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信息
【名稱】《小雅·小旻》【年代】先秦
【作者】無名氏
【體裁】詩歌
【出處】《詩經》
作品原文
小旻旻天疾威(1),敷於下土(2)。謀猶回遹(3),何日斯沮(4)?謀臧不從(5),不臧覆用(6)。我視謀猶,亦孔之邛(7)。
潝潝訿訿(8),亦孔之哀。謀之其臧,則具是違(9)。謀之不臧,則具是依(10)。我視謀猶,伊於胡厎(11)。
我龜既厭(12),不我告猶(13)。謀夫孔多,是用不集(14)。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15)?如匪行邁謀(16),是用不得於道。
哀哉為猶,匪先民是程(17),匪大猶是經(18)。維邇言是聽(19),維邇言是爭(20)。如彼築室於道謀,是用不潰於成(21)。
國雖靡止(22),或聖或否。民雖靡膴(23),或哲或謀,或肅或艾(24)。如彼泉流,無淪胥以敗(25)。
不敢暴虎(26),不敢馮河(27)。人知其一,莫知其他(28)。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注釋譯文
【注釋】(1)旻(mín)天:秋天,此指蒼天、皇天。疾威:暴虐。
(2)敷:布施。下土:人間。
(3)謀猶:謀劃、策謀。猶、謀為同義詞。回遹(yù):邪僻。
(4)斯:猶“乃”、才。沮:停止。
(5)臧:善、好。從:聽從、採用。
(6)覆:反、反而。
(7)孔:很。邛(qióng):毛病、錯誤。
(8)潝(xì)潝:小人黨同而相和的樣子。訿(zǐ)訿:小人伐異而相毀的樣子。
(9)具:同“俱”,都。
(10)依:依從。
(11)伊:推。於:往、到。胡:何。底:至,指至於亂。
(12)龜:指占卜用的靈龜。厭:厭惡。
(13)猶:策謀。
(14)用:猶“以”。集:成就。
(15)咎:罪過。
(16)匪:彼。行邁謀:關於如何走路的謀劃。
(17)匪:非。先民:古人,指古賢者。程:效法。
(18)大猶:大道、常規。經:經營、遵循。
(19)維:同“唯”,只有。邇言:近言,指讒佞近習的膚淺言論。
(20)爭:爭辯、爭論。
(21)潰:通“遂”,順利、成功。
(22)靡:沒有。止:禮。靡止,猶言沒有禮法、沒有法度。
(23)膴(wǔ):肥。靡膴,猶言不富足、尚貧困。
(24)艾:有治理國家才能的人。
(25)無:通“勿”。淪胥:沉沒。敗:敗亡。
(26)暴(bó)虎:空手打虎。
(27)馮(píng)河:徒步渡河。
(28)其他:指種種喪國亡家的禍患。
【譯文】
蒼天蒼天太暴虐,災難降臨我國界。朝廷策謀真僻邪,不知何時能止歇。善謀良策難聽從,歪門邪道反不絕。我看朝廷的謀劃,確是弊病太多些。
小人嘰喳攻異己,是非不分我悲悽。若有什麼好謀略,他們全都不肯依。若有什麼壞計策,他們全都會同意。我看朝廷的謀劃,不知弄到何境地。
占卜靈龜已厭倦,謀劃再不向我談。謀臣策士實在多,就是沒有好意見。議論紛紛滿庭中,指出弊病有誰敢!就像謀劃要遠行,真到路上沒效驗。
如此謀劃我悲痛,古聖先賢不效法,常規大道不遵從。近僻之言王愛聽,膚淺之見紛聚訟。就像宮室建路上,當然不會獲成功。
國家雖然沒法度,人有聰明有糊塗。人民雖然不富足,還有明哲有善謀,有能治國有嚴肅。就像長流那泉水,不讓衰敗與陳腐!
不敢空手打虎去,不敢徒步過河行。人們只知這危險,不知其他災禍臨。面對政局我戰兢,就像面臨深深淵,就像腳踏薄薄冰。
作品鑑賞
《毛詩序》說:“《小旻》,大夫刺幽王也。”鄭箋又訂正說:“當為刺厲王。”朱熹《詩集傳》不明言諷刺何王,只說“大夫以王惑於邪謀,不能斷以從善而作此詩”。綜觀全詩,作者應該是西周王朝末期的一位官吏,至於是諷刺幽王還是厲王,詩無明證,只好用“最高統治者”統而言之。不論是幽王還是厲王,他們都驕奢腐朽,昏憒無道,善惡不辨,是非不分,聽信邪僻之言,重用奸佞之臣,不知覆滅之禍,已積薪待燃。作者以諷刺、揭露最高統治者重用邪僻而致使“猶謀回遹”為中心,通過揭露、感嘆、批判和比喻等表達方式,一氣呵成,詞完意足,鮮明地表達了他憤恨朝政黑暗腐敗而又憂國憂時的思想感情。全詩六章,前三章章八句,後三章章七句。
第一章突兀起句,以怨天的口氣發端,指出當前王朝政治的災難是“謀猶回遹”,昏庸的國王是非不辨、善惡不分,結果“謀臧不從,不臧覆用”,表現出作者對國家命運的憤慨和憂慮。第二章進一步指出,所以造成這種政治上的混亂局面,是由於一些掌權者嘰嘰喳喳、黨同伐異。他們“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因而詩人再次發出感嘆:這樣下去,不知國家要弄到什麼地步!從而加深了第一章內容的表述。第三章,作者用“我龜既厭”這一典型的事例再次表示對王朝政治、國家命運的深切憂慮,並指出,朝廷上雖然“謀夫孔多”、“發言盈庭”,但都是矢不中的、不著邊際的空談。接著第四章又進一步說明,當前王朝的政令策謀,上不遵古聖先賢、下不合固有規範,而國王還偏聽偏信、不加考究,就使王朝的策謀更加脫離實際了。第五章作者又以諫勸的口氣說,國家各種人才都有,國王要擇善而從,不要使他們流散、消亡。這實是對周王發出了警告。最後一章,作者再次表達了自己憂慮國事的深沉心情,其中“戰戰兢兢”三句,生動形象、寓意鮮明,寫出了自己焦慮萬狀的心態,廣為後世所引用,早已成為著名的成語。
由上述內容,與其說這是一首政治諷刺詩,不如說它是一首政治抒情詩更確切些。當然,政治諷刺也是一種政治抒情。作者以“謀猶回遹”為此詩中心議題,以對國事的憂慮為主線,以感嘆的語氣貫穿始終,從中把敘述、揭露、諷刺和議論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來表述,從而形成了此詩主題明確、內容豐富和感情深厚的顯著特色。從謀劃的正邪、決策的當否,能看到政治的弊端以至國家的命運,表現了作者具有比較敏銳的政治洞察力,並憂心忡忡,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地為國事操心,表現了作者具有比較深厚的愛國感情,這些也就是此詩思想價值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