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在柏楊被囚的九年又二十六天漫長歲月里,佳佳由一個每星期等爸爸為她講故事(趴在囚房地上寫)-“小棉花歷險記”的小女孩,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十七歲,對一般少女來說,是個綺麗夢幻的年齡,充滿活潑洋溢的生機,佳佳當然不例外,但,佳佳比別的同年齡少女,多了一種難言的隱痛;父親受誣入獄,母親又跟父親離婚,家庭變故,自尊心受創,使她比別的少女多了一份敏感。她脆弱而衝動,早熟而矛盾。她有意逃避生活的陰暗面,然而沉重的負荷糾纏著她不放。
在這段艱苦的歲月中,對這個影像已經逐漸模糊褪色的爸爸-柏楊,年幼的佳佳,內心會產生怎樣一個輪廓?佳佳自己描繪得出來?佳佳的媽媽能夠給女兒一幅深刻而清晰的父親的圖畫?事實上,柏楊入獄不及一年,原本小嬌女的佳佳和媽媽,已經有另外一位男主人踏進她們的家園,自此之後,佳佳始終稱他為uncle。
在下面這些通信里,佳佳很少提到媽媽,偶爾提到,也是一筆帶過,而對這位後來一直和她們生活在一起的uncle,更絕口不提。你可以看到年紀稚弱的佳佳,已經從大人那裡學得了成人的世故,她把這兩位在現實世界中與自己關係最密切的人,在寫給爸爸的信中隱藏起來,而只把生活中無關緊要的素材填塞進去,呈現給在獄中的爸爸看,佳佳的內心在媽媽及uncle的籠罩下,難免和自己的生身之父-柏楊產生了某種距離,而佳佳自己也在這種情狀之一,掙扎著長大,她的成長是辛苦的,也是扭曲的。
另一方面,妻子棄已而去,獨自在獄中忍受苦難的柏楊,多么盼望能從這個惟一的親人、自己的骨血-佳佳這兒得到一丁點兒安慰,哪怕是一句:“爸爸,我愛你!”或“媽媽和我都盼望著你回到我們身邊來”。這種抽像的話,對柏楊來說都是熨帖肝的靈藥,是使他堅強支撐下去的最大鼓舞。可是,這些話,柏楊沒有聽到,他聽到的只是小女兒的外在世界,譬如:學校的同學、考試的成績、甚至壓歲錢或家中的小狗等一類生活的細瑣。柏楊至此,已別無所求,只求佳佳能夠順利長大、平安長大,少一點痛苦的長大而已。在這幾年的通信里,柏楊隱忍著自己的孤獨苦痛,仍然給自己女兒佳佳的心田裡,播下了許多美好的種子,他希望透過自己遙遠而間接的指引,使佳佳這模佳木發芽、茁壯、開花、結果。
《柏楊在火燒島》(《柏楊家書》在台灣地區出版時的書名)書中的信件,就是這個心靈被剖成兩半的孩子-佳佳,和她被隔絕獄中的父親-柏楊間的通信。現實對他們父女是這樣的殘酷、無情,在這些信件中,我們看到了現實的鞭痕。
本書上卷,是佳佳十二歲(一九七二年)到十六歲(一九七六年)間,和爸爸通信的全部實錄。一九七六年-一九七七年,則屬下卷。此外,被扣壓而下落不明的信件,則不在內。在囚犯與家屬通信不得超過二百字的規定下,這些信,每是然短短几行,卻交織著父女間至情的愛和椎心的思念,另一方面,也充滿著焦慮、甚至怨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