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個人的體驗》描寫一個戰後日本育年知識分子在腦殘疾兒誕生後,從麻醉於性與酒的沉淪中覺醒的故事。鳥25歲結的婚。那年夏天,他開始漂流在酒精之海里,整整四周不斷地狂飲威士忌,成了爛醉如泥的“魯賓孫”,放棄了研究生的全部義務,除了聽聽唱片便酩酊大醉,形同死人一般,直至四周后從持續了700個小時的苦澀的醉酒中醒來。
兩年後,鳥正直面著妻子的臨產。在一家古怪的商店裡,鳥給在醫院陪護的岳母打了電話,得知孩子還沒出生。兩人約好晚上8點再通電話。回家途中,鳥卻遭到一群少年流氓的襲擊,帶傷回到家後,便立即蜷曲在床上。在鳥夫婦的臥室里,放著一張罩著塑膠布的白色的嬰兒床,形似一隻碩大的鳥籠。
電話鈴聲把鳥從夢境中的非洲大陸拉回到現實,昨夜開始的雨仍在繼續。鳥像兔子一樣蹦到電話機旁,一個陌生男子在電話里對他說:“請馬上到醫院來!嬰兒有些異常,需要和你商量!”鳥像談論別人的事似的冷靜地問道:“孩子母親沒事吧?”他覺得曾千百次地遇見過說這句話的情景。“孩子母親沒事。情況緊急,請儘快前來!”
鳥冒雨趕到醫院,得知孩子患的是腦疝,由於腦蓋骨缺損,腦組織流淌出來,看上去像是有兩個腦袋。據院長介紹,即便動手術,將來最好的結果也是成為植物人,而且嬰兒的生命力相當旺盛,不會很快死去。鳥挨了重重一擊,跪地痛哭。
鳥不知道該向誰述說自己的心情,偶爾想起了女友火見子。大學時代,鳥曾和火見子睡過一次,當時兩人都酩酊大醉,鳥甚至不記得是否真的進行了性交。見面後,鳥才從火見子口中得知,正是那一次,自己使她告別了處女時代。這次兩人沒有做愛,鳥卻又開了酒戒,醉臥在了火見子的臥室里。因為這次醉酒,鳥丟掉了補習學校英語教師的職位。
嬰兒被轉到另一所醫院,全身像煮過的龍蝦一般紅,充溢著鮮活的血色,腦後有一個沉重而累贅的紫紅色瘤子,他還健壯地活著,並沒有瀕臨死亡,甚至可以說對鳥開始形成了壓迫和攻擊。鳥被一種自我防衛的激情所驅使,認為自己必須逃離這個怪物,與此同時,卻又羞恥而痛苦地感覺到自己深陷於極端利己主義之中。絕望之餘,鳥暗中希望醫生拖延手術,讓嬰兒自然死去。可醫生卻看出鳥的用心,表示“不可以直接動手弄死嬰兒”,但私下裡建議鳥“調整一下給嬰兒餵奶的量”,或者乾脆“用糖水代替牛奶”。鳥如同逃離現場的罪犯,從醫院昏暗的走廊逃到了火見子的住處,那靜謐的避難所,溫柔的忘憂鄉。他進出火見子的房子,也進出火見子的身體,甚至把這裡的電話號碼也留給了醫院的值班醫生,焦躁地等待著精心策劃的陰謀得逞。
又是一個暑熱難耐的子夜,鳥和火見子以一種互相都不沉重的姿勢懶散地持續做愛了一個小時。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火見子在性高潮的上空盤鏇,如同擠奶一般擠壓著鳥,鳥則任意選擇火見子的某一次高潮,使之與自己的高潮重合。由於鳥害怕做愛後的漫漫長夜,高潮過後不久便又重開戰陣,並在平穩到達高潮的過程中進入甜美的夢鄉。這時,不遠處的黑暗裡響起了電話鈴聲,只是這個期盼已久的電話並未傳來嬰兒由於衰竭而死亡的訊息。在電話里,鳥被告知,腦外科專家、醫院的副院長決定為嬰兒動手術。手術的結果誰也不敢斷定,倘若效果不甚理想,鳥將必須陪伴一個植物似的孩子度過一生。這是鳥無論如何也不肯面對的現實。他拒絕了醫生的建議,把嬰兒從醫院抱了回來。鳥和火見子籌劃了幾個方案,其中包括借黑市墮胎醫之手埋掉病兒。苦風淒雨中,嬰兒的啼哭使得鳥在內心展開了激烈的交鋒,最終決定把孩子送回醫院接受治療,以承擔起自己的人生責任。
鳥經歷了煉獄般的煎熬,終於在冬季即將來臨時從醫院接回了痊癒的孩子。回家後,鳥憶起來自巴爾幹半島的一位外國朋友送給自己的一本詞典,這本辭典的扉頁上有朋友題寫的“希望”二字。他要立即翻開這本辭典,查閱“忍耐”一同的語意。
作家在這篇小說中,成功地超越了個人的體驗,將其與更廣泛意義上的人的生存選擇聯繫到了一起, 也因此而觸動了更多的心靈。
創作背景
《個人的體驗》小說以二次世界大戰中遭受核子彈襲擊的城市——廣島為背景。1963年的夏天,大江健三郎訪問了廣島。無數受到核爆炸危害而殘損的生命讓大江健三郎震驚。他譴責戰爭的殘忍,也由衷地為那些受到侵害的無辜生命而悲哀,同時,廣島人的堅強與認真也讓作家看到了生命的尊嚴。大江健三郎的兒子--光亦是一個無辜的個體, 由於一場意外而要承受難以想像卻無法迴避的艱苦人生之路;而這數目廣大的戰爭的受害者們不僅要重拾生活的信心, 還要直面潛在的核輻射將持續危害他們後代的慘痛現實。對於這些人,堅定地活下去需要勇氣。更何況那潛在的對於人類生存構成威脅的事物也絕非輕易就可以完全消除。大江健三郎終於從自己家庭的遭遇中走出,再次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社會存在所應有的積極意義。這就如同薩特所言:“任何文學作品都是一項召喚。寫作,這是為了召喚讀者以便讀者把我藉助語言著手進行的揭示轉化為客觀存在。”大江由此想到,“既然人是歷史上的存在物,那么文學的作用當然就是要塑造出一個跟包容了過去與未來的當今時代一同生活在裡面的模特兒來”,他決定用某個“生活的模特”來揭示生命存在的普遍境遇。這樣,一個人的體驗才具有了人類生存的普遍意義,因為他象徵性地隱喻著普遍的人生。“鳥”的遭遇不是每個人都會遇到, 但他的遭遇包容著歷史也意味著未來,因為在更廣泛的層面上,小到每個人在生活中都難免會遭遇的挫折與困境, 大到社會與人的異化、生存環境的惡化、權力與利益的博弈、持續不斷的戰爭對和平世界造成的威脅等等, 都是擺在人類面前的難題。“鳥”的沉淪與痛苦是人類脆弱性的表現,而他最終艱難地選擇卻是人唯一的出路。也是因此,當讀者看到不堪重負的“鳥”的那份尷尬與絕望時,油然而生出的不僅僅是憐憫,還有內心深沉的認同感;當他終於從精神的頹敗中站起時, 這一個決定的艱難和它將包涵的意味也才能激發起意志的力量,喚醒人的尊嚴。當《個人的體驗》發表時,作家已經接受了和殘疾兒共同生活的事實,經過了痛苦的探索與反思,他有了新生的感覺。而從“小我”的生存體驗到人類“大我”共生信念的升華就蘊涵在了這小說之中。
作品鑑賞
作品主題
《個人的體驗》小說,描寫了戰後生長起來的一代青年的生活,表現了社會責任這一鮮明的主題。小說的結尾處,主人公阿烏說:“我只是不想再繼續逃避生活的責任。”表明了主人公回歸正常的家庭生活、負起生活責任的決心和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這是現實生活具有一種改造人的力量。
審美體驗
《個人的體驗》取材於作者同痴呆弱智兒共生存的切身體驗,敘述主人公鳥因殘疾嬰兒的出生而引發的一場精神危機和心靈苦鬥。然而,《個人的體驗》又是主人公、作者、人的共同體驗,因為在大江“自己創造的想像的世界裡, 他努力發掘個人的體驗,成功地描繪出人類共同的追求。這在他成了殘疾兒的父親之後的作品裡有更充分的體現” 的。美學追求新高度自古以來,凡文學藝術都是以小喻大的。但到了當代, “小”和“大”的概念都發生了令人驚嘆的變化:“小”可以小到極小,直到連人自己也意識不到的無意識;“大”可以大到極大,直到連人的想像也達不到的宇宙太空。因此,以小喻大的藝術法則,衡量的標準是愈來愈高了,達到的難度也愈來愈大了。
大江健三郎深知這個藝術奧秘,他指出:“集中於小的、局部的東西,而後推廣於世界中去,我想所謂文學就是這樣的吧。小孩子所感到的痛苦和全世界所感到的痛苦或壞事是有聯繫的。”閉在他的美學追求和小說創作實踐中,已經達到把小宇宙與大宇宙結合起來的新高度。這裡的小宇宙,既可以指四國森林那樣的“邊緣”小地區,也可以指人的內心小世界。這裡的大宇宙,既可以指日本全國乃至世界各國的“中心”大範圍,也可以指名副其實的宇宙太空。
大江是站在日本森林山村這樣的小宇宙,用作品來“呼喚”全球大宇宙最緊迫、最重大的人類生存與世界拯救問題,如殘疾痴呆兒問題、核子彈爆炸受害者問題、地球污染問題、向“新地球”移民問題、人類的內斗和內耗問題、愛滋病問題、人工流產問題、戰爭與和平問題、生與死問題等等。與此同時,大江從人的“內心痛苦” 和“個人體驗”出發,讓小宇宙包容大宇宙、呼喚大宇宙;舉凡大宇宙所發生或即將發生的一切,都在人的內心世界留下刻痕,掀起波瀾。在大江文學中,人的小宇宙(心理世界)與物的大宇宙(現實世界)已臻於或迫近“物我同一”、“天人合一”的東方哲學的境界。
關於《個人的體驗》這部作品,大江說得明白:“寫在這裡的死和再生的主題,當然是以時代、世界的死與再生這一課題而展開的,但就其根本來說,正如這裡談個人的感懷一樣,是把自己作為單獨的個體對死與再生有所思索。所以,只要和小說的形象有關,我就把它放在主人公一我的祈求的層面上來完成現實的表現。我確實想過,把時代、世界的再生和單獨個體的再生放在一起,當作最實際的課題思考,首先是把它放在我和殘疾兒子的共同生活上,而表現在小說的情節之中,使它成為支撐我現實生活的力量。然而小說的情節隨著覆蓋時代、世界的核武器黑雲更密更濃,作為難以動搖的主題,確實在自己頭腦中開始存在了。”可見,大江對《個人的體驗》的題材與主題等內容的審美體驗,確實是以小宇宙與大宇宙相結合為藝術鵲的的。在大江的審美體驗中,小宇宙是出發點,而大宇宙則是歸依點。
大江開始創作的50年代中期,日本已經從“二戰”結束時的廢墟中擺脫出來,政治上取得了獨立,經濟上經過韓戰的“輸血”,也獲得了急劇的恢復與發展。日本經濟的畸形繁榮,加劇了社會矛盾和經濟危機,社會上和人際關係中又充滿著荒誕與醜惡。這種生活的轉變迅速衝擊著一代青年人的思想,西方的思想觀念普遍地代替了日本傳統的價值觀。審美意識也伴隨著文化心理結構的開放,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以戰後首位存在主義作家身份從事文學活動的椎名麟三,開宗明義地提出:“戰後文學開始明確了決心要在自己是人這個問題上負起責任來的態度。這是很重要的。從大江來說,他剛從四國古樸的森林小山村來到繁華的大都市東京,對生活的轉變產生與存在主義文學共鳴的創作動機是毫不足怪的。正如他本人坦誠所言:“舊本社會進人了經濟高速增長期。從此,生活在東京的我開始體驗到另一種緊張關係。東京的日常生活對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自己感到不能很好地適應。於是,產生於四國森林中小山村口傳故事的神話般的小宇宙開始呈現出重要意義。我發現自己在東京的現實生活和森林中小山村的神話之間,並正在被撕裂。在強烈的緊張關係中,用語言再建自己生機勃勃的小宇宙,這就是我的文學事業。”,具體到《個人的體驗》這部作品,大江健三郎以他的緊張的、被撕裂的社會體驗加上殘疾嬰兒父親的矛盾、痛苦的家庭體驗,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更是可以理解的了:“我作為一個表現同時代的人,通過小說來刻劃這個時代的社會、這個時代的人是如何生存的。內心痛苦是我的出發點。” 大江對《個人的體驗》的情節、結構等小說形式,還有更深人、更具體的審美體驗:“如果按小說來談,那么,小說作者的想像力,即使表現現實的一個側面,也要把對象多方面地分段化,每一分段都要掌握它的真實性,並且加以概括,使文章和形象提示的情節發揮作用。讀者的想像力也是以同樣的作用,接受小說表現的內容。表現某一現實的時候,如果不把它多方面地分段化,既不能保證整體的真實, 而作為單個存在的作家,必須超越單個的制約,要達到某一普遍表現的完成,除了經過這一概括之外別無他途。然而在經過多面化表現的整體上,一般說來,在其貫穿作品整體的文體上,也應該有經過概括的單個的聲音。用觀察理解這文學典型而鍛鍊出來的手法,多方面觀察理解現實的形貌。
從東方傳統文學觀從藝術觀念說,大江的審美體驗體現的是一種以“現實政治與‘呼喚’文學相結合的現實主義”為主的東方傳統文學觀。對於文學的作用,大江首先提出:“如果思考一下並非個體而是20世紀人類這樣巨大的規模的已成資產的悲哀,那就會更加明鐐文學的作用了。”他是把文學的作用與時代、社會、人類的現實狀況與前景密切聯繫在一起的:普遍性的更生給以鼓舞的過程。” 他從存在主義和人道主義思想出發,認為:“我們共有的時代精神即恐怖和希望。” “一個巨大的恐怖實體確確實實地擺在我們的面前,恐怖的根源完全是非常荒唐露骨而且十分拙劣的人所作所為。不久的將來,人類將在幾乎原始的——即使原始人也未必製造這種事故——極其單純而偶然事故造成的開端,就發動一場最後的戰爭,把從原始時代直到20世紀人類創造的歷史,把這整個歷史時期創造的文明,把走向未來的極具可能性的文明,也就是人類的希望,一古腦兒毀滅!“面對籠罩一個時代的恐怖必須建立起與它對抗的希望。把兩者的關係當作各具強大力量的事物,就能明確時代精神。
特別是使之顯在化,表現一個時代精神的有節日祭祀,有文學,總之,把同時代人所製造的恐怖與希望全都表現出來。” “我認為,文學,一定以某種形式的恐怖和希望反映該時代的精神,或者說必須反映。”大江以這種觀念來看待某些脫離現實的青年作家,批評道:“最近以來我常常看到,新進作家們自己既沒有戰爭體驗,也沒有戰後混亂期的體驗。一句話,對於社會無任何反應的時代之子,而這種時代之子在發表談話或者隨筆和論文,這實在令人感到奇妙之至。”而大江自己在接受原廣司的採訪、回答“文學的責任”問題時,則強調和肯定“大江文學是呼喚的文學” 。“我在廣島和長崎採取過政治性、社會性的行動。我的行動決不會產生現實的效果,但我的社會行為若能起到呼喚作用也好。因為我認為人類的根源就在於呼喚。”《個人的體驗》正是這種文學觀念的創作實踐。它從作者的個人親身體驗出發,描寫的“重點在於,眼前似乎即將面臨破壞整個世界的核威脅時代之下,同殘疾兒共同生活的經驗’,即核威脅背景下的殘疾兒主題這樣重大現實政治社會問題;從而表現出“我們是在如此規模、如此具體的恐怖之下,營造著我們的生存基礎”,呼喚“面對籠罩一個時代的恐怖必須建立起與它對抗的希望”,即主人公鳥的恢復“信賴”、“忍耐”及決心與殘疾嬰兒的“共生”。不過,大江並沒有把文學與政治混為一談,而是充分發揮了文學的個體具象化特性與群體審美化功能,巧妙地達到“參與”社會政治的目的。《個人的體驗》淋漓盡致地描繪了鳥作為一個殘疾嬰兒父親的那種心靈地獄般的“只限於我個人的絕對個人的體驗”,多方渲染他盼望、計畫到非洲那方天堂般的淨土去旅行的“最大的理想”,以為“旅行非洲期間就能忘記孩子的不幸”,但是,僅僅“非洲作家的小說里的一個插曲”就足以使讀者知道並相信鳥的個人體驗是如何與人類的普遍性經驗融合在一起的:“人類的女性一懷孕,強盜幽靈街的幽靈們就選出一個同夥潛進那個女人的家裡。幽靈代表黑夜攆出真正的胎兒,自己鑽進子宮裡。生產的日子一到,變成善良的胎兒的幽靈就出生啦。那樣的嬰兒不久就得病。為了治病,母親獻出什麼,幽靈就把它們悄悄放到秘密的地方。孩子的病絕無治好的,最後死了的孩子被埋葬的時候,幽靈恢復原形,鑽出墳地,從秘密的地方運出財產,回到強盜幽靈街。幽靈變成嬰兒為了獨占母親的愛,使其毫不吝惜地獻出一切,他生下來就是很漂亮的。非洲人把這種嬰兒叫做為死而生下來的嬰兒,可那是矮人族的嬰兒,非常美麗。”這真是一個美麗的非洲神話,然而其中又浸潤了全人類自古以來對殘疾兒問題的多少辛酸、恐懼、悲憤的經歷與體驗!相比之下,核威脅的問題在小說中只是作為一種陪襯性情節來寫的,但也明確地反映出人類的共同心聲。小說男女主人公鳥與火見子在好幾個場合從電視新聞和廣播新聞中得知“莫斯科的又一次核試驗及它的影響” 之後,“被剛才的那條新聞震動了”,議論道:“也許使用核武器的世界末日的戰爭開始了。”作者在這裡也加上一句敘述語:“全世界的人都感到他們同一的命運是不好的,惡運正在成形。”顯然,在作者看來,主人公的認識與憂慮也代表了人類的共識。
心理體驗意識流從藝術方法說,大江小說採用的是一種以“意識與無意識相結合的心理體驗”為主的意識流方法。大江在日本文壇上素有“直覺型作家”的聲名。他本人也直言,當他用小說來刻劃這個時代的人是如何生存時,“內心痛苦是我的出發點”。就是說,大江“是在通過寫作來驅趕內心中的惡魔,在自己創造出的想像世界裡挖掘個人的體驗,並因此而成功地描繪出人類所共通的東西” 。這個“人類所共通的東西”,既包括現實主義文學觀所主要認為的人類的社會意識和個體意識,也包括現代主義文學觀所主要認為的人類的無意識、潛意識。對於後者,大江採用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方法的某些觀念和技巧。具體地說,《個人的體驗》中的兩類心理體驗描寫,第一類意識部分主要是指主人公怎樣經歷並走出心靈煉獄的體驗,第二類無意識部分主要是指主人公的性心理和性體驗。在第一類意識部分的描寫中,小說著重表現了主人公 “走人地獄”——“走出煉獄”——“康復人性”的三個意識發展階段。男主人公首先自甘墮落,嗜酒如命:“鳥一打開教授身邊桌子蓋發現了那瓶高級威士忌就用雙手抓起了它。鳥眼球充血,他感到扭曲了的喜悅熱辣辣的。就是地獄我也要走一遭。”實際上,就是不嗜酒,活在世上的鳥也如同身處地獄:他在少年時當過小流氓,“體驗了特殊的生活”後,他在尋找一個失蹤的瘋子的過程中, “逐漸對瘋子的人格產生了好感,一直熱心地堅持找到最後。瘋子認為這現實世界是地獄,是化裝成狗的鬼怪,他因此恐懼萬分” 。鳥對酒醉嘔吐的體驗正是一種難以言狀的恐怖與痛苦。不過,鳥的更深的心理體驗還在於面對他自己的殘疾嬰兒那個時刻: “今後就要把嬰兒和瘤子一起養大嗎?他已經脫離了死的邊緣。他絕不是輕易拋幾滴痛悼的淚水就可以溶解掉的東西。他將活下去,並將壓迫鳥攻擊鳥。紅得像蝦傷疤狀閃光的皮膚包裹下,而今嬰兒猛然活下來,拖著沉重的瘤錘。植物性的存在?即使如此他也是個危險的仙人掌似的植物。”但是,大江把“面對籠罩一個時代的恐怖必須建立起與它對抗的希望”這樣的信念與健全的意識逐漸賦予了鳥,使鳥沒有完全喪失理性,得以最終克服心靈殘疾,走出心靈的煉獄。在表現這段心靈歷程中,大江獨出心裁地分別突出了“嬰兒”、“過去”與“不幸”這三種意象或因素的決定性作用。
嬰代表人類的未來。鳥在火見子的陪同下準備把嬰兒送到墮胎醫生那兒棄之不顧的當兒,“他第一次正眼俯視孩子的臉”,“孩子的哭聲似乎含有各種意味吶” 。鳥後來能夠負起救助與撫養孩子的責任,說明他逐漸懂得了孩子哭聲中所包含的豐富意義。過去代表人類的業績與光榮。現年27歲的鳥,自知“我既缺氣少力,又恐怖萬分,又要逃之夭夭”,但舊友菊比古用他的過去激勵他:“20歲的鳥可是個不怕天不怕地,自由自在的漢子,我沒見過他怕過什麼” 。這樣鳥“決定把孩子領回大學醫院去做手術。我不再逃避了”時,他又恢復了過去的“英雄”的“自我”。不幸代表現在的磨難與考驗。正如鳥的岳父教授所說: “你把這次不幸從正面接受下來,勝利了。”鳥這時已領悟到人類只有不斷地從不幸中奮起才能前進的生存法則,於是以“無哀無怨的口氣”回答:“在這現實生活中生存,這最終就要受制於正統的生存規則。即使打算墮人自欺欺人的陷阱,早晚也只能拒之於身外。”大江就是這樣通過鳥的走出煉獄的心靈歷程,象徵性地揭示出人類只有恢復過去的光榮,才能走出現在的不幸,從而奔向未來的希望這一鐵的生存規律。
在第二類無意識部分的描寫中,小說主要揭示的是男女主人公從“性恐懼、性禁忌”、“性自虐、性變態”一一“恢復性正常體驗”、“性愛幫助康復人性”的性意識發展四部曲。
在現代人的生存困境中,人類賴以生存和延續的最基本的兩大生產之一的自身的生產(性愛、婚姻、生殖)的困境表現得最為充分,特別是人類的性心理、性意識扭曲變形得最為嚴重。在《個人的體驗》中,男女主人公一出場就陷人性困境中。鳥對自己性障礙的原因清楚:“不是技術性的問題,是恐懼心理呀。”自從殘疾嬰兒出生後,他們夫妻兩人都不願、也不敢同房了,性恐懼得十分厲害。所以,火見子一針見血地指出:“你必須打碎你自己製造的性的禁忌。不然你那性的世界就要扭曲變形了。”而作為“性專家” 的火見子,她的性意識同樣扭曲變形得厲害:“自從他(指丈夫)自殺以後,我對道德已沒有那種純潔的趣味了。你就是打算和我做那些最讓人討厭的性交,我也能從中找到本真的。” 更有甚者,男女主人公一度發展到性自虐、性變態的階段。鳥就經常受到性自虐的誘惑:“突然鳥想,如果她是有性虐待癖好的女人的話,那就好辦了,挨打挨踢挨瑞我也會默默忍受,就是喝她的尿我也在所不辭。”確實,鳥與火見子均有著輕微的性變態: “鳥在半失神的狀態里諦聽著她的叫聲。突然鳥仿佛抑制不住滿腔憎惡咬了火見子肩腳一口。
火見子又一次發出了更響亮的叫聲。鳥張開眼看見一滴滴血珠從她那貧血的耳際淌向面頰。鳥又一次呻吟著。”這種描寫,正是為了更深人地揭示人物的社會生存環境的異化及其痛苦而玩世不恭的逆反心理, 如:“鳥以那卑微好色的心情希望有一次最反社會的性交,他希望有一次使自己的羞恥感裸露無遺的性交。”不過,在火見子的幫助下,鳥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性體驗。這時,鳥的性恐懼、性變態已得到了醫治, 隨著他正常人性的復歸而康復。同時,火見子本人的性變態也得到鳥的治療而康復正常,而性正常也幫助了正常人性的復原,正如火見子對鳥所言:“我與你的關係,一開始只不過是單純性的結合,我只不過是你感到不安和羞辱時的性的救急場。可是,昨夜我也攢起了去非洲旅行的熱情。現在我們重新以非洲地圖為媒結合了,鳥。我們已從單純的性的地方跳上了更新的高度。”這個“更新的高度”,顯然就是正常的、健康的人性的高度。至此,男女主人公及他們所代表的人類的性意識發展四部曲已完整而象徵性地勾畫出來了。在藝術表現中,作者從內容到形式都借鑑了意識流方法,這從作品的語言形式上也可見出。如作者情景交融、一氣呵成的敘述語言:“從濡濕的柏油路面和兩旁遮天蔽日的樹上返射過來的霞光像霜柱般堅強而又晶瑩地撲進鳥那被樓房內夜的依戀的溫柔所陶醉的瞳孔里。貓著腰赤條條地站在起居室中央伸出一隻手想取過放在電視機上的新褲的時候鳥看見自己裸露的胳臂才意識到自己一絲沒掛。”這是以鳥的眼光和意識流動為視點來敘述的,省卻了標點符號的長句子完全符合人物“完全麻木” 、“慢吞吞” 、“驚惶不安”那種心理狀態與行為特徵。
大江在這部小說中突破了自己慣用的第一人稱手法,而採用第三人稱表現手法,從而有效地擴大了敘述的視點視角,豐富了小說的藝術容量。如對主人公鳥的描述,除了從他自己的視點視角展開外,還可以從他人的視點視角來展開:“那三個人都若無其事地微笑著盯住鳥。對他們說來鳥雖然是個罕見的大怪物,但同時也是個不值得十分關心的局外人。他就是個無緣無故地喝醉了好幾個星期最後終於離開大學的令人費解的傢伙。”藝術風格現代派從藝術風格說, 大江小說的審美體驗表現的是一種以“嚴肅內容與荒誕形式相結合的誇張變形”為主的現代派風格。
總的說來,大江的文學創作以現實主義為基礎,以心理體驗為特色,而以怪誕變異、誇張變形為風格,總體的創作方法可用“怪誕的心理現實主義”來概括。這種現代派色彩濃厚的藝術風格的形成,一方面由於大江深受西方存在主義哲學和現代主義文學思潮的影響,另一方面也由於大江所反映、所表現的當代社會和人類心理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正如瑞典文學院的評價:“通曉西方現代派傳統的大江,開拓了戰後日本小說的新領域,並以撞擊的筆觸,勾勒出當代的人生況味。”大江小說的現代派風格,在藝術形式上主要表現為怪誕人物和怪誕情節,而人物與情節的怪誕性又與思想內容的嚴肅性形成反差與對照。
大江筆下的人物,從整體看,是處在生存困境的人類的形象;從個體看,則是突出暴露人性弱點的各種形象。無論是整體或個體形象,都蘊含著、表現出作者創作中的存在主義怪誕意識,這種意識一直滲透到人物的行為、習慣、性格、心理、經歷、命運之中,使人物不同程度地呈現出怪誕性的特徵。誠如諾貝爾文學獎評審會主席的《頒獎辭》所指出的:“人生的悖謬、無可逃脫的責任、人的尊嚴等這些大江從薩特獲得的哲學要素貫徹作品的始終,形成大江文學的一個特徵。”鳥與火見子的生活都是“人生的悖謬”的最好註腳。在精神上,“鳥對像蛔蟲一樣左右著自己的利己主義思想感到羞恥,禁不住面紅耳赤汗流俠背”,在體力上,鳥是未老先衰,成為“只有四十歲人的握力和拉力的二十七歲零四個月的男子漢”;在自我評價上,“鳥輕蔑自己的混亂迷惘, 他要否認這一自我” ,“他知道自己是不值得信賴的卑怯的人、而對社會與他人,他認為“這都是演戲,躺在床上大動肝火的妻和就像歌舞妓演員一樣傳遞信號的眼窩著上綠暈的岳母,還有正在考慮米粟與喘息之關係的我都是在演戲。大家乾的這一切都是作戲,作戲!’他有時不願虛偽地作戲,卻放縱虛無的自我,一次“竟醉了七百個小時”,成了漂浮在酒精的海洋里的“爛醉如泥的魯濱遜”;另一次則在酒後上講台,當著一百來個學生的面“屈膝跪地像青蛙一樣把張開十指的雙掌放在泥轆滾的地板上,大聲呻吟著吐起來。
鳥伸長脖子吐著仿佛吃東西的貓,內臟給絞擰著,就像個在閻王那巨大的腳下痛苦掙扎著的小鬼兒一樣。反正事已至此,鳥試著吐得有點幽默感,可實際上卻適得其反。”他在生活中的所作所為真是怪誕、荒謬之極。火見子也是如此。她也屬於“臨畢業前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怪物” 的女大學生,“她們細胞的百分之幾過於發達、變形,最終她們動作遲緩表情呆板整天優郁寡歡。並且她們對畢業後的日常生活根本不能適應,有的結婚就離婚,有的畢業就被解僱,有的無所事事出外旅遊卻盡遇到一些滑稽而又悲慘的小衝突。火見子臨畢業前和一個研究生結了婚,她雖沒離婚可更慘,結婚後一年她丈夫就自殺了。”所以她一人獨住,“無論冬夏白天都躺在昏暗的臥室里思考什麼極神秘的事。不停地吸涅貝卡特煙,屋子裡灌滿了人造霧。她只有在黃昏後才出門。”她自己說:“反正留在這個宇宙的我承擔著總是難以忘記自殺了的他的痛苦的角色。”至於怪誕情節,情節是人物性格形成和發展的歷史,怪誕的人物必然要求有與之相對應的怪誕情節。大江說他在這裡主要採用“導人了許多神話”和通過想像“用虛構來暈染現實”的手法。
值得指出的是,大江在《個人的體驗》中所表現的是一種存在主義加人道主義的複雜思想體驗。大江自己說與殘疾弱智兒共同生活,“通過他我發現了人類的友愛,一種新創的友愛。我也理解了弱者怎樣看這個世界。”因此大江認為在小說中就“必須提出立足於人道主義想像力的文學典型” 。人道主義與人類愛,跟利己主義和逃避現實、逃避責任是格格不入的。小說中,鳥一出場,就在尋找和購買一本非洲地圖冊,因為他想:“我很早以前就想去非洲旅行,回來後就寫一本遊記《非洲的天空》,這是我最大的理想。” 他還對火見子說過:“我除了非洲地圖外一無所有。” 他對非洲的熱情後來還感染了火見子,而兩人之所以懷抱這唯一的理想與希望,其原因火見子說得很明白:“旅行非洲期間就能忘記孩子的不幸啊,鳥。而我也會忘記自殺的丈夫哩。”原來,非洲的理想與希望只是為了躲避現實,因而是虛空的。後來,經過一番精神苦鬥,鳥終於認識到這“是逃避。我是把孩子留給了那個墮胎醫生逃到了這兒的,而且,想像著繼續逃,把非洲作為逃到最後的土地” 。
在小說結尾,他恢復了對殘疾兒的責任感,決心“接受他把他撫養長大”;他給孩子動了手術,手術中“反覆輸血的時候,鳥幾次提供自己的血”,而且知道“為了孩子將來的生活,我必須努力工作” 。這種新的與殘疾兒“共生” 、自我“更生”的理想,才是踏實的、現實的。這是時代的主導精神與人類的希望所在。小說通過這一嚴肅內容的表現過程圓滿地達到了自己的藝術目標:“20世紀殘酷的歷史給人類帶來的悲痛,通過文學表現過程,同時也是對於具有人類規模的普遍性的更生給以鼓舞的過程。”大江的小說藝術是以誇張變形的荒誕形式來裝載嚴肅的思想內容,以便更突出而鮮明地表現現代人的生存困境及呼喚人類的普遍更生與人類愛。
他筆下的人物表層上的言談作為雖怪誕、荒謬,但深層內卻在進行著走出心靈煉獄的極嚴肅認真的苦鬥,荒謬的外表下掩蓋著的是內心的痛苦,當然也不乏希望與理想。這,大概就是大江筆下的人物作為現代人典型的真實性與藝術魅力之所在,也是《個人的體驗》這部傑作作為當代小說的現代派風格之所在吧。
人物簡介
鳥
小說主人公鳥是一位27歲的青年,因酗酒而中斷了研究生學業,雖然在岳父的幫助下成了補習學校的外語教師,但現實並不能讓他安定下來,他總覺得人生有缺失,婚姻不如意,生活如同牢籠一般,因此幻想著到非洲冒險以“窺視到遠在現今安穩平庸的日常生活彼岸的東西”。正當鳥在人生的低谷之時,妻子又產下了一個腦部有殘疾的兒子,這加劇了他的精神危機。生活的自由與個體的責任在鳥的內心激烈碰撞,自私與迴避站了上風,鳥逃離了家庭,在與大學女友火見子的縱酒與性愛中獲得了一時的安慰。火見子建議由私人醫生處理掉嬰兒,而後兩人一起去非洲開始新的生活。這個想法觸動了鳥對自由生活的嚮往。火見子還持有“多元宇宙論”相信在這一宇宙中消逝了的生命仍然存在於其他宇宙空間,這種觀念一時間沖淡了鳥因逃避責任而潛在的羞愧不安。但在將嬰兒送到私人診所後,內在的小我與為人的責任卻仍在他內心交戰,甚至非洲也再不能喚起他的熱情來,顯然責任心在一點點的復甦,當隨後在酒吧偶遇當年被自己遺棄的少年友人時,負疚的罪感強烈地喚醒了鳥不曾泯滅的良知,他最終決定接受醫生為兒子手術, 哪怕造成一生的殘障,也決心將這個小生命留存下來,與他一起開始新的生活。
火見子
火見子是鳥的大學同學,她臨近畢業時和同校研究生院的一位研究生結了婚,火見子結婚一年後丈夫就自殺了。從此,她就住在原來的房子裡,拿著丈夫父親給她的生活費,過起了晝伏夜出的生活。她“白日裡一直沉酒於神秘的冥想,到了晚上,就駕上體育賽車滿街仿徨。”關於火見子的丈夫自殺的原因,據說是他自己感到在這個現實世界裡一點點權利也沒有。小說中鳥在孩子出生後第一次去找火見子時這樣寫到:“鳥聽到過非常露骨的流言,說火見子是屬於超常規型的性冒險家。甚至還有的說,她丈夫的自殺也與此有關。”火見子是怎樣超常規地進行性冒險的呢?當鳥對火見子談到她的一個還像孩子一樣的性夥伴時,火見子說了一番這孩子的性怪癖後, 又直截了當地對鳥說:“那孩子特別喜歡你這種類型的成年人,所以,什麼時候能一起來,我給你留著心呢。鳥,你肯定接受過不少這類服務吧?在大學,低年級同學裡肯定會有你的崇拜者,在補習學校,也肯定有願意為你獻身的學生吧?我想,在那樣的小圈子裡,你準是孩子們的英雄典型。”這是一段比較露骨的同性戀直白,從“你肯定接受過不少這類服務吧”中幾乎可以明確感到火見子自身實際是接受過這種服務的。再有,當鳥與火見子談論貝斯特精靈時火見子說“‘我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時,常常這樣想,如果反過來,我讓別人遇到可怕的事情,那一定更可怕吧;這是從心理上獲得的補償呀。你呢,你有過這樣的經歷嗎?’是,肯定是這樣的。你還沒這樣做過。不過,難道在將來什麼時候,你不會經歷一次嗎?’火見子謹慎地用預言者的口氣說。”
從以上所列幾點,大致可以推測:火見子的丈夫在發現妻子“可怕”的同性戀性冒險後,厭惡的同時,認為自己的權利喪失了,於是憤而自殺。也正因為如此,火見子一直對丈夫的死深感內疚,她既不能擺脫對丈夫的死所負的責任,又想忘掉它,所謂“多元宇宙論” 正是她的一種自我安慰和自我欺騙。當火見子向鳥大談“在丈夫仍然活著的宇宙里,另一個我仍在和他一起生活著”時,鳥說“你現在還在為丈夫的自殺而感到愧疚不安,因此,為了不把死看成是絕對無可挽回的東西,你設計了這樣一個心理騙術。難道不是這樣嗎?”這時火見子“淺黑色的眼圈突然泛起紅潮”並且“突然對自己的多元宇宙論失去了興趣”,變得興味索然。正是這樣一個火見子,在得知鳥想讓新生的殘疾兒死掉時,不但積極想辦法幫忙促成此事,而且自丈夫死後第一次顯得生機勃勃。
作品評價
作家以其鮮活的描述觸動了人們的心靈深處, 一部作品表明的不僅是一個父親堅定的責任心, 也是對這紛繁變幻的世界中人類生存並更好地發展下去的一分信心。
——張曉暉
作者簡介
大江健三郎(1935—),日本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1994),出生於愛媛縣森林中一個小山村,1954年考入東京大學專修法國文學專業。代表作品:《奇妙的工作》、《死者的奢華》、《飼育》、《掐去病芽,勒死壞種》、《個人的體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