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京城 燕
京城燕子,三月盡方至,甫立秋即去。有感而作。
三月京城寒悄悄,燕子初來怯清曉 。
河堤柳弱冰未消,牆角杏花紅萼小。
主家簾幕重重垂,銜芹卻向檐間飛 。
托巢未穩井桐墜 ,翩翩又向天南歸。
君不見舊時王謝 多樓閣,青瑣無塵卷珠箔 。
海棠花外春雨晴 ,芙蓉葉上秋霜薄 。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京城:指大都。
2.怯清曉:怕清晨的寒氣。清曉,清晨。
3.前句說主人是富貴之家,簾幕重重,燕子飛不進去,後句說燕子只好銜草含泥,在屋檐下築巢。芹,芹泥,燕子用以築巢的泥。
4. 托巢:猶言築巢依託。井桐墜:井旁的桐葉落了,意思是時至深秋了。“井桐”一作“梧桐”。
5.王謝:指東晉時王導、謝安兩大家族。王導,字茂弘,先事元帝,後輔明帝,又受明帝遺詔輔成帝,歷事三朝,官至太傅。謝安,字安石,簡文帝時官至吏部尚書,孝武帝時拜為太保,死後追贈太博。王謝二人和他們的子孫,都官位顯赫,居處豪華,故言“舊時王謝多樓閣”。但到了齊梁時期,王謝的後代相繼淪為平民,舊時樓閣也都變得冷落了,故引出下一句“青瑣無門卷珠箔”。
6.青瑣:本為漢時宮門名,因其門刻為連瑣紋狀,又以青色塗之,故得名。這裡以青瑣門指代王謝樓閣。無塵,意指無人居住。珠箔:用珠子串成的門帘。這兩句取意於唐劉禹錫《烏衣巷》詩:“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7. 春雨晴:春雨過後的晴天。
8.“海棠”兩句:是說海棠盛開在春雨過後的晴天,而芙蓉開放時恰值降霜時節。詩人以此自然現象暗喻人世間也自有盛衰變化情形,流露出悲觀情緒。
白話譯文
京城的燕子,三月底才飛來,剛立秋又飛走了。有感而作此詩。
三月的北京城有些寒冷,燕子剛剛來的時候還怕清晨的寒氣。
河岸的柳樹剛剛發芽,冰還沒有完全融化,牆角的杏花有小小的骨朵。
主人家的簾幕重重地下垂,燕子銜著泥在屋檐間飛翔。
燕巢還沒有建穩,井旁的梧桐葉子就落了,燕子又翩翩地向南方飛去。
您看那舊時王謝家族堂前樓閣,富貴人家雕鏤成格的窗戶卷著珠簾。
海棠盛開在春雨過後的晴天,芙蓉開放時是秋天降霜的時節。
創作背景
關於此詩的具體創作年份已難以確考,作者自注云:“京城燕子,三月盡方至,甫立秋即去。有感而作。”這是說因京師氣候較冷,燕子在三月底才飛來,剛立秋就飛走了,其間為時不長。引起詩人對於人間榮華難久的感慨,因而作詩。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首句“三月京城寒悄悄,燕子初來怯清曉”,如果是江南三月,早已是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氣候溫暖宜人了。而地處北國的京華,三月底尚春寒料峭,燕子這時飛來已不算早,卻仍“怯清曉”,這就寫出了地域差別。“河堤柳弱冰未消,牆角杏花紅萼小。”與蘇東坡“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的詞句比較,相映成趣。同是燕子歸時,同在暮春,南方是綠水長流,而北國卻河凍初開;南方已結杏子,北國杏花始放;南方碧柳成陰,北方卻柳芽初吐,不勝嬌弱。正因為氣候寒冷一些,所以“主家簾幕重重垂”,為的是保暖,不是拒絕燕子。而燕築巢心切,於是“銜芹卻向檐間飛”,將就著在屋下找個避風處做窩。以上六句都寫燕子“三月盡方至”的情況,寫景繪事,細緻人微,可謂化工之筆。一“怯”字有點睛之妙。
以下兩句一跳寫立秋,直是駿快。“托巢未穩井桐墜,翩翩又向天南歸。”“井桐墜”三字寫盡秋色,與上段寫初春物候相比,一何簡潔。“托巢未穩”四字,則寫京城燕居留時間太短,不能在繁華富貴的京城久住,窩還沒有睡熱,“翩翩又向天南歸”矣,慨曷勝言。
詩人因此自然聯想到人間的榮華,也和燕子居京華一樣不可久持。“王謝”本是南朝兩大豪族,與北國無關,與元代的京師無關。但它早就成了富貴人家的代名詞,何況劉禹錫又把他們和燕子搭成聯繫。周邦彥從劉禹錫《烏衣巷》詩得到靈感,在其名作《西河·金陵》中也興嘆過:“酒旗戲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里。燕子不知何世,向尋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里。”又翻出新意,他不是以燕嘲人,而是將人比燕:“君不見舊時王謝多樓閣,青瑣無塵卷珠箔”,這是“舊時王謝堂前”景觀,眼前則妙就妙在根本不說此,而以春花秋葉榮枯對照作結:“海棠花外春雨晴,芙蓉葉上秋霜薄”,前句之景明媚,有如人家興旺之時;後句之景蕭條,有如人家破敗之時。世事無常,榮華一夢。這一切就和京華之燕的“托巢未穩”有幾分相似。
詩前六句只一意,後六句則有三意。前六句妙於用繁,後六句妙於用簡,這就使這首詩顯得特別精彩。
名家點評
廣西師範大學中文系古代文學教研室教授周滿江《古詩類編》:詩語極為含蓄,刻畫燕子北來南歸情態,不事雕飾,而純用白描手法烘托,頗見狀物的工力。結尾四句戛然而止,餘韻繚繞,意味悠長。
作者簡介
迺賢(1309或1310一?),字易之,一名納新,別號河朔外史。隨兄宦遊江浙,定居於鄞縣(今屬浙江)。至正年間被薦為翰林編修官,後出參軍事,卒于軍。他的一生多在四方漫遊中度過,因而詩歌內容較豐富,多疾俗諷諭之作,較真切地反映了元代後期的社會現實。其詩風清潤流麗,自然真切。歐陽元功稱其詩“清新俊逸”(《金台集序》),揭傒斯《金台集後序》也說:“其詩百餘篇,森然若開群玉之府,圭璋琮璜,各有列位,辭語至到,而神與情詣,動盪激越,可歌可舞,信乎其能諭諸人者。”迺賢極受時人稱賞,當時便被推為“江南三絕”之一。清顧嗣立稱他為“新聲艷體,競傳才子,異代所無也。”(《寒廳詩話》)有《金台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