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史

楊雲史(1875-1941),原名朝慶,改鑒瑩,又改圻,字雲史,又字野王,常熟人。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順天鄉試南元,歷官詹事府主簿,戶部、郵傳部郎中,三十四年(1908)出任駐新加坡領事。入民國,一度為吳佩孚幕僚。後應張學良邀,移居瀋陽。“九一八”事變後回常熟。抗戰時,徙居並卒於香港。詩宗盛唐,擅七古,弱冠作《檀青引》,有詩名;後所作《天山曲》,長達近二千字,前所未有。有《江山萬里樓詩詞鈔》。

名家論楊雲史

楊雲史圻自敍行狀,謂“我少年時,聞有詩人我者,則色然怒,今聞之則欣然喜。”余自去秋以來,漸了此意境。

楊雲史晚年作《天山曲》,渾非江湖廟堂之憂,已隱具希臘精神。“當年助順辟蒿萊,別有降王壁壘開。一騎香塵烽火熄,明駝輕載美人來。沙場風壓貂裘重,陣雲滿地衣香凍。祁連山月遠相隨,慟哭爺娘走相送。琵琶淒絕一聲聲,大雪紛紛上馬行。一拍哀笳雙淚落,可憐胡語不分明。王頭飲器獻天子,妾心古井從今始。何難一死報君恩,欲報君恩不能死。”純是現代意識。金仲蓀劇作《文姬歸漢》立意略同。雲史早歲尙有《檀青引》,體制、氣魄稍遜《天山曲》,主體意識則遠自不如。

——徐晉如《綴石軒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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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雲史娶狄美南,有人贈詩云:“江東才子楊雲史,塞北佳人狄美南。”

——鄭逸梅《藝林散葉》)第17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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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挽楊宇霆聯云:

詎同西蜀偏安,總為幼常揮涕淚;

淒絕東山零雨,終憐管叔誤流言!

又有挽常蔭槐聯云:

天地鑒余心,同為流言悲蔡叔;

江山還漢室,敢國家事罪淮陰!

上二聯均系楊雲史代擬

——丁中江《北洋軍閥史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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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才子之稱的近代詩人楊雲史,一度曾任北洋軍閥陳光遠的秘書,在某次的陣亡軍士追悼會中寫過這樣一副輓聯:

公等都遊俠兒,我也有幽燕氣,可憐北去滯蘭成,聽鼙鼓一聲,愴然出涕;

醉後摩挲長劍,閒來收拾殘棋,慚愧西來依劉表,看春江萬里,別有傷心。

——梁羽生《楹聯的各自為對格》

吳佩孚的秘書長楊圻,此人字雲史,出身常熟世家,他的父親叫楊崇伊,是策動戊戌政變,慈禧太后再次訓政的要角;岳家更闊,娶的是李鴻章長子李經方的女兒。王揖唐是他岳父的朋友,所以楊雲史尊稱之為“世伯”。

——高陽《玉壘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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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少帥贈楊雲史條幅:“兩字聽人呼不肖,半生誤我是聰明。”

——Puka2000《海外占星家對張學良出生時間的校正》等

陳美美與楊雲史的戀情

提起陳美美,知道的人不多;提起楊雲史,在當時算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稱

“江南四大公子”之一。他是江蘇常熟人,世代為官,十七歲便娶了李鴻章的孫女李道

清為妻,曾經追隨岳父出使英倫,成為學貫中外的青年才子。後來任大清國駐新加坡的

領事,辛亥革命後由海外歸國,隱居在虞山的石花林,築一座樓居住,名之為:“江山

萬里樓”。這時他的原配妻子李道清已死,又續徐霞客為妻,依然夫唱婦隨,過著逍遙

自在的樂道生活。

民國九年,楊雲史在江西督軍陳光遠的屢次盛情邀請下,終於只身前往南昌去做陳

光運的高參。當時秀才大帥吳佩孚挾第一次直奉戰爭大獲全勝的威風,雄踞洛陽,聽說

陳光遠將楊雲史羅致帳下,說道:“陳光遠何能駕馭江東不羈之才。”果然不久陳光遠

與楊雲史便出現了矛盾,楊雲史不辭而別,給陳光遠留下一封行文辭雅的書信:

雲史乃江東下士,將軍謬採虛聲,致之幕府,時陪閻公之座,遂下陳蕃之榻,頗

思盡其愚悃,有裨萬一。頃得山妻徐霞客書謂:“園梅盛開,君胡不歸?”不禁他鄉之

感,復動思婦之懷,清輝玉臂,未免有情,疏窗高影,亦復可念,清狂是其素性,故態

因之復萌,敢效季鷹煙波之清,乞徇林逋妻子之情,予以休暇,遂其山野,庶面雲在山,

靚妝相對,此中歲月,亦足為歡,則將軍之賜也。

吳佩孚聽說楊雲史離開陳光遠,連忙派人請他入洛陽相助,從此楊雲史便跟定了吳

佩孚。

陳美美與楊雲史的相識是在吳佩孚第二次直奉戰爭慘敗之後。戰爭之前,楊雲史的

妻子徐霞客突然在洛陽病逝,楊雲史第二天就要隨軍出發,只好倉促殯殮,非常痛苦,

從當時他留下的詩中,可以看出他的這種心情:

要憐九月十三夜,死別生離第一霄;

戎馬書生真薄悻,蓋棺照月便從軍。

戰爭由於馮玉祥的倒戈一敗塗地,楊雲史隨吳佩孚又過一段悽惶的日子。吳佩孚在

武漢東山再起,在查家墩成立司令部,楊雲史擔任幕僚長。他公餘之暇,頗感孤寂,尤

其在清燈照壁,冷雨敲窗的時侯,想起結髮妻子李道清,更想起被自己倉促殯葬的徐霞

客。那時夫妻之間志同道合,過了多少溫馨的黃昏,如今卻形單影隻,煢煢孓立,難以

排遣心中的淒涼,寂寞和悒鬱。

於是楊雲史開始涉足妓院。陳美美是武漢的名妓,人長得不算十分漂亮,卻一份孤

傲的性格,高挑身材,落落大方,而且頗具才情,楊雲史一見鍾情。

這時的楊雲史已年近半百,華發紅顏,夜夜與陳美美出雙入對,武漢報刊紛紛競登

這一艷聞。有些傳播媒體,居然按日登載他們的起居。楊雲史的朋友們代抱不平,只要

楊雲史點頭,就打算對這些報刊施加壓力,楊雲史一笑置之,寫了兩首曲寄給報刊作為

回答:

其一:

妓女千千萬萬,嫖客萬萬千千,輪我做了嫖客,便鬧得瘴氣烏煙。我也莫名其妙,

君聽其自然。

其二:

報是他出版自由,嫖是我個人自由,要怪他家家報館,先怪我夜夜春樓。只要風

流不下流,這其間何必追究?

陳美美慧眼識名士,她的關心、體貼、妙解風情,使得心情蕭瑟的江東才子深感慰

借。陳美美是不俗的女子,自然不會用職業性的手法籠絡楊雲史,而是一片純情,楊雲

史也以大量的熱情投入到她的身上。那時楊雲史的許多詩句中,都能隱約看到陳美美的

靚影,像是:“夜半入門人已醉,手扶花影下雕鞍。”“酒後春寒行不得,軍中刁斗已

三更。”“何因軟語甜如蜜,皓齒無聲齧荔枝。”於是“風流小杜”的名聲不脛而走,

講得惡毒一點的乾脆叫他“娼門才子”。

提到“風流小杜”這個稱號,就要講到楊雲史與梅花的關係。楊雲史愛梅、詠梅、

畫梅的嗜好,可以直追宋代隱居孤山自稱“梅妻鶴子”的林和逋。吳佩孚曾經為此贈給

楊雲史一聯:

天下幾人學杜甫,一生知已是梅花。

楊雲史所畫的梅花,真可說得上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但他

畫的梅花從不輕易送人。除了為吳佩孚畫了一幅巨幅梅花外,在武漢特應陳美美之請,

在徹夜春雪中,紅袖添香里,畫成臘梅屏幛四幅,兼題八首七言絕句,其中有句是:

“江郎彩筆猶昔,畫了長眉畫折枝;近來英年消磨盡,只畫梅花贈美人。”於是好事者

稱他是“風流小杜”。

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楊雲史投之以木瓜,陳美美報之以裙裾。革命的北伐軍徹底

摧垮了吳佩孚的主力部隊,吳佩孚西走白帝,輾轉入川。在革命烈火迅猛,抓住就會殺

頭的情況下,楊雲史沒有來得及跟上吳佩孚逃跑的步伐,多虧陳美美把他藏在香閨中,

方得順利脫險,過了那個革命風浪尖。藏在陳美美的香閨中,楊雲史天天畫梅題詩,選

出最好的一幅送給陳美美,上面題有兩首絕句:

其一:

戎馬經年衣滿塵,強歡暫醉暗傷神;

平生熱淚黃金價,只贈英雄與美人。

其二:

照眼枝枝紅雪堆,胭脂難買好春回;

羅浮以外非春色,從此楊圻不畫梅。

楊圻是他四十歲以後所改名字,詩中說從此不再畫梅,是他對自身狀況的極度悲觀。

他覺得自己年過半百還得靠一個青樓紅粉知已來照顧護持,確實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到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名滿天下的名士,權傾一時的大人,混到如此進退失據的

境地,夫復何言!對此,陳美美不是同情,而是理解。

等到時局稍微穩定後,楊雲史決定離開武漢北上,陳美美在臨江樓設席為楊雲史餞

行。那天風吹野花滿庭香,陳美美不斷勸楊雲史多喝幾杯,問楊雲史什麼時侯還會回來,

楊雲史望著滔滔東去的長江水,不知道哪一天還能見到陳美美,別意陣陣襲上心頭,他

即席賦詩與陳美美留別:

年來范蠡久無家,西塞山前似若耶;

君問歸期載西子,春風流水碧桃花。

楊雲史走後,陳美美很長一段時間拒不接客。天天把自己關在房裡,看著楊雲史給

她的梅花,題贈的詩詞,追憶著他的濃情蜜意,她為楊雲史感嘆,覺得他“一例霸才難

得主,年年沉醉過新豐。”楊雲史到鄭州後,曾給陳美美寄來一首詩,寫道:

年年落魄又經年,典盡春衣習醉眠;

天未生涯差強意,將軍厚我玉人憐。

既懷念吳佩孚對他的知遇之恩,也難忘陳美美的患難真情,把陳美美與吳佩孚相提

並論,使陳美美激動不已。

楊雲史不久去了北京,再出關到瀋陽,陳美美漸漸地失去了楊雲史的訊息。由於楊

雲史的關係,許多人都熱衷要她陪客,以抬高自己的身價。陳美美為了排遣對楊雲史的

思念,為了免除不勝其煩的騷擾,終於贖身做了別人的妻子,可不久又離婚,隻身移居

上海。

九·一八事變後的一天,陳美美上街上買一些東西,突然見到了楊雲史熟悉的身影,

她硬著頭皮去見楊雲史。原本以為時過境遷,往日的熱情已經隨風而散,誰料兩個人都

還一往情深,兩個人促膝長談,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飢餓、忘記了一切。

第二天,楊雲史又到陳美美的居室去看望她,陳美美送了一首詩給他:

陌路相逢訣絕恩,斷無訊息盡銷魂;

天涯何處尋崔護,千里桃花紅到門。

楊雲史看罷,一連回詩兩首:

其一:

雲窗霧閣看紅梅,痴福能消避面猜;

昨夜捲簾香雪裡,雙成笑擁綠萼來。

其二:

粉壁峨峨繡浪紅,舊時詩畫尚紗籠;

清宵風月分明在,莫是相逢又夢中。

第三天,陳美美往拜楊雲史,為陳美美開門的是位漂亮中年婦女。楊雲史告訴陳美

美:這是他的夫人狄美南。狄美南久聞陳美美的大名,對她的來到大為緊張,但表面卻

絲毫不露痕跡,熱情洋溢地殷勤招待丈夫的昔日情人,但實際是形影不離丈夫。美南是

賢內助型的女性,她把楊雲史侍候得無微不至,使得陳美美絕無插足的機會。楊雲史和

陳美美無可奈何,只得分開。

後來楊雲史又到了北京。那時日本已占領東三省,正策動華北五省自治,想拉在北

京過隱居式生活的吳佩孚出來做大漢奸。楊雲史受章太炎委託去勸阻吳佩孚,不要接受

日本人的條件,不久白髮蒼蒼的章太炎自己也趕到北京。吳佩孚拒絕了日本人的要求,

他問日本來使:“難道我還不如張作霖嗎?”

楊雲史在北京還是不能忘懷陳美美,給陳美美賦詩贈畫。陳美美回了他一封信,說

道:

別後音書兩不聞,預知謠諑必紛紜;

只緣海記憶體知已,始信天涯若比鄰。

……

——車水《中國歷代名女--名妓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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