湖南省財政廳接洽聯絡,卻屢遭白眼,被人拒之門外。
這時,潘岱青的弟弟去美國留學,送行的潘岱青看到弟弟臨行帶了把長沙紙傘,潘岱青對弟弟說:唉呀,你何解帶咯樣土裡土氣的傘出國,丟我們中國人的醜啦!”
潘岱青的弟弟卻認為傘是日用用品,不可缺少,堅持要帶到美國去。
後來,潘岱青接到弟弟從美國寄來的信,大意說:哥哥,你不要我帶的那把傘,在美國出現奇蹟,不僅我自己天晴落雨少不了它,洋人看了,也非常欣賞,認為是個寶貝。說中國人能夠把竹子和紙做出這種價廉物美而又攜帶方便的東西來,是了不起的聰明。
正想創業的潘岱青從這把傘得到啟示,萌生了做傘的想法。不過,當時長沙手工制傘業已相當發達,像北正街(湘春街)和老照壁的陶恆茂制傘在長沙已名聞百年,陶恆茂的傘講求質量,傘上搽桐油。在民國時期,依然按傳統方法,在三伏天搽三道桐油,陶恆茂所產的油紙傘,可用於湘江船戶及碼頭工人冒雨作業(當時雨衣很少)、用於小攤販在暴雨中擺攤,更可用於出長沙城時,撐著一把大油紙傘,從城牆上飛跳而下(因晚清民初,長沙城牆到時關門落鎖)。
當時,一個年輕人開“洋布傘”店的可能性也不大。民國初年,就有大商人李茂棠從國外進口傘骨、布面、傘柄及附屬檔案,請來廣東技師,在下太平街和坡子街成立裕湘厚廣傘莊和裕湘廣傘莊,大獲成功,已占領市場。
潘岱青成本不厚,他將祖遺的三十畝田賣掉十畝,獲銀洋700餘元,以此做本,借鑑杭州紙傘模式,以長沙粗笨的紙傘為改造模型,製作輕便美觀、適宜時尚女性用的菲菲紙傘,經反覆實驗,改革創新,及同鄉畫師王彪炳等人協助,1924年質量及花色勝過杭州傘等中國諸頂級紙傘的菲菲傘面世並投產,工場就設在今中山亭百聯東方巷子進去的長康路上。
菲菲傘上印有《瀟湘八景》等新花樣
1924年以後的長沙《大公報》上隨意就可以找得到菲菲傘的廣告。廣告中列舉了菲菲傘之特色,原文如下:
本傘之特色:一、本傘系採用上等棉料紙精製,繪有山水花鳥文字,活潑新奇,雅俗共賞;二、對於油色潛心研究,故傘衣柔軟鮮明,見日不裂,受雨不沾,尤為本傘之特點;三、傘骨特別精細,油色光亮,比閩浙新出之傘輕便耐用,本傘原料手工,完全國產,較五六元之舶來綢傘,及二三元之國貨草帽,價值占數分之一;四、本傘購備一柄,既可遮日,又可避雨,無分晴雨,旅行弗憂,五、本廠創辦伊始,只求暢銷適用,價低廉,誠實無欺,無論零賣批發,均及克誠歡迎。
菲菲紙傘面向的主要人群很明確,就是青年時尚婦女,菲菲傘投向長沙市場後,馬上供不應求,潘岱青於是在南陽街、司門口、中山路國貨陳列館等地設立門市部,並於1926年將家中剩下的二十畝田全部賣掉,對傘廠作了進一步的投資。當年的菲菲女式花傘有大號、小號和特訂的傘號,計二百多種,傘上花型中西結合,並得到美術教師李昌鄂的協助設計,繪有人物、山水、花卉、飛禽、走獸等國畫圖案,又印製有《瀟湘八景》、《黛玉葬花》、《天女散花》、《嫦娥奔月》等新花樣,栩栩如生,
歐陽佩華回憶說:菲菲傘在裝飾上也別具一格,傘柄上加上油漆,並系以紅綠等種顏色的絲絛,古香古色,美觀又大方,菲菲傘的包裝特別印製牛皮紙袋子,另外,還精製彩印紙盒以供作饋贈禮品之用。1936年長沙菲菲傘參加了巴拿馬萬國博覽會,得到金質盾牌,懸掛於鬧市南陽街的門市部,此枚獎牌毀於1938年文夕大火。而潘岱青的弟弟也在美國芝加哥城佃了一個小門面專門經銷菲菲傘,一度轟動芝加哥全城。
不幸的是,抗戰勝利後,歷盡劫難的菲菲制傘商社,在今天五一廣場錦繡中環(原湘繡大樓)旁投入現金建成一幢三層樓房,擬擴大菲菲傘生產,但此三層樓竟被國民黨軍隊占用,現金變成固定資產,卻依然得不到生產的產房,加之民國後期政治腐敗,金融混亂,菲菲傘不能再現抗日戰爭前的繁華。解放後,潘岱青曾任長沙市工商聯紙傘業同業工會籌備委員會主任和第一屆市人大代表,1966年潘岱青被遣送回鄉。1975年,中央忽然派人到湖南了解菲菲傘的情況。湖南政協經調查,向北京來人無奈地匯報說,菲菲傘創製者潘岱青早已於五年前寂寞地病逝於湘鄉原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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