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
1943年,26歲的張春橋在晉察冀邊區北嶽區黨委宣傳部任宣傳幹事。這年春天,宣傳部分配來一位戴眼鏡白白淨淨的城市姑娘,名叫李淑芳,張春橋一見鍾情。1943年秋季,兩人確定了戀愛關係。隨後,文靜被調往邊區平山縣郭蘇區任區委宣傳委員,張春橋被調往晉察冀分局宣傳部宣傳科任副科長。
然而,隨之而來的日軍“大掃蕩”,卻中斷了張春橋的戀愛之夢。1943年12月8日,爆豆般的槍聲在平山縣園坊村外響起,蜂擁而來的日軍包圍了村子。和區委同志失散的文靜,在突圍中受傷被俘。面對死亡的威脅,她交代了自己共產黨員和抗日幹部的身份。隨後,她充當了漢奸的喉舌,被編入日軍“宣傳班”,擔任班長,任務是編寫反共宣傳材料。
篡改歷史
從政治上考慮,張春橋不能再繼續和文靜的戀情。尤其當時他已經被提升為《晉察冀日報》的副總編輯,有文靜這樣一個既是“革命隊伍叛徒”,又是“民族敗類”的陰影隨身,對他以後的政治生涯是大為不利的。但他選擇了一個自以為是,然而卻最蠢的做法:接納文靜,並設法掩飾甚至抹掉她的這段歷史。
在張春橋的運作下,文靜被安排在《晉察冀日報》資料科任編輯。起初,在1945年12月15日,張春橋填寫履歷表時寫得含糊:1943年在北嶽區黨委認識的文靜,在1943年反“掃蕩”中受傷被俘,直到今年始回邊區。她的組織問題,據稱已經在天津市委解決,但未經正式轉來,現正解決中。
1947年,張春橋和文靜在張家口結婚。9月21日,他在填寫《中共晉察冀中央局組織部幹部調查表》時,仍不敢完全隱瞞文靜的歷史問題,在“愛人的家庭情況”一欄中寫道:文靜本人是學生,17歲開始參加共青團,中間失掉過關係……1943年反“掃蕩”中被俘。1945年6月逃出後,至今尚未恢復關係。但這時候,文靜已經被他寫成是“逃出”了。
1949年5月,張春橋離開了時任總編輯的《石家莊日報》,到了剛剛解放的大上海,擔任市軍管會新聞出版處軍代表。他填寫《華東局及上海市委幹部履歷表》時,文靜的政治面貌已經被他明確地寫為“黨員”了。幾年以後,文靜的歷史問題,在張春橋填寫各種表格時已經不再提及,而且張春橋將她安排到了機要部門——新華社任組長,行政級別14級,月薪147元。1959年,成為上海市委書記柯慶施高級秘書和心腹的張春橋,在填寫《幹部履歷表》時,文靜的被俘叛變問題已無影無蹤,留下的只是“黨員”二字。
1960年11月4日,張春橋填寫《上海市委組織部幹部履歷表》時,文靜不僅“黨員”身份毫無疑問,而且已經進入了中共上海市委辦公廳這樣的要害部門工作了。
正是由於這樣,每次在審查幹部的時候,張春橋都為此十分惱火。老婆的歷史問題,無形中影響了他的“進步”。“文革”開始,特別是張春橋被調到北京以後,文靜對張春橋不放心,經常找各種藉口要到北京來。
張春橋對此很是反感,加上他早就想將這條“辮子”扔掉,便多次私下向老婆提出離婚,文靜都不同意。
“垂簾聽政”
張春橋去北京參加籌備中共擴大的八屆十二中全會時,他向江青談起自己的苦惱,又提出離婚的辦法。江青冷笑著對他說:“你以為離了就乾淨了嗎?退一步就沒法收拾了?”張春橋心有所悟。
張春橋後來對文靜明白地說:“也不會為這個問題打倒我。”他指的“無產階級司令部”,即進入九大成立的中央政治局的江青一夥已經向他交了底。表面上,張春橋提出文靜不再擔任任何工作,實際上秉承他的旨意,讓文靜稱病長期躲在家裡,仍照舊發給所有檔案,由專人送到家裡。王洪文在調中央之前,主持上海市委工作時期,也常常到文靜家裡去商量工作。黃濤、朱永嘉、何秀文等人為了討好張春橋,常常把自己起草、經張春橋批示的發言稿送給文靜,請她“審閱”、“指正”。
這種“垂簾聽政”的情況一直持續到1976年10月14日,中央粉碎“四人幫”的會議精神傳達到上海各級組織和民眾後,才停發了給文靜的檔案。
文靜給張春橋生了四個孩子,三女一男。張春橋愛抽菸,也喜歡喝酒,文靜也抽菸喝酒陪著他。張春橋夜間工作時,文靜通知廚師做夜餐。張春橋決定與文靜保持距離,完全是出於政治原因。
提出離婚
張春橋曾多次私下向文靜提出離婚的事情,文靜都不同意。
一次他想讓上海的“四人幫”骨幹分子,再為他做離婚的工作。他對將去上海出差的王洪文秘書肖木說:“還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再次去找一下馬(天水)老和(徐)景賢同志,請他們再抽空兒出面找文靜談一談,儘快地將我們離婚的事情辦了。”
剛才還在大談國家大事的張春橋,怎么一下子就轉到家庭的問題上來了?肖木的腦子一時還未轉過彎兒來,他驚奇地看著張春橋,感到困惑:“離婚?”
張春橋很堅決地說:“是的,離婚,還是那個頭痛的離婚。你告訴馬老他們,我沒有別的什麼要求,財產、孩子全歸她,只要能離婚就行。”
作為王洪文秘書的肖木,經常與張春橋打交道,是知道這位“首長”脾氣的,當然不敢再問下去,更何況這是人家家庭的私事。
令人奇怪的是,一向沉默少語的張春橋,在肖木不再說話之後,反而接過話頭來繼續說這件事情:“我提出離婚,可是文靜和孩子們不理解,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他們好啊!”
張春橋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哀婉、幾分淒涼。“老婆孩子們的眼光都太短了,他們哪裡知道鬥爭的殘酷啊!”
萌生“找伴”念頭
1976年2月26日晚上,張春橋要徐景賢等親信替他找兩個秘書。徐景賢回上海後,就精心物色了兩個自以為可靠的男幹部,把他們的情況整理成兩份材料,寄給張春橋。
這一回,善於揣測張春橋心思的徐景賢失算了。3月,張春橋給徐景賢回了一封親收信,內有兩頁信紙。第一頁只淡淡地說他收到了兩位同志的材料後,覺得他們來了以後,可能沒有太多的事情,還不如在外面多乾一些事情為好。第二頁單獨寫給徐景賢,一訴衷腸:老實說,我要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秘書!而是找個伴。信的末尾寫道:上一頁可給其他同志看,這一頁請閱後燒掉,免得引起不愉快的事。原來張春橋不是找秘書,而是找“伴”。
但是,隨時在討好張春橋的徐景賢,也深知張翻臉不認人的本性,並沒有燒掉這頁密信。“四人幫”被粉碎後,徐景賢交代“找伴”這件事說:“……文靜有歷史問題。我覺得這是張春橋的一塊心病,後來根據我的了解,物色了政治上較好又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對象,想當面徵求張的意見是否合適後,再和女方談。”然而張春橋很快就被捕了。
1981年1月,張春橋被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1983年1月減為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因為當年和文靜離婚雖經中央批准,但沒有公開,所以張春橋出獄後仍和文靜共度晚年。
2005年4月21日,張春橋因患癌症病亡,終年8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