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風悲畫角,聽單于、三弄落譙門。投宿駸駸征騎,飛雪滿孤村。酒市漸闌燈火,飛敲窗,亂葉舞紛紛。送數聲驚雁,乍離煙水,嘹唳度寒雲。
好在半朧淡月,到如今、無處不消魂。故國梅花歸夢,愁損綠羅裙。為問暗香閒艷,也相思、萬點付啼痕。算翠屏應是,兩眉余恨倚黃昏。
注釋
《單于》:古樂曲名。唐代《大角曲》有《大單于》《小單于》等曲。
三弄:奏樂三遍。
駸駸:音侵,驟貌,疾速,喻光陰疾馳。
闌:殘,盡,晚。司馬遷《史記·高祖本紀》有“酒闌”,裴駰集解曰“闌,言希也。謂飲酒者半罷半在,謂之闌。”文選·謝莊《宋孝武宣貴妃誄》有“白露凝兮歲將闌”,李善注曰“闌,猶晚也”。
朧:音,微明貌。
啼痕:淚痕。
綠蘿裙:家中綠蘿裙之人。
題材
本詞寫旅夜相思。
評析
上片通過聽覺和視覺構成四幅各具特色的畫面,即“畫角譙門”、“飛雪孤村”、“冷落酒市”和“寒夜驚雁”。首句“風悲”兩字刻畫風聲。風聲帶來陣陣角聲,那是譙門上有人在吹《小單于》名曲吧。畫角是塗有彩繪的軍中樂器,其聲悽厲,畫角飛聲,散入風中,又曾觸動過無數旅人的愁思,“風悲”兩字極為靈動傳神。秦觀《滿庭芳》中對角聲之哀也曾有描寫,“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徵棹,聊共引離尊”。一“落”字見得譙門之高,風力之勁,並且還表達出旅人心頭的沉重之感。
“投宿”兩句寫途中飛雪。“駸駸”形容馬在賓士,又上承“投宿”,使旅人急於歇腳的心情躍然紙上;下啟“飛雪”,點出急於投宿是因為風雪交加。“飛”形容漫天飛雪飄舞之狀,而“滿”字又著力畫出村子之小而且孤。“酒市”二句是入村以後的景象。燈火闌珊,人跡稀少,可見雪大且深,也襯托夜間旅舍獨處之冷清,所聞者唯有亂葉撲窗之聲。“舞紛紛”寫落葉之多和風力之急。“駸駸”、“飛”、“滿”、“舞”都是動字;“駸駸”在句中不僅狀客觀之物,而且還能傳主觀之情,由此可見作者對字、詞、句的推敲斟酌。《白雨齋詞話》極為讚賞這點:“此詞遣詞琢句,工絕警絕,最令人愛”。
“送數聲”三句是客舍夜坐所聞。雪夜風急,忽聞雁聲。雁群入夜歇宿在沙渚蘆叢之中,遇到外物襲擊,由守衛的雁兒報警,便迅速飛向高空。“乍離”句即是寫這種情況。“嘹唳”句說的是雁群受驚後穿過密布的凍雲飛向高空,鳴聲高亢曼長。雁兒多在高空飛行,白天遠望可見,夜間則從鳴聲得知。杜牧《早雁》詩有云:“金河秋半虜弦開,雲外驚飛四散哀。”雲外,言其飛得高也。張文潛《楚城曉望》詩也說:“山川搖落霜華重,風日晴和雁字高。”而盧綸《塞下曲》寫的就是雁兒夜驚:“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單于戰敗後想趁黑夜逃遁,途中驚動了雁群,雁兒驚飛雲外時的鳴聲使追逐者得知單于的去向。本詞所寫的是南歸途中的雁兒,在夜間受驚高飛時的鳴聲,叩動旅人的心弦,無限鄉思,黯然而生,詞意至此由寫景轉入下片的抒情。
下片另開境界,由雪夜聞雁轉為淡月鄉愁,委婉地鋪寫相思情意。“好在”句是說風雪稍止,雲霧未散,朦朧中透視半痕淡月。“好在”指月色依舊。
“無處不消魂”,描繪客居夜思,月色依稀當年,望月生情,不禁黯然魂消。“故國”兩句,訴說由於故國之梅以及穿著綠羅裙之人,使他眷戀難忘,因此頻頻入夢。“故國”,即“故園”,周邦彥《蘭陵王》中就有“登臨望故國”之句。“愁損”兩字,憐想夢中伊人亦為相思所若,語意曲折。
“為問”兩句上承“故國”句,是以設問將梅擬人化,將枝上蓓蕾比擬為淚珠。試問那暗香浮動的花枝,是否也是為了相思而淚痕點點?末兩句又上承“愁損”句,構想對方,由己及人。自己在客中歸夢梅花,愁緒滿懷,想伊人在故園賞梅憶人,淚滴枝頭,正如牛嶠《菩薩蠻》中所云:“愁勻紅粉淚。眉剪春山翠。何處是遼陽,錦屏春畫長。”薄暮時分,她斜倚屏風想起遠方旅人,他遙憶故園,應亦是余恨綿綿,難以消除
作者
「魯逸仲」孔夷的隱名,字方平,汝州龍興(今屬河南寶豐)人。孔旼之子。元祐間,隱居陽,與李廌為詩酒侶,自號潰皋漁父。哲宗元祐間隱士,與李薦、劉攽、韓維為友。事見《鹹淳臨安志》卷六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