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故尚朴處士富彥政墓志銘奉議大夫左春坊大學士翰林侍讀學士兼修國史廬陵曾棨撰
征事郎中書舍人夏衡書丹
征事郎行人司司副四明鄭雍言篆額
洪熙元年冬十一月之廿三日松江富處士以疾卒於家享年六十有二期以宣德二年四月初二日卜葬所居之西高阜之原前期其孤奉其先友金文鼎所為行狀清余弗獲詞按狀處士諱忠彥政其字也世居上洋之海鶴沙蔚為望族曾祖友諒父文達三世隱德弗仕母殷氏有賢行處士生甲辰之六月十日自幼端謹髫齔時其言動已屹然如成人祖母王氏鍾愛之日加訓誨甫十齡遣從鄉先生張明復游克自勤勵以知所趨向稍長問學益進蹈履蔫實鄉鄰皆嗟異之其治園田營居第皆若不經意而井然有序視先世有加焉閒居獨處志意泊然若不關世故者至其倉卒之間應事接物裁決如流略無凝滯皆若素定人服其通敏性不好華糜家雖豐裕而布衣韋帶不異庸人尚自號曰尚朴人亦以是稱之其教子必延至名師處姻族尤盡恩意僮奴卑賤未尚加以呵叱鄉鄰貧者賑之以財飢者賑之以粟死者與之以棺四方賢士大夫緇流羽士與其門者莫不館穀而贐遣之寺觀橋樑有廢毀者輒捐己資為之修葺淡然無德色既得疾臨終呼二子告之曰吾平生勤儉暨好施予皆出於天性非勉強幹譽也今鄉鄰有假貸不能償者悉取其券焚之使我瞑目地下無遺憾矣二子如所言翌日遂卒初娶謝氏繼秦氏皆先卒子男二人曰丙曰奐俱謝出也孫男二人諶謐女二人蘩蘊惟處士好善樂義涪沉州閭安於恬淡而無所外慕至其寬厚和易而仁惠之施周於鄉黨者如此豈非所謂一鄉之善士者與是宜有銘銘曰儉以約而所施則博裕以豐而其志則沖惟善之積惟義之為令德遺芳以永於垂!
譯文
明朝洪熙元年(1425年)冬天,農曆11月23日,松江很有德才不願去做官的富先生病故在家裡,終年62歲。選擇在宣德二年(1427年)陰曆四月初二,安葬在他家西邊的一塊高地里。當富先生還年青失去了父親的時候,就按照已故世父親的老友金文鼎那樣,社會上的事什麼也不管,也不得罪任何人,從不參加訴訟糾紛。
富先生名忠字(又名)彥政。祖祖輩輩住在上海東濱海的鶴沙(即下沙),是一個很有名望的大家族。
富先生的曾祖父叫富友,祖父叫富諒,父親叫富文達。三代人很有學問和德行,都沒有做過官。母親姓殷,是一個很賢德的女人。
富先生生在元朝至正二十四年(1364年)陰曆六月初十。從小很懂事,很有禮貌,七八歲時,說話和行動堅定得像個大人。姓王的祖母特別愛他,常常對他加以教導。剛滿10歲,就送他到本鄉張明字復游老師那裡求學,學習很努力,也明確學習是為了將來做什麼。隨著年齡的增長,學習更加勤備。他走路時,總是低著頭,斯斯文文,循規蹈矩。鄉親們都感嘆地說這個青年與眾不同。
富先生對田裡的耕作、播種、施肥、造房屋的規劃、施工都好像漫不經心,然而都有條有理,一點都沒有紊亂的現象。
富先生對待父親的老朋友,比父親在時更加敬重。在家裡一個人呆在屋裡,外面的事不聞不問,好像社會上的事都與己無關。但碰到突然的情況,無論事與物,一件一件很快的作出決定。一點沒有遲疑的樣子。處理起來乾脆利落,象早已想好的那樣,使人不感到有什麼不合。大家都佩服他的聰明善斷勝過一般常人。
富先生從來不主張講究穿著,家裡雖然富裕,可他穿的和平常人一樣的布衣。他對人家說:“我這個人不贊成講究吃穿和享受。”大家也一致公認他說的完全是事實。
富先生教育兒子時,必定請來德行很好,學問淵博的老師。遇到親戚、族人對他有所要求時,他總是盡最大努力滿足他們,對待家裡的傭人和一般勞動大眾,從來沒有大聲呵叱。對周圍貧困的鄉鄰,常常送點錢給他們:沒有吃的,送點糧食;死了人買不起棺材的,買一個給他們送過去。各處有道德學問的人和和尚道士到他家的,都留他們住。去的時候,送點盤纏給他們。遇到寺廟損壞,橋樑塌斷,千方百計想盡辦法拿出錢來,把寺廟、橋樑復修,從來不表示我是一個做了好事的大善人。到他有病將要去世的時候,叫他二個兒子到跟前對他們說:“我一生勤儉,節約和樂於做好事,都出於天性,並非勉強幹的要人家說我好話。現在,有的鄉親借我的錢沒有力量還的,不要他們還了,把他們的借據統統燒掉。我死了以後,再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事了。”他的兒子照他的話做了。第二天,富先生與世長辭,離開了人間。
富先生第一個妻子姓謝,病故以後續娶秦氏,秦氏又故世在富先生之前。兩個兒子叫富丙、富奐,都是謝氏生的。有兩個孫子富諶、富謐;兩個孫女,富蘩、富蘊。
富先生一生做好事,他常常講:“現在社會上的人,大都跟著世俗走,隨波逐流,唯獨我與人不一樣,甘心情願過儉樸節約的生活,從來不羨慕人家的豪華奢侈。”他待人寬厚、和氣、平易近人,一點也沒有財主的派頭。他做了很多好事,無論親戚、族人和周圍的鄉親,莫不都受到他的好處。像富先生這樣的人,豈不是地方上一個大善人啊!應該把他的事跡記載下來。
評說
概括起來講,富先生自身勤儉節約,而好人好事做了很多很多,家裡的財產雖然十分富裕,但從來不羨慕人家的擺闊,甘願過儉樸的生活。在待人方面,寬厚、和氣、平易,樂意幫助別人,受到他好處的人許許多多。像這樣的人值得讚揚,是人們永遠學習的榜樣。《富彥政墓志銘》記載著富彥政一生不求功名利祿,不受社會影響,專做好人好事的事跡,雖時隔5個多世紀,還是值得學習的。
富彥政生在元朝至正二十四年,即公元1364年,而元朝只有98年(1270~1368年)歷史,按“蔚為望族”一詞,當時要成為一個大家族,最起碼要經歷20代左右時間。照這樣來推算,則要300多年。宣橋地區搬來的第一個姓富的可能是隨宋高宗南渡從北方來這裡定居的。那時,這裡一片蘆盪,人煙稀少,土地還沒有墾熟。隨著時間的推移,居民的增多,富彥政的上代逐漸成了豪富。從富彥政的曾祖起,“三世隱德弗仕”來看:宋後期歷經遼、西夏、金、元的戰亂,又加上元統治時期的殘暴,和元後期的農民革命,社會處在改朝換代的動盪的時期。一般有家財的人,只圖保全自己,與自己沒有利害衝突,不肯捲入到時代的洪流中去。所以,一般知識分子不願做官,不得罪於人,過閒散的生活,亦是常理。故有“奉其先友金文鼎所為,行狀清余,弗獲詞按狀”等語。
這塊《墓志銘》的發現,給我們提供了宣橋成陸的可靠歷史資料。墓志銘上說:“淞江富處士以疾卒於家,享年六十有二”“世居上洋之海鶴沙,蔚為望族”。這說明宣橋地區當時屬淞江府上海縣下沙場管轄,已成為繁榮之地。據南匯縣誌傳載《雲間志》上:築今南匯城東首的護塘(捍海塘)在宋紹熙年間(1192年),距下沙捍海塘興築的年代,竟不足500年。照此推斷,第一個姓富的來宣橋定居時,南匯縣城外的護塘還沒有築。宣橋地處兩塘之間,追朔上去,宣橋地區應在唐代後期成陸,以前還是汪洋大海。惠南鄉志《黃家樓》記載:“元中葉,欽公塘附近是海,以西一帶,還是野兔出沒的蘆盪。十五條灶門港都通向大海。自從築了護塘,灶門港祗能到達現東門車站的捍海塘了。”
富彥政的住宅,按墓志銘記載和老年人回憶,在今宣橋中學東首石橋河東四灶港畔的一塊高地上,墓葬在住宅西北方向,即宣橋鎮北首的生產河朝東400米的南北河東側北面的一塊高地,即墓志銘上所說:“所居之西,高阜之原。”
這塊《墓志銘》的作者,是當時給皇帝起草聖旨、詔書的江西南安人曾棨。文字是當時文史館中專門蒐集地方資料的官員夏衡用朱筆書寫,所以叫“書丹”,字型寫得很工整,蒼勁有力。銘文是文史館中收集地方資料的另一個部門的一個副職浙江四明的鄭雍言鐫刻,書法精湛,刀鋒雋秀,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