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時隔四年,姍姍來遲
《世上每一朵哀傷的雲》第二部
季修梵和陳海茉再度回歸
延續整個青春的終極版故事
另附曾喜歌四萬字獨家番外
隨書贈送《手信2》全彩美文試讀本
再見面,他已經將她遺忘
一場意外讓他缺失了最珍貴的初戀記憶
不再是“陳小豬,我等你。”
他待她卻如深海冰冷
即便像初戀那樣重新相愛,也換來一句“海茉……我們分手吧。”
也許世間戀人總要百轉千回才能遇到最好的時光。
我遇見過的最難的事,就是再也不能去愛我愛的人。
作者簡介
淡藍藍藍,自由撰稿人,熱愛青春,侍奉文字,烹茶煮飯,平淡生活。已出版《世上每一朵哀傷的雲》《心智成熟的苦旅》《世上每一座孤單的島》《手信》等,新長篇《手信2》即將出版。擅長青春校園小說,風格靈動憂傷,文字輕淺但極富感染力,不濃烈但綿遠悠長。
閱讀令人愉悅。而讀淡藍藍藍的文字,是期待已久的事情。她的文字就像一幅畫,夏日香氣,純白花朵,七月合歡,這些美好的事物總是出現在小說里,構成了你想像的世界。能把青春寫得如此唯美心動,是淡藍藍藍文字獨有的魅力。 ——小獅
淡藍藍藍的文字總是那么討我喜歡,文中有一些句子很值得推敲。很好的作者,寫很美的文章。 ——yefanxi
她是我見過脾氣最好最注重細節的作家,她的才情,但凡讀過《哀傷的雲》的人都有目共睹。——木楠楠木
作品試讀
第一章 而這城市,竟已沒有你
1
八月,安城,日光雪亮。
她穿寬大雪白的襯衫,拖著兩個大皮箱,行色匆匆地穿過接機的人群。
路邊有幾棵欒樹早早地開出了金黃細碎的花朵,是她夢中曾出現百十次的顏色。
這城市,或許有了些微變化,或許一切如舊,她無心觀察,只急急地奔向路邊停靠的計程車。仿佛又是在與時間賽跑,周遭的人和事再度被自覺地禁止在意識之外。路邊哭泣的小孩,迎面飛奔而過的穿黑色襯衫的男子,與她搭訕的黑車司機……所有的一切都被她忽略了,從坐上飛機的那一刻起,她的目的地就只有一個。
“司機先生,麻煩去第一人民醫院。”
她坐定,摘下太陽鏡,從手提包里拿出記事本,又仔細看了一眼潦草的電話記錄,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車子啟動的瞬間,她似乎才注意到車窗外那棵開花的樹。
有什麼淡淡地湧上心頭,但很快它又被焦灼的情緒所取代。
而這種感覺太糟糕了。這像極了初三那年的夏天,她飛奔著去見父親,不料那卻是一場永遠的告別。
她心裡是怕的。
舅舅兩天前打電話給她,說她母親突然高燒昏迷,至今不醒。
她想著母親的臉,眼前竟有些模糊。說起來,她足有兩年不曾回國了。她想,作為女兒,自己一直都是自私又殘忍的吧。她只是想逃,卻從未想過,寡居的母親不會孤獨。
紅燈。
車流如海。
她望著茫茫前路,拇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記事本的頁腳,三個燙金小字幾乎都快被她摸得失去了光澤。
那是前些天吉恩送她的手工本子,他特意在上面燙印了她的名字——陳海茉。
車子終於在醫院門前停下,海茉怔了怔,竟有些膽怯。
“小姐,東西掉了。”司機回過頭,指了指地面,好心提醒她。
她忽地回過神,付了車費,撿起地上那個紙袋子,連同手裡的本子一股腦地裝進手提袋,然後拖著兩個大大的旅行箱走進她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醫院大門旁那兩棵巨大的洋槐,枝葉繁茂,一如從前。
有風輕緩地吹過她的臉頰,帶著八月的暑熱,是記憶中故鄉的味道。
2
秦舒婭的診斷結果是急性病毒性腦炎,高燒、昏迷,間發抽搐。
按規定,陳海茉是不被允許進ICU探視的,但主管醫生是母親任職時的同事,他還記得海茉。給海茉穿上消毒服之前,他言簡意賅地把最壞的可能講給她聽。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隔著玻璃看見秦舒婭昏昏沉沉地躺在那裡,但她依然看不清她的臉。然後秦舒婭毫無徵兆地就開始抽搐,醫護人員迅速開始進行急救。
眼前的一切比她之前構想過的更驚心。
事實上,秦舒婭一天要經歷若干次這樣的急救。海茉不知在這場生與死的戰役里,母親能否勝利。
舅舅已經在ICU門外守了兩天兩夜。
“要不是我有事去了你家,可能還不會有人發現你媽昏倒在地上,那你現在大概就已經看不到她了。海茉啊,不是舅舅說你,你真不該把你媽一個人撇下自己出國啊。”
海茉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就像少時做了錯事一樣,每每被母親責備的時候,就一聲不吭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她想,自己或許真的做錯了。
這么些年,縱使她逃到異國他鄉,又何曾逃開過自己的心?
面對舅舅的責難,她的確無話可說。
她讓舅舅回去休息,舅舅也沒推託,他在老家那邊的確還有一攤子事沒來得及交代。臨行的時候,他只是掏出一張存摺遞給海茉,說道?:“這是你們家的錢,你媽怕自己弄丟了就一直讓我保管著,但我也不知道密碼。她現在住ICU,花銷挺大的,你拿去用吧。等我把家裡的事情忙完,我就過來換你。”
當天下午,舅舅坐大巴回了寧遠。
海茉一個人在ICU外守了三天,其間秦舒婭有過短暫甦醒的時間,但來不及說什麼,又被再度突發的抽搐剝奪了意識。
ICU外守護的家屬很多,有人訥訥的,一言不發,有人喋喋不休地找人說話,有人誦著佛經,還有人捧著《聖經》。
所有正規或者不正規的儀式,都是在為生命祈福。
旁邊有個奶奶給了海茉一本佛經,海茉就一個字一個字地讀。等到讀《聖經》的人來了,教她對著十字架祈禱,她也虔誠地跟著做。她沒怎么吃飯,只喝了一點點水。
第四天,舅舅回來了,看著她滿臉的倦容,摸摸她的頭頂,然後給了她一張附近賓館的門卡,仿佛料到她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一樣。
“先去睡一覺吧,說不定明天你再過來,你媽就醒了。”
“嗯。”
她應聲接過那張門卡,心裡大抵是為了舅舅描述的那個美夢。
3
賓館是最廉價的那種,房間在三樓,屋子裡舊舊的,牆壁似乎被水浸泡過,有一股潮濕的霉味。
她隨意吃了幾口泡麵,嘴角起了水泡,吃起東西來有些疼。然後她又簡單地整理了一下隨身物品。手提袋裡有一個陌生的牛皮紙袋子,有AC的logo字樣,封口處潦草地簽了一個英文名。她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應該是在計程車上拿錯的袋子,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聯繫,順手又把它放回了手提袋裡。
她脫了鞋子,和衣躺下,舉起手裡的存摺又看了一眼。之前在樓下銀行列印出來的數字並未讓她有多么驚訝,那個數字比她想像的要多一些,她簡直不知道秦舒婭究竟是怎樣節衣縮食地過的這幾年。但若是要用這筆錢來支付這次的治療費用,恐怕又有些捉襟見肘。
然而最令她驚訝的是,存摺的密碼很簡單,簡單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是父親陳驍城的生日。她一直覺得母親是那么恨他,卻沒想到,她還會用他的生日數字當密碼。
夜色昏沉。
床頭的燈壞了一盞,屋子裡的光線暗暗的。
房間的隔音效果也不太好,隔壁的電視劇聲肆無忌憚地傳了過來。
海茉掏出手機,網路上有幾條未回復的信息,分別來自蕭音和曉磊,以及吉恩。她三言兩語地告知了母親的現狀,然後在電視的雜音中沉沉地睡去。
前半夜幾乎是無夢的。
直到身上的衣服被汗濕,她在一點點橘黃的燈光里醒過來。大概是空調壞了,屋子裡悶悶的,她脫了外衫,只著一件白色吊帶的背心。她想起秦舒婭從前就只喜歡穿吊帶背心睡覺,白底藍花,寬邊的吊帶背心,完全是奶奶那一輩人穿的款式。
這個小細節,莫名地讓她覺得自己和在醫院裡昏迷的秦舒婭近了幾分。
於是,她不自覺地就想起安城曾經的家,那棟磚紅色的房子,二樓的窗,父親給她修車的背影,母親身上永遠散不掉的消毒水味。
她很多年都沒有把回憶安放在那棟房子裡,甚至有些刻意遠離。
但這一刻她突然就不怕了。
她貪婪地回想著那個家的每一處細節,可是在這個城市裡,她再也沒有那個家了。
海茉自黑暗中微微嘆了口氣,站起身,推開緊閉的窗。立時有風吹進來,讓人得以轉換呼吸。
窗前有一棵樹,站在三樓剛好能看見樹頂。
窗外沒有路燈,又黑又靜謐,只有一點點月光,照著樹影婆娑。
她很快又睡著了,但顯然睡得不再安穩,一個又一個的碎夢,如片段一般插入她的睡眠。
夢裡的她,忽而是和李曉磊捕蟬的稚童,忽而是騎著腳踏車在櫻花樹下飛奔的小女孩。那是她十五歲之前的時光,無憂無慮。
然後,一片緋紅的花就猝不及防地入了夢。
在耀眼璀璨的日光之下,少年回過頭,雲淡風輕地望著她。
她猛地醒過來。
已經有鳥雀在叫了,晨光里有行人的腳步聲。
她半坐起身,想著夢裡那個少年的模樣,仿佛一夢千年似的。
風吹拂著樹梢。
她抬眼,在熹微的光里終於看清那棵樹的模樣,竟然是一棵合歡。夜裡合攏的葉子正在晨光里一點一點舒展開來。
但這棵合歡早已過了花期。
她呆呆地看著那樹梢,喃喃自語:“和尚,我回來了。”
4
去醫院的路上,她給舅舅買了早餐。
天色尚早,清晨的風帶著一點點沁涼。她一邊走,一邊打量著街景。記憶一點點復甦,仿佛提醒著她,眼前的這座城市是多么親切又熟悉。
這是一座回憶之城。正是由此,她才從潛意識裡抗拒著回來的念頭。她可以在陌生的異國他鄉假裝重新活了一次,但在這裡,她做不到。總是有大團大團的回憶不請自來。
她剛走進醫院的玻璃門,忽然有人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陳海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掙脫,“救命”二字已經到了嘴邊。然後,她聽見一個悶悶的男聲自耳畔響起。
“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熟悉的寧遠口音,帶著一點點鼻塞。
海茉忽然就放棄了抵抗,乖乖地縮在那個懷抱里,鼻子有點酸,也悶悶地回答了一聲:“嗯。”
沈安是她的回憶之城出現的第一個故人。
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她心裡竟有些輕鬆。
沈安看了看她,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接過她手裡的包,和她並肩朝著ICU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來了?”
海茉也打量著他,他和從前還是有些不一樣了,那個張揚熱情的男生變成了成熟內斂的男子。
“昨天回了寧遠一趟,剛好遇見你舅媽,這才知道你媽生病的事兒。你也是,這么大的事不找我,也太不把我當自己人了。”
“我也是才回來,還沒顧得上聯絡你。”海茉笑笑。
“住哪兒了?賓館?”
“嗯。”
“我在安城買房了,剛好有一間空著,回頭住我那兒去。”
“原來變成土豪了……”她笑得促狹。
沈安也不看她,但嘴角微翹起來,伸手揉揉她的頭。她沒有躲開,他連絲毫猶豫都沒有,便再次摟住她的脖頸,溫柔地靠向自己。他嘴角依然翹著,但有一顆小小的淚珠從眼角溢出來。
那年匆匆,他痛失妻子,他沒有去和海茉告別,他躲在殼子裡,避不見人。
而兩年後重逢,他心底的傷疤隱隱作疼。
兩年間,他們時有聯絡。她知道沈安和朋友合夥開了一間網遊工作室,他也知道她在律所當實習生,並且有意繼續讀博士。他們都看著對方在努力向前奔跑,沒有人困囿於原地。
只是沒有人有勇氣去對方心裡探一探冷暖。
而現在,重逢這一刻,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彼此就知道,情意還在,醇厚不減。
但現在不是寒暄的好時候。
醫院裡的人還不多,舅舅正縮在休息區的椅子上打盹。海茉躡手躡腳地經過他,準備去值班室打聽一下母親昨晚的情況。
早有值班護士一眼看到她,特意招了招手,笑著說:“你媽媽醒了,一整晚都沒有驚厥發作,溫度也控制住了,如果檢查結果是好的,不久就能轉到普通病房了。”
她回身看沈安。
沈安在她眼裡看見孩子般的歡喜,像湖面灑滿晨光。
5
秦舒婭就這么度過了讓人心驚膽戰的五天五夜,病情雖沒舒緩,但生命體徵總算是平穩下來,燒退了,能進流食,甚至還有精神看報紙、看電視了。
但後遺症也隨之而來,短時記憶缺失和雙耳失聰。
她看著海茉,眼神里的猶疑如同審視陌生人。
沈安擔憂地看了一眼海茉,海茉卻轉身找來紙筆,工工整整地寫道:媽媽,我是海茉,2013年的海茉,二十六歲的海茉。
秦舒婭拉著海萊的手,終於喊了一聲:“海茉。”
但一轉頭,她又開始在房間裡尋找:“驍城、驍城。”
她在喊著已故丈夫的名字。
儘管醫生已經預測過這種情況,說病人的短時記憶會缺失,但很久以前的記憶可能不會被破壞,只是誰也沒有料到,她記得最深的竟是十幾年前的人和事。
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但需要時間。這是醫生給海茉的答覆。
來探視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母親的老同事、老朋友,甚至還有老鄰居。母親一時清醒,一時糊塗,有能夠主動認出的面孔。大多數時間,她還是在向門外張望,似有所期待。
還是舅舅忍不住,在她第N次詢問“驍城去哪兒了”的時候,他拿過海茉手裡的筆,直白地寫道:陳驍城已經死了。
然後,秦舒婭一整天都沒有再說話。
6
舅舅很快就回寧遠工作去了。他臨走之前還特意叮囑海茉:“你和沈安別那么親近,他不是適合你的人選,他可是死過老婆的人。”
海茉急忙回頭,只看見沈安在給母親餵水,也不知他是否聽見了這一句。
那幾天多虧有沈安在。海茉拒絕了搬去他家的好意,他就幫著海茉跑前跑後,找了護工,還在醫院附近物色了合適的出租屋。
待一切都安頓好之後,海茉說:“我請你吃頓飯吧。”
他笑嘻嘻地說?:“我現在好歹也是IT新貴,一般的小館子我不吃啊。”
但最後的地點還是他選的,醫院拐角著名的某縣小吃。
沈安一邊低頭吃米線,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推到海茉面前,頭也沒抬地說:“我買了房子之後就剩這么多了,密碼是周媛的生日,你先用著。”
“果然是土豪啊,出手就是一張卡。”海茉把卡收好,嬉皮笑臉地說,“我在資本主義國家混了這幾年,別的沒學會,紙醉金迷倒是有一點點的。”
她又吃了幾口,臉上嬉笑的表情到底沒掛得住,還是認認真真地說:“安子,多謝你了。”
“傻瓜,說什麼謝啊,我難道不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媽之外,你最親的人嗎?在我面前,你永遠都不用逞強。”
“是啊,你就是我親哥。”她喊了一聲。
“哥幫你把豬腳吃了,女孩都怕胖的。”沈安伸出筷子就夾了她碗裡的豬腳。
“不行,這是補膠原蛋白的。”
海茉忙不迭地用筷子去攔阻。
兩個人激烈地搶奪著。
鄰桌吃飯的女孩瞪大眼睛看著他們,沈安轉頭看了她一眼,她臉一紅,立刻埋頭吃麵。
他們玩鬧了這么一下,關於那張卡的尷尬輕輕鬆鬆就化解了。
沈安終究沒忍住,看著正在喝湯的海茉,突兀地問道:“你怎么一直沒問問他的訊息?”
他。
海茉頭也沒抬,連喝了兩勺湯,極自然地回道:“喔,他怎么樣?”
仿佛在說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沈安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卻並不點燃,只是在手裡把玩著:“其實這兩年我們也只見過一兩次面,我還是從別人那兒聽說他去紐西蘭了,也就是前幾天的事兒。”
他又看了看她,補充了一句:“你們大概就是這樣的緣分吧,總差那么一點點。”
她仍舊沒抬頭,把一碗湯喝光,擦了擦嘴,雲淡風輕地回道:“嗯,是啊,前生修行不夠。”
其實她心裡從膽戰心驚一下子變成了兵荒馬亂。
陳海茉,你這個表里不一的小孩。
她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麼,關於季修梵的種種,仿佛怎么說都是錯,索性閉口不談。
那支煙都快被沈安揉搓爛了,他心不在焉地看著鄰桌女生。
海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小聲說道:“你看什麼呢?”
沈安說:“她吃麵條的時候會先用筷子卷一卷,這習慣和我老婆一樣。”
見海茉不語,他又笑笑,用筷子的另一頭狠狠地敲了一下海茉的頭:“別這么嚴肅,難道死去的人就不能再提起了嗎?周媛肯定也不喜歡我們被往事困住,做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他大大咧咧地起身,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可她在他的背影里分明看到了黯然。
她起身經過鄰桌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因見那女生的身側放著幾個袋子,其中也有印著AC字樣的牛皮袋。
於是她停下來,禮貌地問道:“小姐,打擾了,我前幾天在計程車上撿到一個這樣的資料袋,不知是不是你們公司的人遺落的。”
她指了指那個AC的logo。
對方年紀與她相仿,同樣溫和有禮,講話的時候有一點點外地口音,當下就跟海茉互留了電話,稱回到公司會去詢問一下。
而那邊,沈安早已折回來找她,見她與女生互留電話號碼,以為她的腦袋裡又生出什麼鬼主意,於是毫不客氣地伸出胳膊勾住她的脖子,“親昵”地說:“走吧,親愛的,別總是到處搭訕小姑娘。”
於是海茉在對方驚慌失措的目光里被沈安拖出了小吃店。
7
斜陽正好。有人群往來熙攘。
而這城市,竟已沒有你。
我再不用去驚恐,假若重逢時該怎樣掩飾我的措手不及。
8
一個月後,秦舒婭出院了。
雖然她已經接受了海茉的存在,並且事事依賴著這個“突然長大”的女兒,但健康狀況還是很差,後續的康復治療依然需要漫長的時間。
海茉就這樣毅然地留了下來,放棄了未竟的學業。
她似乎是突然就明白了,上天賜予我們的好,總是會一點一點收回去。她掌心所剩已經不多,總該適時地學會珍惜。
於是,她安心地在出租屋住了下來,購置了必備的生活物品,努力把那裡打扮成家的樣子。沈安還幫她找了妥帖的保姆。
周末,她喊了沈安來幫她調試網路。
她在紐西蘭的好友不多,但個個都覺得很難過。
林蕭音甚至對著攝像頭哭起來:“海茉姐,你不回來,我怎么辦啊?”
沈安大驚失色,打量著海茉?:“不會吧?她是你在那邊的女朋友?”
“嗯,我們相親相愛,同住一個屋檐下。”海茉一邊說一邊打開信箱。
意料之中地,她收到了吉恩的回信,吉恩似乎比他們都要冷靜,只是發過來一張合影。照片上是一個四五歲大的華裔小男孩,他親熱地摟著吉恩和海茉。
吉恩的回信只有一句話:你不回來,我們的兒子怎么辦?
看著沈安快要變形的臉,海茉“咯咯”地笑著:“那是吉恩助養的小孩,我教他說漢語。”
她很少對沈安說起自己在紐西蘭的生活,那天下午,倒是嘰嘰喳喳地說了好久。
沈安沉默了一會兒,鄭重地說道:“海茉,或許國外的生活更適合你。你在那兒已經有了新的人生,而且他不是也去那兒了嘛。要不,你回去吧,我幫你照顧你媽。”
海茉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轉身去看了看午睡的母親,然後對沈安說:“我覺得我的當務之急是找一份工作。”
D大的老前輩熱心地表示可以給海茉安排一份校內的工作,沒有編制,薪水也不會太高。海茉謝絕了這份好意。
她需要錢,但不想承人之恩。她要養這個家。爸媽從前一手經營起來的小家,她想要恢復它,儘管這一刻她在這個稱之為故鄉的地方已經沒有隻磚片瓦。
9
落雨的午後,她去面試,途中經過了當年讀過的中學。
她舉著傘,看著遠處穿校衫的蔥蘢少年們。
她仍是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雨水撲簌落下,肩膀濕了半邊。
她摸了摸胸口的項墜,那是當年季修梵給她的琥珀戒指。不能戴在手指上,又無法丟棄的戒指,被她掛在了離心臟最近的地方。那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她想起兩年前在颱風過境的天氣里寫給季修梵的分手信——
“世間總歸有一種感情,你要不起,又丟不下。於是,它就像被蜜蠟封裹的小蟲一樣,永遠不腐,卻又永遠沒有歸宿。往事遍布悲喜,我想,我無法把我們的未來建立在往事之上。你不必再等待,且讓重逢無期。”
這幾行字她寫了又撕,撕了又寫,過程之艱難猶如割心。
然而今日回到舊地,物是人非,她才恍然發現,一語成讖的痛竟比當日割心還痛。
那年的小豬與和尚,竟然真的已重逢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