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灰牆》

《陽光下的灰牆》,網路小說,作者是暗格子。

基本信息

作者:暗格子

正文


我還是很小的時候得過嚴重的感冒,打了整整一個月吊針。每天下午陽光將弱,在診所門口,媽媽或給我買本雜誌、或乾脆要陪我說話。對面是森冷的工廠,人群進進出出,表情落寞;灰色的巨大房子中間豎插了煙筒,黑煙裊裊像靈魂出竅。後來我指著自己胳膊上的針眼兒一個一個數給我同樣幼小的同學看,他們的年齡讓他們看的目瞪口呆。知了沒再叫了,我的病終於痊癒可我沒怎么高興,讓人高興的是那個夏天過後我的小同學吃驚的表情。某個考試過後的下午我和我的小同學們踢完足球,夏日天空陰暗,卻沒有下雨的意思。有人走過來告訴我這是國小時代的最後一場了。視線被汗水遮掩,那人只是走遠了嵌入了背景。而我都還沒來得及記住他們。那個時候很高興要放假了。卻是茫然的兩個月時光。去游泳,看整天的書,再也想像不出和誰誰在一起玩過的事情。好象今天已經是昨夜夢裡的事,只不過是要拿出來再確認一遍。確認一遍夢裡頭做的該不該。而今天過去就過去了,不會再和誰有關係。後來我在被人用酒瓶砸腦袋時,也一定會想起那時候我和一群不認識的人踢完了國小時代的最後一場球,那人留了一張模糊的背景在我兩個月時光里。就像這兩個月只是午後某個時刻灑落街頭拐角的陽光,感覺輸液時的每個下午看到的都是一幅畫,被巨大的吊臂掛著,鏇轉著在空中。

媽媽有次翻雜誌時隨口提到,一起搞音樂的都沒有好下場。後來我上了國中,上了高中,上了大學,像拍電影一樣,一個蒙太奇就全過去了。躺著看書的時候,我常常想念一個哥們兒,像門前石子路旁的野花兒,每天中午倚在課桌上他彈琴我唱歌。我還能記起那么些的小草上好些穿軍裝的孩子圍著我和楊子,雨一直到昨天才停,濕漉漉的空氣,忘了自己同樣是孩子,唱著若是在山谷里一定會盤鏇上升的歌。東子是後來加入我們的,他似乎有花不盡的錢;星期天我們仨兒會登著三輪車帶齊東西到河邊兒上唱歌。風把水面吹得動起來,音符緩緩越過。[我常常想念一些東西我丟失了很久的東西風把沙子吹起來迷了眼睛那天抬頭看見你我常常想念我的女孩我第一本用舊的日記風把沙子吹起來緊捂住眼沒看見窗台嘆氣的你]我想時間會像蜘蛛網編織得細密,卻連一點水滴都承受不住。東子在學校外面租房,和楊子一起待在裡頭鼓搗吉他。後來我們等了好久的元旦晚會節目預選,老師聽不下我們的歌。有人不喜歡前奏,有人不喜歡過門,有人不喜歡吉他手的頭髮,有人不喜歡我的聲音。那是個巨大的失望,砸到我們仨抬不起頭。再後來很多人笑話我們,很多人說晚會上的傢伙全是五音不全者。我覺得英雄就該是這樣子。而楊子打了包袱輟學那天更像是電視劇里的英雄,可英雄要么是就義了要么就是轉身一個漸逝鏡頭。
以後東子和小紅開始同居,楊子失蹤,我的頭髮沒剔成。再以後偶然碰上老同學,聊著聊著知道東子和楊子因為小紅也要擠在那屋子裡才鬧的勞燕分飛了。事情和想像的沒有兩樣,一起搞音樂的都沒有好下場;哪怕是一群孩子。

國中畢業那會兒,同學搞了個聚會,我從沒覺得有過這么多人,很多都是生面孔,好象自己倒是陌路人。我看見有喝醉了的,有怡然自得的,有已經出去吐了的,有曾經一起踢球的,有跟自己搶女孩子的……全是圖象,一個人名也沒有,像是黑白老電影模糊不清的字幕,只能憑長相辨認。當天醉的一塌糊塗,被人抬回家,夢裡看到街上滿是高舉牌子大聲呼喊的人,聲音很大很吵聽不清楚,我想要湊近了看看牌子上寫些什麼,卻看到一張張呆滯的面孔,像小時侯輸液的診所對面工廠里走出的人。後來有個叫落落的女人說,逃避無用,輪迴也只是循環,你的命如此,躲也躲不掉。我讀中專的第一年軍訓後,東子坐最後一排,楊子就在他前邊兒。給我們當教官的小豆兒也還是個孩子,一定讓我唱歌給他聽。你站在這繁華的街上/找不到你該去的方向/你站在這繁華的街上/感覺到從來沒有的慌張

大學時候開始融入某個瘋狂的團體。這個團體之大在後來我才知道,居然足以瀰漫整個我所到達的地方。人們大聲說笑;喝可以使一頭驢醉上三天的酒;和不同的女人睡覺。整個世界是紅色的。像狂歡節一樣。夜了就在街上走,燈紅酒綠,人各自歡笑。路過音像店,有人在試碟陳百強《一生何求》。一生何求,尚未有答案揭曉。

我認識落落那會兒高中生還像早熟的花蕾,談戀愛是禁條,情人全是地下組織。到此為止,時間被割成條狀,丟的到處都是。第一次當著眾人唱歌,台下第一排的小姑娘臉紅地像春天的石榴花兒;最後聚會的KTV,她點了張國榮的千千闕歌給我,卻被我拉著一起唱;在她的生日宴會喝得爛醉,被拖到公園裡用水龍頭澆醒之前一直在嘟囔著她的名字;夏令營時帳篷外的草坪,一同看見漫天星斗,流星其實像粉筆劃……會想起一本叫《交叉小徑的花園》的小說,故事裡把每件事的可能性全部描述。和落落有太多的可能性,只有在小說里描繪。寫書,出版,然後一切照舊。落落的家走出了我的世界。後來一直生活的圈子,範圍似乎廣大,然而寂寞時候,卻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兒時記憶也只是影子,遍尋不見蹤跡。日子過了又過,時間卻好象並未流動,我依然可以看見去年的太陽,前年的樹,很多年前玩遊戲親手做的沙包。送落落回家,隔著馬路看到了破舊的當年工廠,大門半掩,看門人佝僂著背,煙囪烏黑,廠房背後一輪蛋黃太陽漸沒。

世界就是世界,不會因誰改變。隱約記得,卻再找不到的,依然在某個角落發芽生長。以後的某天,工廠被移為平地,接著高樓拔起,在這裡住的孩子再不會記得曾經的故事。大學以後,落落消失,遍尋不見蹤跡。

像是小孩子的時候做了很深很沉的夢,夢到長大,道路變成荒原;夢中世界偌大,卻無人知曉。只要是媽媽的叫聲,或蚊子的叮咬,整個世界就會變魔法似的“嘭!”一下不見。然後依舊走在陽光里,街上人聲熙攘,街的末尾有橋,橋的另一端聯著一條同向未知的上坡路,遠處某個奮力登車的人,路兩旁立著規矩的電線桿,抬頭就會看見藍天白雲和風箏。然後的然後一切又像魔法般消失在某人的夢裡。偶偶是姑姑同事的女兒;愛穿乾淨的白色裙子,頭髮散在背後。人們總是很匆忙,等不到謝幕已經走光。偶偶喜歡看電影,尤其是結局,無論喜憂都要流淚。我總記得某個熟識的女孩從來不看結局,卻想不起女孩的名字。毫無預兆的,半年後我們開始準備婚禮。我把能通知的全通知了,並讓人散布訊息。一個月後,東子出現,腰纏萬貫;又半個月過去,楊子托人帶信一定回來。有人還是活在夢裡,我猜不到夢醒時刻。有時候,父親會偶然提起以前的事情。像是他的小時候玻璃兩毛錢一斤,於是夜裡砸了工廠的窗戶,賣了去換礦石晶體做收音機。而他還會憧憬的,是我的百日生辰那天近百人圍坐了八張桌子在單元房的門口喝酒,他和另外兩個住鄰居的同事請客,花掉了兩個月的積蓄,喧鬧聲刻進了夜空,刻入每個在場者的骨頭裡。接著會輪到我給兒子講我結婚的情形,講很多很多人的很多很多故事,一直講到他長大有了兒子。那年我二十六歲,在一家公司做網管,從讀書到工作其間好象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被我不小心給弄丟了。

那日天氣晴好,風輕雲淡,陽光略為晃眼。坐在車河裡游弋於街道,我還是不能確定身旁的人,或者弄不清楚這是去哪,要做些什麼。偶偶靠著我,似乎在想些高興的事兒,車速很慢,可以看到窗外行人的注視。下了車,見到東子,楊子,我的大學同學們,熟悉的笑聲有些想把我帶回多年前學校的綠茵場,汗水和泥土的混合氣味,像玩了整整一個下午的孩子臉上的疲倦。東子摟的女人不是小紅;楊子的頭髮一直留到胸前。我有種做夢的感覺,分辨不了真假,我在和夢裡所有的人聚會,會跳歡快的舞,把酒杯舉過頭頂大笑,像從某個世紀開始歐洲人一直喜歡的舞會。東子和他爸一樣,終於丟了吉他,做些通常所謂的大生意;楊子遊蕩於老北京城的街頭酒吧,做著自己的夢。後來我知道,小紅把東子給甩了去找有錢的,東子心裡極度失衡,跟他爸要了三萬塊錢,在南方闖蕩出自己的世界。那天醉了我們仨摟在一起唱歌,唱過去了的時光,唱飄泊太久的自己。好象我們只是各自旅行,去遙遠的地方。我很高興東子和楊子又能和好如初。

人們總是很匆忙,等不到謝幕已經走光;所以總有人要看第二遍電影。人們匆匆地來,匆匆的走,儘管帶著笑容。我靠在空蕩的餐廳牆上,滿眼是人影。然後接到落落的電話。那天她在西班牙,祝我新婚快樂。落落的電影,總沒有結局。扣下電話已是淚流滿面。偶偶剛好看見,走過來問我怎么了。我雙手捂著臉說,對不起……什麼?……對不起,我還沒有長大。

我沒有父親可以那般憧憬的時間,像小時侯做的夢,“嘭!”地一下消失了。

九月我得了一場重病。母親拋下一切陪在我身邊。病房外綠樹蔭蔭,知了在做最後的掙扎。每天都有陽光斜照進屋子,把房間分成黑白兩面;午後吹來的風更讓我覺得恍若隔世般。來訪的人絡繹不絕。東子每次都和楊子一起。人們來來去去,丟下些水果鮮花,更多的是寂寞。有時候我能感覺出自己變了。這種變化與他人無關,是內心的潛移默化。出外散步時,牽著母親的手,公園裡行人稀少;不遠的低處是波光粼粼的湖,剛要走到湖邊,抬頭看見了不知某處的高大風車。時間像底面是鏡子的小溪潺潺,一點感覺不到流淌,想要捕捉卻只看到自己的影子。一直以來我都在找尋偶偶的訊息,卻只有“她回東北老家了”這么一句話。如果不是喝醉,我想我不會傷害願意跟自己一輩子的女人。

很多人當我要死了。儘管我只是胃裡多長了塊兒肉。人們從很遠的地方來,帶著旅行用的行李;這只是場旅行,我是個驛站。我住的屋子擺滿了花,舊花尚未逝去,新花已然開放。很多年後,一切都像模糊了一般,我還能記起那時滿屋子的花圍著我,我卻一點兒不關心這個。我覺得住院的日子並不值得留戀,因為再怎么漫長都會變得短暫,很快又回復到平常日子。無論我怎么喜歡。手術那天母親和父親,以及東子和楊子,一同守在外面。我也覺得自己要死了,將死之人總有特別感覺。我總覺得東子和楊子有個小秘密,不像兩人臉上那么燦爛的秘密。
出院的時候只有父母陪著我,那天陰雨剛過,陽光從雲縫裡射下,似乎有絲絲生氣從地表冒出。回家沒有兩天,聽說楊子被捕入獄,東子不知所蹤。兩人做的所謂大生意,靜靜悄悄只有我不知道,是蠱惑人心的毒品。我一直想為什麼東子沒有拉我入伙,和他們在一起,我什麼都會做。或許兩人不想破壞了我們曾經很美很好的感情。那天想去看看楊子,監獄森冷如同小時候的工廠,沒想到楊子的罪過已經不允許別人探監。更沒想到以後會有人說,是他們最好的朋友,我告的密。而我僅僅只是猜到他們有個小秘密而已,不那么燦爛的小秘密。在我覺得很多時候都像BLACKBOXRECORDER的一首《WONDERFULLIFE》時,晚上的月光依舊明亮,獨自走在街上,影子拉的老長。我看到另一個影子,看到另一個人,酒瓶子舉的老高,我被他的酒瓶子砸到鮮血直流,而他只是一勁兒的嘟囔著什麼,直到瓶子破碎,散了一地渣子。很奇怪我倒在月光里,只是在想,這次落落該來看看我了吧。一直在想。血流了老長。

後來我開始忘記一些事,一些本不該忘記,但刻意要忘記的事。窗戶外面同樣的樹,葉枯葉茂,屋子像是靜止了的,時間只在窗外流動。我的小時侯,我的一些個朋友,我踢過的足球,件件出現在屋子的角落,又件件地消失,我能看見他們,像平常一樣和我說笑,或只是一動不動的擺在那。然後我發現自己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是曾經到過,令我很留念的地方。在國小的草場踢球時,有個小孩一直喊我的名字,我看不清他的長相,他站得很遠,看起來像幅畫。有次我看見了楊子,我很奇怪他不是在監獄么?楊子說他只是來陪陪我,因為很快就要說再見了。我很想問他要去哪裡,帶上我好不好。他笑著搖頭,你還有事要做,轉過身去消失不見。那笑容燦爛如天邊晚霞,染透了我行將枯萎的心。以後有很多天我都拚命的想要見到楊子,問清楚他到底是什麼事。可這好比把寄出的信半路給要回來。楊子走後又很長的時間,窗外明明暗暗,我的屋子裡長滿了爬山虎,白天休息,晚上發了瘋得長,很快就要只剩下窗戶。某天東子來了,我知道他來的意思,我們說了很長時間的話,那個時候我們一起彈琴,一起吃喝說笑,一起在學校後面的黃土地上踢整個下午的足球的事兒,我忽然想起,又忽然忘記。我說可惜楊子不在了,不然我們仨還能一塊唱《那些花兒》。東子說怎么不行,我們倆也能唱——“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他身旁/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那天聊到晚上最後東子也要走,他說楊子在等他,可他不能帶上我,因為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沒等我說話,屋子裡只剩下我和滿牆的爬山虎“滋滋”地生長。

我的生活里只有母親是真實的,不會一個轉身就消失不見。那晚我聽她講了很長的一個故事,故事裡兩個主角一個叫楊子一個叫東子。跟我的哥們同名,我不知道跟他們倆有沒有或者有多大關係。母親說那個東子因為被喜歡的女孩子拋棄,跑去南方販毒,賺很多很多的錢,只是為了讓那個女孩子再回到身邊,結果等他回來,女孩子早已經跟別人遠赴他鄉;那個楊子在都市的酒吧里賣唱,唱言不由衷的歌,常常會莫名其妙流淚。後來那個楊子找到那個東子,倆人合夥販毒。有些極隱秘的事往往會很聲張來掩其耳目,而事實就是事實,不會消失了。兩人被警察通緝,那個楊子自首,一個月後槍斃;那個東子隨後在試圖偷渡去日本時,被海關擊斃。我說我也有兩個同名的兄弟,只是他們走了,去了哪我不知道。而我留下來,是因為有件很重要的事沒有做,可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纏著我,可我很想解決掉。那些天屋子裡的爬山虎已經開始向外延伸,窗戶即將要被埋沒。

我有無限的榮光/等我要走的時候/就把它做成衣裳披在身上/我有個小的村莊/一有空我會住在裡面/歡笑或哭泣沒有人知道/我那在世人面前的榮光/只是件衣裳/我可憐的小村莊/我走後沒有人會憂傷/我已經熟睡了多少年/我走後沒有人會憂傷。有天屋子裡光線很暗,房門被打開時的聲音把我吵醒。我突然感覺自己要做的只是在等一個人,從小時侯輸液的診所一路迷茫的走過來,只是為了在我身心疲憊還要準備做長途旅行前,可以見到這個人。我知道是你,落落。就我而言,兄弟的感情似乎比愛情分量要重些。但兩者無法混淆。誰也代替不了誰。在我喝得爛醉時,十字街口的星星比路燈還要光亮,我只在想我找不到的人,我想陪在你身邊,跟你一起數星星,聽鄧麗君。我不管周圍到處是望不盡的路,路燈一點一點的消失在遠處,像人死去後暫留的魂魄捨不得離開,一切儘是淒涼。那時候我的心裡充滿酸楚,只想對你說,想問你明不明白,我只有你,只有一點回憶而已。你我好象並未發生什麼,像擦肩而過的兩個人都回頭望了望彼此。儘管愛情只能是小時候喜歡的流星,略空而過,像粉筆劃,或者大學時代某個傍晚的湖邊舞會時舊喇叭里放出的慢四曲。我喜歡的都走得好快,我像是捉迷藏時躲著不敢出來的孩子,大家都回家去了,我一直留在那裡,空蕩的場地上影子好長。有些天我一直想這些是不是我做的很長很長的夢,可我就要醒了,我想見你,真的,我想在醒之前見你,落落。我想你了。我睜開眼,屋子明亮依舊,窗外的風似乎把窗簾吹得飄起來,我清楚得看見面前坐著的偶偶淚流滿面。

忽然間,爬山虎遮住了窗戶,一切昏暗了,開始往下掉,我很害怕,知道這無盡的虛空恐怕就是死亡的深淵。一生都要過去了,可我只記得清在病床上的這些時間。流淚吧,在很滿足的笑容下。

很久前我知道自己喜歡上一個姑娘,很久前我知道她不喜歡我;很久前我有很多好兄弟,很久前我知道我們不屬於彼此;都過去很久了,像是上輩子的事,我大概只會記住病床邊兒上的窗戶。現在我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六根清淨只剩下思想。在無邊的黑暗裡,孤獨的走著。

也許我並不知道,其實自己一直如此。在無邊的黑暗裡,孤獨的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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