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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 容 提 要引 論
戰亂、明清易代、“強仕之年”以及李漁自身獨特的稟性、
才情加之落第的挫折,使李漁放棄了舉業,離開了入仕之途;明
清交替之際的世風與李漁的家世等助因,使李漁以藝術創作和藝
術經營為謀生職業,走上了亦文亦商、亦仕亦隱之路。李漁以文
為商,以藝為商。藝術的商業化是李漁一生從事文藝事業的職業
要求與主要創作傾向,商業化的藝術則是這種職業需求與創作傾
向在作品中的凝聚。
李漁多才、多藝、多產。其文學創作,眾體兼備,內容龐
雜。然則,尋繹其間,得其犖犖大端者,可有二點:
(一)戲劇處於中心位置,並呈輻射狀向其它方面施以滲透
性影響;
(二)以吸引觀眾(或讀者)為鵠的,帶有濃郁的娛樂性色
彩。
據此,本文的論析順序依次為:
由曲論而戲曲而小說(無聲之戲)而詞(肖曲之詞)。
以便讓文章的理路與李漁的創作特色合拍(突出觀眾性、娛
樂性與戲劇的中心地位)。
第一章 笠翁曲論
一、李漁所言“結構”,是構思過程而非構思結果,是“結
構”戲劇而非戲劇“結構”,是局之所布而非所布之局。但是,
“結構”一詞的現代意義帶來的思維慣性,卻每每造成對李漁
“結構”概念的誤解。於是,在不知不覺中,將“結構”戲劇倒
置為戲劇“結構”。由於“結構”在李漁編劇論中的綱領性地位,
這一誤解所牽累的面便很廣,甚至突破“結構”一項,使整體理
論布局都顯得蕪雜起來。以至被認為“不免凌亂無序之譏”。而
“結構”在李漁戲論中的本來意義一經還原,則上述問題隨之雪
化冰消,項、款歸屬合宜,各得其所,各款的理論內容亦隨之得
以貼近李漁原意的厘定。
二、李漁“舉制義與戲劇並論”,如“立主腦”、“密針線”、
“減頭緒”三款,即是。其中“主腦”二字,每見有不同的解釋。
李漁以制義之“主腦”作喻,闡發編劇之理,取意甚明:制義之
“主腦”為一文之主旨,戲曲之“主腦”為關鍵之“一事”(因一
人一事又止為一事);制義圍繞“主腦”發揮開去的是意旨的層
層闡發,戲曲在“主腦”基礎上生髮開去的是情節的步步發展。
李漁以制義法比喻說明劇作法,至少給人以下四點感受:(一)
將二者並舉在自覺或不自覺中有藉此抬高戲曲地位之意,卻反襯
出了曲家實際境遇的可憫、可悲、可嘆;(二)制義與戲曲間確
有諸多相通暗合之處;(三)與金聖歎緣制義筆法評戲比起來,
李漁的理論指向貼近戲劇特徵,金聖歎評戲則往往仍在文章筆法
的堂廡之內;(四)制義為李漁生活時代里讀書人的普遍生活體
驗,李漁以制義說戲,一可以促發盎然的閱讀興趣,二可以藉助
讀者素有為文體驗,使之順利進入戲劇理論的堂奧。
三、戲劇,應該是敘述性與抒情性的統一,即“史詩的客觀
原則和抒情詩的主體性原則這二者的統一”(黑格爾語),可以有
偏重,不宜有偏廢、具有為後代垂範性的元人劇作便顯現了明顯
的偏失:曲詞佳而關目陋,有明以來戲曲家仍表現出惟曲是重的
傾向。李漁“結構第一”一項涉及內容甚多,然其核心部分是關
於“情節”或曰“事”的。“結構第一”、“賓白第四”分為二項,
一般認為是李漁重視“結構”與“賓白”二種因素的表現,實際
二二者分設並列在很大程度上出於同一種考慮――突出情節(關
目)的重要地位。從情節關目的構思(“結構第一”)到情節的傳
達(“賓白第四”),組成了一部劇作的由“局”之“布”到“布”
為“局”的全過程。在亞理斯多德和王國維的戲劇理論中,“情
節”都居於核心地位。沿著亞氏的理論發展而來,遂有狄德羅的
“情境”說,黑格爾的“衝突說”、阿契爾的“激變說”等等;王
國維給戲劇下的定義為“必合言語、動作、歌唱,以演一故事”,
王氏對古代戲劇史資料的梳理過程,也是在向“戲劇意義始全”
的邏輯推演過程。然而在中國,在李漁生活的時代,“情節”的
重要性仍未引起足夠的重視,李漁的戲劇情節論,正如金聖歎的
小說人物性格論一樣,是其整個理論體系中現實針對性最強同時
理論價值最高的部分。
四、李漁展示戲劇特徵的途徑,有三條:(一)在總體理論
布局上凸現,(二)在比較中顯現,(三)在過程中展現。能夠站
在整體性的高度去考察戲劇特徵的全貌,正是李漁戲劇特徵論的
特徵。李漁在理論的總體體系設計上凸現了戲劇特徵,而戲劇特
征又反過來成為維繫李漁戲劇理論體系的綱領。但學術界並未對
李漁關於戲劇特徵的理論思考給予應有重視,研究李漁戲劇理論
的著述往往僅在“論戲劇結構”、“論戲劇真實”、“論人物塑造”
等具體論題上做文章,而對戲劇特徵不置一詞(或僅僅以“適合
搬演”之類的話點到即止)。考察李漁的戲論,如果忽略了戲劇
特徵,則無異於得其貌而遺其神,且離開戲劇特徵,具體論題也
失去了把握的標準而進退失據,其情形正像不少修辭學著作只講
修辭方式而不講修辭“語境”一樣。當李漁向世人全面揭示戲劇
特徵時,以創作論,戲曲還被當作馳騁詩才的天地,以曲學著述
論,則桴鼓相應,??然一派曲律曲韻之聲,故李漁戲劇特徵論
的問世,不啻石破天驚。
五、笠翁曲論有一種灑脫的氣度,究其原因主要不在文采而
在思致。李漁論戲,頗具辨證思維色彩。談一面往往照映對立的
一面,言規矩每每留出迴旋的餘地,即在““法脈準繩”中注入靈
活性、變異性和多樣性;另外,李漁很注意各種不同因素之間的
聯繫性,各款、項間,每每形成一種內在邏輯上的勾連,讀之思
之,但覺有一種很強的邏輯與思辨的動勢,涌動於論述過程之
中。雖然李漁論戲也有局部性硬塊(如“詞韻”而至於“恪守”,
“曲譜”而至於“凜遵”,即是),但並不能掩蔽其通體的系統性、
思辨性光澤,笠翁論戲,仍是為活人說法,非向死句參禪。李漁
的系統、辨證思想因素,在相當大的可能性上得益於中醫思維方
式的影響。李漁家世身世都與醫藥業有密切關係,在他的著述
中,李漁常以醫生自比自居,常用醫藥知識比喻說明事理。李漁
在思維方式上契合中醫系統、辨證的思維特徵,在作品中時常流
露出陰陽平衡的思想。
六、觀眾,是李漁論戲的出發點,也是歸宿點。他從與賀拉
斯同樣的視角,看到了亞理斯多德用邏輯分類法揭示出的東西
――戲劇特徵。觀眾,是戲劇的最基本要素,但在中國古代戲劇
理論史上卻長期被忽略。一旦戲曲混同於詩、詞,以案頭之作為
自足狀態而成為可供“文人”自我“把玩”的對象時,觀眾性便
自然而然地被遺失。李漁比中國古代的任何別的戲劇理論家都更
重視觀眾,他之所以有如此強烈的觀眾意識,與他的人生選擇
(職業戲劇家)以及他在藝術上的商業性經營有直接的關係,同
時也與晚明以來的文藝思潮有關。
第二章 笠翁十種曲
一、戲劇美的獨特性,在於過程性與直觀性的統一。元明清
戲曲作品往往直觀不足。李漁是很重視戲劇的直觀效果的,尤為
難能可貴的是,他善於將隱微曲折的心理過程直觀。如《巧團
圓》,李漁將主人公尋求情感歸依、錄求親情撫慰的心理過程,
直觀化為“如在眼前的人物的動作和情況來供表象的意識觀照”
(黑格爾語)。在李漁的劇作中,不乏直呈效果極佳的場面,如
《蜃中樓》“結蜃”一出。為了追求強烈的場上效果,李漁頻頻在
劇中穿插熱場戲,並且讓奪目的奇觀與絕妙的諧趣同時並出:奇
以醒神,妙以解頤。
二、李漁的劇作能夠多方扣發觀眾的審美心理機制(感知、
注意、情感、聯想與理解等等)。如《比目魚》從“揮金”至
“村卺”一段戲,視聽效果顯著,對觀眾的審美心理機制扣發全
面、周致,尤其在引發對立複合型情感與接通深層感悟方面,達
到了很高的水平。
三、李漁的十種曲與《閒情偶寄》在“觀眾”上相契合,也
在“觀眾”上相齟齬。李漁的十種曲不是以馳騁詩才為能事,而
是以情節為中心,尤其注重誤會、巧合在劇情中的作用,突出
“情節趣味”,與《閒情偶寄》中“結構第一”的主張相吻合,在
追求喜劇效果,曲、白並重等方面,亦如此,但演出與“觀眾”
的距離更近,故在《閒情偶寄》的平正適度處,李漁在十種曲中
卻也不免有過火的地方。
第三章 無聲之戲
一、李漁的小說有明顯的勸懲意味,但李漁的勸世之心並沒
有那么真誠。其作品所表現的“尚情”思想更值得重視,他的作
品在情節指向上與他的道德勸戒有明顯的偏離,甚至完全相悖;
有時他以自己對人情的體驗為基礎,從實用主義的角度去解釋道
德內容,將緣情釋理演化為借理闡情。李漁所尚之“情”的主要
內容是:(一)男女之情(情隨欲起,欲伴情生,情與欲攙和交
融,欲多而情少);(二)真率之情(包括敢於言“私”,不隱飾
不矯情)。這兩點恰為李贄思想的重要內容。
二、李漁的“尚情”觀與晚明進步思潮有承繼關係,李漁的
小說在“尚情”方面與“三言”、“二拍”表現了諸多的一致性。
李漁創作中的穢褻筆墨與商業性經營需要有關,也與有明以降所
流行的自然情慾觀之影響有關。
三、李漁的“尚情”觀也有矛盾的一面。李漁筆下之情在很
大程度上是一種自然情慾,社會內容隱去,才貌作用突出,作品
不論怎樣曲折變化,最後必定是才子成了佳人的好逑,佳人成了
才子的眷屬,但又有《醜郎君怕嬌偏得艷》與這種模式形成強烈
的反差。李漁有為女子在情慾的滿足上不能與男子享受平等權力
鳴不平的一面,如認為“制禮”有利於男子,是“周公遺孽”,
但是,他對於女子因一夫多妻而產生的“妒”相當苛刻,這與李
漁的生活方式有關。儘管李漁的“尚情”觀充滿著矛盾,但從我
們閱讀的總體感受而言,他仍是一位很有“人情味”的作家(曹
聚仁語)。
四、李漁的小說選材隸事注重新奇;結構單純,一線到底;
線上性結構中極盡跌宕騰挪之能事。新穎、明快、生動,在情節
結構方面很能契合他的以小說為“無聲戲”的主張。李漁小說的
人物與戲劇中的角色相通,這是因為(一)李漁自覺追求喜劇風
格,喜劇人物比悲劇人物,具有更明顯的類型化傾向;(二)李
漁小說中的人物往往有一種作家自我人格、精神的象徵意蘊。李
漁的小說語言,俗中帶雅,“機趣”橫生,與他戲劇的語言亦相
彷佛。李漁有時不用小說敘述的全知視角,反而用小說中人物的
限知視角,造成強烈的戲劇性懸念。以上諸種特點,使讀者讀李
漁的小說真有一種恍若觀戲之感。
五、李漁小說的娛樂色彩,既順應了其自家的商業化要求,
也順承了話本小說的藝術傳統。這種娛樂色彩落實到敘述方面,
主要表現為:(一)突出情節趣味(多歷時性敘述,少共時性描
述);(二)加強議論的風趣(新穎、活脫、切合情理,有時將議
論融入敘述之中)。
六、李漁創作小說帶著明顯的遊戲心態,每與人物、情節在
即離之間,對於特定的情境與人物情感,表現出一種超脫感。這
種超脫的遊戲心態使李漁的小說洋溢著滑稽詼諧的氣息,比如,
在李漁的小說中森嚴的官府斷案場面也會變成一種滑稽的遊戲
(《奪錦樓》),產生令人捧腹的效果,但李漁每有戲游過甚之處,
那便難免墮入惡俗了。
第四章 曲家之詞
一、李漁詞頗可反映出李漁的人格、襟抱和才情。《耐歌詞》
中的三百五十餘首詞,或寫其林泉之志,或顯其聲色之好,從中
可以看出其兼容之志與兼得之聰明:山林之悠閒與城市之繁華兼
顧,清風明月之賞與聲色口腹之慾兼得,不喧不寂間得亦城亦鄉
之趣。李漁詞中有些表現悠閒的田園生活的,是他“現老農說
法”,以圓自家田園之夢。晚年寫的自悔詞,表現了李漁尚真斥
偽的一面。他的記游詞,少忘我的投入,多娛玩性的賞鑒。而最
能表現李漁才情的是寫閨情類的詞。
二、李漁“聰明大於學問”,他所作的詞“無意肖曲而不覺
彷佛乎曲”。首先,從李漁詞大量寫隱逸之志、寫閒適、寫閨情
方面看,與元代散曲在內容上大面積重疊;其次,從題目上看,
甚至使人誤以為在讀元人散曲集。然而李漁詞肖曲,主要表現在
風格方面:(一)洋溢著遊戲意味,充滿諧趣;(二)有相當一部
分詞,隱逸情調流蕩於字裡行間;(三)閨情類詞有很多不僅象
“時曲”,而且像“戲曲”:1.聲口畢肖,2.將心理情感外顯為
動作,3.在逆轉中迸射出喜劇性的火花,4.語言通俗,不重含
蓄,而重“耐歌”。
三、歸結:(一)李漁詞以巧勝不以情勝,(二)李漁詞肖
曲,(三)李漁詞不耐咀嚼,但耐歌詠。
余 論
李漁是中國文化史上一個很複雜的人物,在他身上集中了相
當多的矛盾錯綜側面,導致對他的評價莫衷一是,分歧懸殊。
李漁有幫閒之志又有幫閒之才,在其“志”中,同時也含有
在職業擇向上的與傳統、世俗異趨,含有借藝術創作以顯身揚名
的報負,還含有基於維持生計之上的商業性謀利動機。
李漁之“才”雖然廣博,但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生活
藝術,(二)文學藝術。使李漁名播遐邇、名揚後世的,則主要
是後者。商業性在李漁的藝術創作方面的作用與影響不可忽視。
從積極的一面說,李漁為觀眾而藝術,他在藝術創作和藝術理論
上的卓傑貢獻,即導源於此;從消極的一面說,李漁為票房而藝
術,他在藝術創作上的媚俗庸俗,亦導源於此。
總之,以文為商以藝為商,無論對李漁其人還是其藝,它的
影響都是雙面的,“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所以,對此,單向肯
定或否定,都不足取。
作品目錄
目 錄序
內容提要(中文 英文)
引 論
第一章 笠翁曲論
一 “結構”一辨
二 “舉制義與戲劇並論”
三 由“局”之“布”到“布”為“局’
四 從書齋走向戲院,由案頭登上舞台
五 醫理與藝理
六 觀眾與戲劇
第二章 笠翁十種曲
一 場上之曲,觀、聽鹹宜
二 神魂四繞,七情畢俱
三 同也觀者,異也觀者
第三章 無聲之戲
一 勸懲還是尚情
二 李漁小說與“三言”、“二拍’之比較
三 “周公貽孽’與笠翁忿“妒”
四 小說為“無聲戲”,稗官為傳奇藍本
五 商業要求與話本傳統
六 超脫於故事情境之外
第四章 曲家之詞
一 曲家之詞與詞中曲家
二 “無意肖曲而不覺仿佛乎曲”
三 歸 結
余 論
後 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