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喜遷鶯
甲辰冬至寓越,兒輩尚留瓜涇蕭寺。
冬分人別。渡倦客晚潮,傷頭俱雪。雁影秋空,蝶情春盪①,幾處路窮車絕。把酒共溫寒夜,倚繡添慵時節。又底事,對愁雲江國,離心還折。
吳越。重會面,點檢舊吟,同看燈花結。兒女相思,年華輕送,鄰戶斷簫聲噎。待移杖藜雪後,猶怯蓬萊寒闊。最起晚②,任鴉林催曉,梅窗沈月。
作品校注
①春:一本作“秋”。
②最:一本作“晨”。晚:一本作“懶”。
作品鑑賞
《喜遷鶯》,此調有小令、長調兩體,小令起於唐。又名《鶴沖天》,雙調,四十七字,上片四平韻,下片兩仄韻,兩平韻。長調起於宋,雙調,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五字三體,上、下片各五仄韻。吳詞為一百零三字,按句逗不同分為兩格:一為上片十句,下片十二句;一為上片十一句,下片十二句。
“甲辰”,公元1244年(宋理宗淳祐四年),據夏承燾《唐宋詞人年譜》中《吳夢窗系年》,時詞人四十五歲,為姬去之年。蓋姬於暮春去後,夢窗攜其子追蹤至吳,招之不來,至歲暮,先回越,以其子留瓜涇以待之。曰“兒輩”,知姬之子非一人;曰“尚留”,知其有所候也。曰“寓越”,即已客居越州(紹興)。兒輩留吳,其能隻身至越,明兒輩已長大。“瓜涇”,港在吳江縣北九里,分太湖支流,東北出夾浦,會淞江。
“冬分”三句,扣題。“冬分”句,冬至、夏至、春分、秋分為四大節氣,都是時令的交界點,所以稱冬至為“冬分”,“人別”,即與家人分別也。甲辰冬至,詞人攜子尋姬不獲,就單身乘船至越州(紹興),兒輩還滯留在吳地瓜涇的蕭寺。詞人乘舟隨著晚潮越行越遠,長途跋涉,更覺疲倦不堪,與親人離別又倍感傷心,以致頭髮都愁白了。“雁影”三句。“秋空”中難覓“雁影”,暗指蘇姬音信全無;又自嘆戀姬之情如春天的蝴蝶戀花般的執著,但是多處尋覓去姬,她卻仍是音蹤全無。這好比:秋日中呆呆仰望雁音傳書而不至,春天裡又為迷戀野蝶而荒廢了光陰。“秋雁”、“春蝶”也點出尋姬時間之長。“把酒”兩句,憶去姬。詞人想起:有一年寒夜,夫妻倆把盞對酌共創溫馨氣氛的情景,又記得,有一回在繡被內夫妻依偎的親熱勁,真是親情如蜜甜啊!“又底事”三句,嘆孤旅。詞人說:還有什麼比離情別緒更使人傷心呢?我面對著重重彤雲,茫茫天水,心中的離愁又添上一重。上片哀傷旅途孤單,遙憶在吳親人。
“吳越”四句,思親人重聚。此處是說:當我們分離吳越兩地的一家人重新團聚時,我將從箱中翻檢出分離時思念親人的詩詞,大家傍燈下細細閱讀,直看得燈花也為我們的重逢爆出了同心結。“兒女”三句,悲孤獨,並呼應上片。此處是說:當鄰家傳出斷斷續續哀幽鳴咽的簫聲時,更激起我年華虛度,“兒輩”分離,不能共敘天倫之樂的孤寂感。“待移杖藜”二句是說:在雪止後,如果我扶杖攜藜去登越州的蓬萊閣,心中將會害怕那閣高風勁,天氣太冷了。“最起晚”三句,寫暮年潦倒。詞人說:到那時候,我將懶散地躺在被內,隨它清早的群鴉在林中聒噪,月兒西墜在窗外的梅花梢間,也不想起來活動筋骨。此系年老血脈衰弱之狀,且孤身寓越,無所事事,所以更不願起床了。下片思念親人,哀嘆老之將至。全詞是對家人分居吳越兩地的感嘆,與詞序之意緊合。
作者簡介
吳文英,宋代詞人。字君特,號夢窗,晚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一生未第,游幕終身。紹定(宋理宗年號,1228—1233)中入蘇州倉幕。曾任吳濳浙東安撫使幕僚,復為榮王府門客。出入賈似道、史宅之(史彌遠之子)之門。知音律,能自度曲。詞名極重,以綿麗為尚,思深語麗,多從李賀詩中來。有《夢窗甲乙丙丁稿》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