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屠夫

河岸屠夫

1935-1938年間,克利夫蘭附近的金斯伯里地區接連出現無頭碎屍,兇手作案手段非常殘忍,甚至公然向警方示威。一位外科醫生曾經被測謊儀認定為真兇,但此案的真相卻從未被揭曉。

碎屍滿地

警方公布的嫌犯素描 警方公布的嫌犯素描

在美國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的城東,分布著一片廣闊的舊工業區,這裡廠礦密布,垃圾成堆。在一戰後的大蕭條期間,匯集了大量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他們住在簡陋的棚屋裡,艱難度日。一條河流蜿蜒而過,把整個貧民窟分割得支離破碎。有人恰如其分地將河邊的金斯伯里地區(Kingsbury Run)的慘狀形容為“仿佛上帝之手要親自肢解這裡”——上帝也許從未動手,但肢解後的碎屍卻浮現在了人們眼前……

事情要從1935年的9月23日說起,那天下午,有兩個小男孩試圖穿越這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到附近一個叫 “驢山”(Jackass Hill)的地方郊遊。他們中的一個,忽然注意到草叢中有一塊形狀怪異的突起物,便走過去一探究竟。結果,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一具已然開始腐爛的無頭男屍赫然出現在眼前。

警方聞訊趕到,發現受害者不止一個:兩名白人男子橫屍現場,都被利落地斬了首。他們的頭部最後被發現埋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一旁還有兩名受害者被割下的生殖器。其中一具屍體還被潑上了汽油和化學藥品,燒得面目全非——兇手的殘忍行徑令人髮指。

經過調查,其中一名受害者為愛德華·安德拉斯(Edward A. Andrassy),曾是克里蘭夫市立醫院精神病科的一名護理員。他長期與問題青年沆瀣一氣,還曾因私藏武器被送往教養院勞改。安德拉斯的母親透露,此前曾有人在追殺自己的兒子,而在安德拉斯出門避難後,就與家人失去了聯繫。

在克利夫蘭警察博物館中的受害者復原像 在克利夫蘭警察博物館中的受害者復原像

此案的線索到這裡就突然中斷,可是殺手的瘋狂才剛剛開始。在隨後的幾年中,兇手用極其血腥殘忍的手段輕鬆地幹掉了10個人,可是人們卻拿他毫無辦法。每一起兇案的受害者都被剁成碎塊,警方甚至將其中一人的頭部復原像放到“五大湖博覽會”上展覽,但超過700萬名遊客,沒有一個人可以說出個究竟。

到了後來,這個兇犯似乎已經不是為了殺人而殺人:在一次極具挑釁的犯案中,他將一具無頭女屍直接拋棄在當地治安長官艾略特·內斯(Eliot Ness)的辦公室窗戶對面,公然向警方示威。

內斯有些坐不住了,他明白此案非同小可,開始親自著手梳理線索。他下令全面搜查金斯伯里河岸棚戶區,每一個流浪漢都先後被帶往警局問話。甚至有警官假扮成流浪漢,暗中搜尋可疑人物。

遺憾的是,在那個年代,人們普遍缺乏追捕連環殺手的經驗。調查人員還是按照傳統的辦案方法,試圖從受害者的熟人中找尋具備謀殺動機的嫌犯。事實上,連環殺手往往隨機作案,所以這種調查無疑於緣木求魚。況且,絕大多數死者的身份始終未能確定,警方一度陷入絕望。

一絲曙光

1938年3月末,一件最初看似與本案並無關聯的事件引起了專案小組成員戴維·考爾斯(David Cowles)中尉的注意。在距離克利夫蘭幾小時車程的桑達斯基(Sandusky),一隻流浪狗無意中拖出了條被肢解的人腿。考爾斯立刻趕往當地,試圖找出這條斷腿與克利夫蘭連環殺手之間的關聯。

警方正在犯罪現場進行調查 警方正在犯罪現場進行調查

考爾斯是一位訓練有素的法醫。他回憶起曾經有一個叫弗蘭克·斯維尼(Francis Sweeney)的外科醫生非常符合“瘋狂屠夫”的特徵,後來因為不具備作案時間,被排除了嫌疑——每當克利夫蘭發生謀殺,他總是待在幾百公里之外的桑達斯基退伍軍人醫院裡。冥冥中的預感,驅使考爾斯奔赴桑達斯基調查情況。

考爾斯發現,時年44歲的斯維尼有酗酒的毛病,他出入桑達斯基市退伍軍人醫院是為了接受治療。其中有幾次入院時間恰好與克利夫蘭連環殺手的行兇時間吻合。看起來,治療不僅在幫助斯維尼戒酒,還恰好為他提供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執著的考爾斯細緻地考察了這間醫院,發現斯維尼在就醫期間並未受到任何“特別看護”。醫院不是監獄,病人的人身自由不會受到限制。尤其在周末或節日期間,前來探視的人數眾多,像斯維尼這樣的急診病人可以隨便出入而不引起注意。考爾斯推斷,斯維尼很有可能伺機從桑達斯基跑回克利夫蘭,殺人之後再神鬼不知地回來。

一個名叫艾利克斯(Alex Archaki)的人向考爾斯透露,斯維尼確實有幾次偷偷外出,而且時間也與克利夫蘭幾起謀殺的時間吻合。

鎖定嫌犯

回到克利夫蘭,考爾斯開始針對斯維尼展開秘密調查。他了解到,出生於1894年的斯維尼來自一個貧苦家庭,父親早年因傷致殘,母親又在他9歲那年死於中風。斯維尼自幼便和幾個兄弟姐妹混跡於金斯伯里河岸的貧民窟,自生自滅。

弗蘭克·斯維尼 弗蘭克·斯維尼

然而,家庭的不幸並未影響到這個志存高遠的年輕人,憑藉自身的聰明和勤奮,他拿到了聖路易斯醫學院的醫學學位,並成為了聖亞力克西斯醫院的外科醫生。然而好景不長,由於過度疲勞和精神壓力,斯維尼逐漸開始酗酒,他變得殘暴而易怒,經常與家人和同事發生爭執。酒精最終摧毀了他的健康、事業和家庭,1936年,他的妻子提出離婚,並帶著他們的兒子離開了家。

除去外貌特徵和醫學背景,考爾斯將斯維尼列為重大嫌疑人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出身金斯伯里河岸的貧民窟。在那些撿垃圾為生的少年時期,他顯然有足夠的時間將每一座茅屋每一條支流的位置諳熟於心。此外,還有傳言斯維尼是一個雙性戀,考爾斯認為這可以解釋為什麼死者有男有女,並且都遭受過殘忍的暴虐。

在毫無進展的調查中,斯維尼仿佛成了克利夫蘭警局最後的救命稻草。然而,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因素阻礙著他們:儘管出身貧寒,斯維尼卻有一個位高權重的堂兄——美國國會議員馬丁·斯維尼。無獨有偶,此人還正好是治安官內斯的政敵,曾屢次公開批評內斯執法不力。這位仁兄怎會料到,此案目前最大的嫌疑犯竟與他沾親帶故。

秘密審訊

為避免引發政治醜聞,8月23號上午,警方在克利夫蘭酒店的一間套房裡,對斯維尼進行了秘密審訊。除了內斯、考爾斯和兩名醫生,還有一位萊納德·吉勒博士(Dr. Leonard Keeler)也參與了這次審問。作為參與發明測謊儀的專家之一,他帶著全套行頭專程從芝加哥趕來。

測謊結果出來之後,吉勒信心百倍地告知內斯:“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但是,內斯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談吐自如、舉止得體的外科醫生跟那個喪心病狂的連環殺手聯繫在一起。他要求與斯維尼單獨談談,逕自走進了套房裡間。

治安官艾略特·內斯 治安官艾略特·內斯

據內斯回憶,當時他們兩人面對面坐在狹小的臥室里, 斯維尼原本高大的體型顯得更為碩大。他沖內斯詭異地一笑,“這下你滿意了?”

一番仔細考慮後,內斯點點頭,“沒錯,我認為你就是兇手。”

“你認為?”斯維尼仿佛被激怒一般,突然起身把頭伏到內斯臉前,“那就證明給我看!” 內斯有些驚慌,他轉身開門,想喊他的同伴。但門外空空如也,他被獨自剩在屋裡,跟一個連環碎屍案的嫌疑犯。

斯維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看起來他們都去吃午飯了。”

事後,內斯坦誠與斯維尼單獨相處的幾分鐘,是他職業生涯中最恐怖的一刻。

不過,除了嘲笑內斯,斯維尼什麼也沒做。當天下午,吉勒又給他做了幾次測試,結果與第一次一致:測謊儀結果認為斯維尼就是連環殺手。內斯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雖然斯維尼作案的可能性很大,但畢竟他們手頭沒有直接證據,要想定罪非常困難。同時,他也不敢想像,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將斯維尼那位高調的堂兄牽涉進來,會發生些什麼。

真兇到底是誰

審訊結束兩天之後,斯維尼回到了他之前常去的桑德斯基退伍軍人醫院。從那天起直到他死,斯維尼一直在全美各家醫院之間輾轉。在那裡他接受療養,但不是作為囚犯,隨時隨地都能自由出入。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他始終孜孜不倦地給內斯寄明信片。1955年10月,斯維尼住進了代頓市退伍軍人醫院,在那裡度過了他人生中的最後10年。

究竟斯維尼是不是真兇?秘密審訊結束後又發生了些什麼?為什麼他選擇在醫院裡度過餘生?到底他那個議員堂兄有沒有插手此案?時隔多年,這些問題再也找不到答案。檢察官最終沒有針對斯維尼提出控訴,而克利夫蘭的連環殺手,似乎也在1938年之後,人間蒸發了。

弗蘭克·多列熱 弗蘭克·多列熱

調查依然繼續,但始終收效甚微。1939年,警方曾逮捕一個名叫弗蘭克·多列熱(frank Dolezel)的人,控告他與連環謀殺案的其中兩起有關,但此人沒等到開庭便死在獄中。追兇到此為止,所有線索全部中斷。官方認定的受害者一共12名,雖然還有證據表明人數應該更多——也許他們,是除了兇手之外,唯一了解事情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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