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盧家少婦鬱金堂,海燕雙棲玳瑁梁。
九月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戌憶遼陽。
白狼河北音書斷,丹鳳城南秋夜長。
誰為含愁獨不見,更教明月照流黃。
賞析
沈佺期詩《古意》賞析:詩寫的是一位少婦思念久戍邊塞未歸的丈夫,主題傳統,但沈佺期這首詩卻寫得情致婉轉,色彩富麗,音韻和諧,具有不朽的藝術魅力。
古意:托古以詠今的擬古之作。詩題一作《古意呈喬補闕知之》;又作《獨不見》,是樂府《雜曲歌辭》舊題。《樂府解題》說:“傷思而不得見也。”內容多寫離別及閨情怨思。
這首七言律詩《古意》,為沈佺期的代表作之一,被歷代詩評家認為是溫麗、高古之佳篇。詩寫的是一位少婦思念久戍邊塞未歸的丈夫,主題傳絕,但沈佺期這首詩卻寫得情致婉轉,色彩富麗,音韻和諧,具有不朽的藝術魅力。
首聯“盧家少婦鬱金堂,海燕雙棲玳瑁梁”,敘述簡練,比興自然。盧家少婦,名莫愁,是南朝民歌《河中之水歌》里的人物,後用作少婦的代稱。起句借用《河中之水歌》的意境,言簡意賅、精妙入微地介紹了思婦的身世和處境。她的家庭環境華麗溫馨,她的生活卻冷落淒清。“海燕雙棲玳瑁梁”,一句反襯,興起了全篇無限綿綿的愁思。她寂然獨居空閨,哪裡比得上相親相愛雙棲於樑上的燕子呢?
頷聯“九月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戰憶遼陽”繪景抒情,情景相生。深秋九月正是趕製征衣的季節,這此起彼伏之搗衣的秋聲,聲聲撩人心緒。那陣陣飄落的樹葉,更使人觸目傷懷,平添蕭瑟之感。詩沒有直說砧聲“催人淚下”,卻說“催木葉”,於無理處見妙,於曲折中見奇。樹木無心而為之“催”,人何以堪?意在言外,含蓄婉轉,砧聲本也無所謂寒暖的,加以“寒”字,就增強了詩句的感情色彩,鮮明地表現了思婦的心境。她由趕製征衣的杵聲聯想到征人——自己的丈夫,“十年征戍憶遼陽”,自然地揭示出全詩的旨意。
頸聯“白狼河北音書斷,丹鳳城南秋夜長”,分承上句,進一步闡發題旨。正如吳喬在《圍爐詩話》中所說的:“‘白狼河北音書斷’,足上文征戍之意,‘丹鳳城南秋夜長’足上文‘憶遼陽’之意”。十年征戍,時間夠長了,再加之音訊斷絕,生死難以預料。
俗話說:“能隔千里遠,不隔一層板。”只要有封書信來,知道丈夫尚活著,她就還有盼頭。可是“音書斷”,從深沉的嘆息中所表露的就不止是一般的懷遠盼歸的愁思了。她為丈夫的安危焦慮,甚至夾雜有不祥的猜想。音信斷絕,又置於這漫漫秋夜、陣陣砧聲之中,正可謂“憶遼陽”愁斷腸了。
尾聯“誰為含愁獨不見,更教明月照流黃”,吳喬分析說是“完上文寄衣之意”。這似乎有點“怨天尤人”的意味。她苦苦地思念著丈夫,非但見不到丈夫的面,而且連個信也沒有。“誰為”二字用得十分貼切,表明思婦好象有點“嗔怪”自己“多情”的意味。她企圖自寬,卻愈益加深思念之切。在這漫漫長夜,老天又偏讓那團欒明月來照這預製征衣的“流黃”。征人無訊息,征衣何處寄?詩句怨而不怒,意境清幽柔和。因而前人評說:“‘盧家少婦’首尾溫麗。”
這首《古意》雖是一首完整的七律,但受樂府影響很深。《讀雪山房唐詩序例》說:“七言律詩出於樂府,故以沈雲卿《龍池》《古意》冠篇。”胡應麟更是認為:“‘盧家少婦鬱金堂,海燕雙棲玳瑁梁’,‘誰為含愁獨不見,更教明月照流黃’,同樂府語也。”又稱讚說“起句千古驪珠”, 但也批評說“結語幾成蛇足”。
為什麼說它近樂府呢?大概是有寬對、流水對,正如《圍爐詩話》所指出的:“八句鉤鏁連環,不用起承轉合一定之法者也。”
作者簡介
沈佺期(656?—714 ),字雲卿,相州內黃(今河南內黃縣)人 ,高宗上元二年(675)舉進士,為協律郎,後歷任通事舍人 、給事中、考功郎 。流放歸,為起居郎兼修文館直學士,後升任中書舍人,太子少詹事。是繼“四傑”之後的著名詩人,與宋之問齊名,號稱沈宋,被譽為律詩的奠基人之一。
沈佺期是高宗和武后時期的宮廷詩人,以寫應制詩而聞名的。他的《龍池篇》極負盛名,為玄宗享龍池樂章之三。但這些應制詩多為歌頌皇帝點綴昇平之作。神龍初(705),在一次宮廷政變中,張易之兄弟被殺,沈佺期被牽連流放州崇山(今廣西崇左縣),後又遷台州錄事參軍。鄭振鐸先生曾評說:“沈宋之詩,至流徙後而尤工。佺期在州諸作,象《三日獨坐州思憶游》、《州廨宅移住山間水亭》、《赦到不得歸題江上石》、《答魑魅代書寄家人》諸篇,皆出之以五言排律,而於沉痛鬱結之中,不失其流麗疏放之體。《答魑魅》一篇,長至十二韻以上,尤為當時罕有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