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班長

二班長

《二班長》是一乙所寫的短篇小說,創作現已完成,講述的是一名可愛的班長的故事。

基本信息

作品概況

作者:一乙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作品狀態:已完成

作品內容

“排長,指導員的電話。”

今天是星期日,出完操、吃過早飯以後我和戰士們就在宿舍里分別處理手頭的雜事,有的洗衣服,有的記日記,有的寫家信。聽見電話鈴響,二班長接聽了電話。我跑過去從二班長手裡接過聽筒後,傳來指導員清晰的聲音:“今年退伍的人員連里開會定下來了,你那邊是二班長,讓他準備一下,明天連里派車接他下來……”我聽完後心裡悵然若失,慢慢地掛起了聽筒。

二班長把電話遞給我後,並沒有馬上離開。這個搖把子電話的另一頭,指導員也是扯著嗓門喊的,不但二班長,就是整個宿舍里的人都聽到了我與指導員的對話,無須我重複傳達。

我望著二班長那黝黑的大臉盤,心裡豈止是不捨,還有一種酸酸的感覺。慣常的做法是我該和二班長談談心,了解一下思想狀況,可面對他,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見他平靜地回到自己的床鋪跟前,開始收拾床頭櫃裡的零碎東西,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就在眼框裡打轉,趕忙起身走出了宿舍。

我沿著丘陵中的一條沙梁漫無目的地一直朝前走,關於二班長的一些生活片斷以及與他交往的點點滴滴就不斷地浮現在眼前。

二班長的臉黑,是有了名的。

一次,連長愛人來隊,在排球場上,幾十個戰士圍著她說笑。有位戰士問她:“嫂子,你說是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喜歡小白臉?”連長愛人略加思索後認真地說:“男人臉太白就好像失了本色,怕是喜歡的姑娘也不會太多。依我說,還是黑一點兒好,就像……”她環視著,望著每個戰士的臉,戰士們的眼睛也都隨著她的視線移動著,忽然,她的目光停在了單手托著排球從遠處跑來的二班長的臉上,驚喜地說:“對了,就像這張臉。”

這時,二班長已經來到跟前,只聽到了這最後一句,便莫名其妙地問:“嫂子,我的臉怎么了?”說著,就用手掌在臉上抹了一把。大家見他一臉大惑不解的神情,一個個開懷大笑,幾乎是齊聲說:“男——子——漢——的——臉——”

我和二班長在這戈壁深處一起生活了有三個多月。四個月前,我從軍校畢業到連隊報到沒幾天,連長就通知我帶二班到前沿哨所執勤並完成一項國防施工任務。我們到哨所後才發現,連隊分配給我們的施工任務是非常重的。二班長介紹說,他當兵五年,八次上哨所,每次最少住一個月,多的時候都主要是執好勤,抽時間幹些其它活,像這么大的工程,在哨所上還是頭一回遇到。

現場測算出計畫修築的塹壕和掩體的工程量以後,我多少有些怯陣了,主要是沒有機械,人手少,欺不住活,時間也緊。二班長見我面有難色,笑著說:“排長放心,有我大黑臉在呢。”他的話說得很堅決,叫人不容置疑。望著他那憨厚的臉龐,我也鼓了不小的勁。在近兩個月艱苦的施工中,二班長自己幹活不惜力,卻處處體貼我,說出話來叫人有些噎:“排長啊,你站上面指揮吧,別下來礙手礙腳;看你那把乾骨頭,要不回宿舍睡覺養養吧。”真是上行下效,他把戰士們都給慣油了,膽子也大起來,一見我扛水泥、搬石頭,就和二班長一樣又推又勸的:“我們一天每人多淌一滴汗,就能把你一天的工給補回來,你在一邊當顧問吧。”我也是打部隊考入軍校的,又不是學生官,雖說瘦一點,可哪會有那么弱呢?二班長他們的心思我明白,可他們越這樣,我就越是卯足勁兒乾,我得完全融入他們才行……

走過沙梁就是一片開闊地,平平坦坦,足有二三十平方公里。真是可惜啊,這片平地若是碧綠的草坪或是肥沃的耕地該有多好啊。這樣想著,一低頭發現腳下有幾粒白色的碎石子。

一律褐色的碎石中點綴上幾粒白色石子,叫人覺著稀奇,不由得蹲下身來。仔細看看,他們大小不一,有小指頭肚兒一般小的,也有杏子般大的。我起先撿了三塊大的裝褲兜里,又掏出來玩賞、比較,發現它極不如小的,雖然形狀各異,但個個玲瓏剔透,有片狀的,有大體上像三角形的,有看去像棱形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絕妙,造化出的這些小物件要比人工雕琢的有趣得多,就像一個淡裝純樸的姑娘與一個濃抹嬌艷的女郎相比,人們往往更喜愛前者一樣。

它們的顏色也有所區別,雖然都是白色,卻有的是純白色,有的是乳白色,有的還白里泛黃、泛青、泛綠。就是表面的光潔度和紋理也不大一樣。有的光光滑滑,有的坑坑凹凹,上面都有一層一層的波紋……我扔掉三塊大的,挑揀了一口袋小的,直起腰來愜意地往回走。畢竟是邊防線上,離開哨所不能夠太久,特別是負責人,何況還想多去陪陪二班長。

接近哨所的時候,我已經有了餓的感覺。看看時間,戰友們一定又像往常一樣,已經把四菜一湯擺上了桌,就等我回來開飯呢。二班長,你叫我一個人在這山溝溝里吃了三個月的大米飯,最後還能說出很多理由來,叫我對你沒意見,可真有你的。

在哨所上是戰士們輪流做飯的。輪到二班長時他總會問:“排長,你想吃什麼飯?”我一般都是那句口頭禪:“隨大家,我吃飯不挑剔。”其實我挑剔得很呢,叫我咽下大米飯,還不如啃乾饅頭香!開飯了,擺上來的就是四菜一湯,接著端出來的,就是大米飯。每樣菜也都是清清淡淡的,好像沒有放鹽一樣。班長這樣,戰士們自然也都這樣了。我一直都沒說過什麼,還以為他並不知道我的飲食習慣。

就在工程快要完工的時候,有一回我不小心砸爛了腳指頭當上了病號,他親自或吩咐大家一連做了兩天的麵食。我感到很奇怪,問他時,他才道出了實情。原來,他早就看出我不愛吃大米,也嫌菜的口味輕,但哨所上除我以外,正巧全都是南方籍戰士,他們根本就吃不慣麵食,也不喜歡吃太鹹太辣的。他想啊,排長只是一個人,又是幹部,受點委屈不要緊,不能叫大家吃不飽,帶情緒,影響工程進度。再者,排長初來乍到,也是需要多方面的適應和磨練的,因為在邊防的日子還長著呢……

我回到哨所以後,戰士小黨趕忙端過一盆熱水。趕我洗完臉,他已將我掏在桌上的石子洗刷乾淨裝進了一個罐頭瓶里。

“二班長呢?”我問。

小黨說:“你剛出去,他就跟著出去了,我以為你們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二班長就回來了。今天氣氛有點沉悶。戰士們都很尊敬他們的班長,在這個時候,他們的心情又何嘗不和我一樣。吃飯了,我先喝了一碗大米稀飯,裡面調了白糖,又盛來一碗麵條,小黨拿過了醋瓶,他知道我愛吃醋。我一邊調醋,一邊說:“我的腸胃怕是要犯嘀咕了:究竟是叫我酸,還是叫我甜。”

這句話我本來是就事論事隨口說的,話音一落才覺得似有一語雙關之意。果然,就有人往這邊想了,戰士們無言地望著二班長,二班長的眼睛濕潤了。雖然這三個月來這頓飯算是最豐盛的一回,不但做了兩樣主食,菜碟還擺了不少,但二班長和戰士們卻都明顯沒有往常吃得多。

吃完飯以後我拿起那瓶碎石,送到二班長面前,說:“二班長你也看出來了,我們都捨不得你走,但是……”我和二班長一直是無話不說的,還探討過他的去留。戍守邊防五年多的老班長,他不但有基本的覺悟,而且還多次對我說過他退伍回鄉後的打算,對於離隊也早有思想準備,所以面對他,下面的話說出來不但多餘,反會拉開兩顆心的距離,於是我頓了一下,伸出另一隻手來,雙手托著罐頭瓶,動情地說:“這瓶戈壁灘上漂亮的碎石,我代表大家送給你,做個紀念。

你一定要記住這個地方,記住我們啊。”二班長一邊道謝,一邊朝大家笑著,收下了這瓶碎石。

第二天,連隊派車送來了接替二班長的另一位班長,要接二班長回去。我們列隊為他送行。二班長和我們一一握手道別後跳上了吉普車。我們目送他,一直到視線模糊。

我進到宿舍後,心裡感到空落落的,就想寫一段日記,一來記下今天的事情,二來排遣一下惆悵、鬱悶的情緒。拉開抽屜,一眼就看見裡面放著一瓶潔淨的五顏六色的瑪瑙石,旁邊留著一個字條:排長,其實你一刻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

你想心事太沉,所以沒有留意我。在你撿碎石片的地方稍遠些,就有這種漂亮的瑪瑙石,這些是我和你在同一時間、懷著同樣的心情精心挑選出來的,那我們就交換一下,也留做紀念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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