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D HEAD群星
廠牌:BADHEAD摩登天空
BAD HEAD的群星
曾在《摩登天空4》中發表單曲,也曾發表獨立專輯的與非門此次加盟《Badhead2》,帶來一首頗具宋詞風采的“聲聲慢”,電子的節奏襯托著舒緩的人聲,確實有些另類的古香古色。唱片內頁所標註的“部分歌詞節選自宋詞”顯然來自李清照,同樣其歌詞中也使用了“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戚戚”這樣經典的“聲聲慢”內容。但是值得質詢的是,這樣的創作方式是否古為今用,是否洋為中用?還是顯示了當今樂隊在創作力上的缺乏或誤區?但是我還要強調的是,這首歌很好聽。漂亮親戚
是新簽在Badhead旗下的另一支武漢樂隊(相對於跳房子),同樣是女聲主唱,同樣是兩位吉他手兼程式編寫,“Missing Way”做得有些怪誕,有些神經質,有些“Portishead”,主唱的嗓音有些誇張,唱得有些游移,不夠確定,不知道她在逃避什麼,還是想在游離之中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聲音?順便說一句,他們的專輯將在不久之後全國發行。星期三旅行
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在Badhead發表作品了,因為他們在權衡許久之後終於決定簽約。星期三旅行的作品一向編配得完整、得體,此次收錄於合輯的“Down The Road”秉承了他們的一貫作風,在平靜或者冷靜之中,已經讓音樂流淌出來,中間段落的激昂完全能夠讓人沉浸其中,而猶如外人一般的獨白,是在反思,還是誘人思考?這是星期三旅行的魅力,一種攙雜了熱情的冷漠。慢跑鞋
帶來了他們的處女作“我不需要”,加入了不少日本流行樂的製作方式,頗有些台灣歌手孫燕姿的演唱特色?在音效的使用很有些想法,但對於音樂的整體把握尚需磨練。“老牌”朋克樂隊掛在盒子上以一首“There is a City”加入,給整張合輯帶來了不一樣的律動。顯然這首作品改變了我對這支樂隊從前的印象,音樂已不再那么粗糙,雖然仍是朋克的感覺,但在編配上已經相當講究,更主要的是主唱王悅的聲音比以前可愛了不少。喜氣洋洋的幸福大街帶來了他們充滿詛咒的帶有死亡民謠特質的“四月”,猶如女巫一樣闡述著他們“死亡是重新獲得貞潔的唯一途徑”的悲觀論調。他們略帶神經質的主唱吳虹飛也在前不久推出了《小龍房間裡的魚》和《阿飛姑娘的雙重生活》兩本書,我還是更認為這位阿飛姑娘寫文章比她唱歌更有才華。王娟的“永遠的問題”是一首比較純粹的民謠作品,它和Badhead近期推出的小河、萬曉利的民謠不同,它不另類、不誇張、不招搖,平淡中就把“永遠的問題”中的閉塞、孤獨、走過、荒廢、思索、等待、遊蕩、迷惑和束縛表達了出來。來自湖南常德的雙魚樂隊的“甜蜜”出奇的好聽,該算一首情歌?還是另類流行樂的範本?只是音樂製作上沒有太過突出的亮點,副歌部分的和聲稍顯冗長沉悶。Leadership所帶來的“原野#F大調”相比起《Badhead1》中的“Different”,雖然稍微明亮了一點點,但仍然被一種陰霾的氛圍所籠罩;雖然主唱換成了女聲,但貫穿在這兩首中間的仍然是一條扭曲了的線。
◆自崔健始,中國搖滾樂一直被視作另類、異族和地下之聲,無論“超載”的疾速金屬,還是張楚的新民謠,甚至近來風頭正健的新朋克,都一概被“新音樂”這個含糊其辭的帽子扣住,用以區別於商業情歌和晚會歌曲的陳腐因循。而一年多來,“地下音樂”的概念又揭竿而起,人們幾乎把一切未被商業機制接納,或被主流搖滾體系認可的音樂歸類為“地下”,其文化意義遠遠超出了音樂自身的判斷和分型。在這個搖滾復甦的年頭,“地下”已成為理想主義、創造性和異質性文化的代名詞,它從未有過藝術自身的標準,也似乎並不需要人格力量之外的其他成就。
儘管音樂文化研究者偶而會發出不合時宜的聲音:地下音樂作為術語,應該是指從“現代搖滾”(morden Rock)到先鋒音樂(Avant-garde Music)之間,帶有實驗色彩和純藝術傾向的音樂,在其自身被大眾認識和傳播、革新的過程中,始終具有一定美學上的穩定性。然而在我們視野中,這種定義還是難以判別各色新鮮、過於新鮮以至於摧毀了習慣的聲音——對於聽“唐朝”長大的我們,“地下嬰兒”和“超級市場”豈不也是太過前衛、陌生了么?至於眾多在陋室里死磕的貧窮搖滾青年,我們同樣並未準備好將他們的生活和音樂加以區別,我們的眼睛都是圓的,像紅旗下的蛋!
當崔健開始在他的每次演出中提及“地下搖滾”的時候,有大批大齡青年已經完成了磨練意志和成熟技藝的青春期,他們的敏感和經驗、品位和態度造就了這個國家最初的先鋒音樂藝術可能——自發的、非學院的。畫家出身的豐江舟,僅僅是因為喜歡音樂又不滿於中國搖滾的低能,才開始組建“蒼蠅”樂隊;同樣自學成才的小說作者,瘋狂的小提琴手和土匪裝扮的主唱祖咒,則和其他天賦和口味異於他人的樂手組建了“NO”。
這兩隊和如今易名為“爻釋”的“子曰”是北京數年來最引人注目的地下樂隊,他們在前衛美術界、藝術批評家那裡的影響超出了所有傳統形式的搖滾樂隊。而來自1993年前後北京最好的搖滾樂隊“穴位”的陳底里,則在沉默中由吉他手變身為D.I.Y.(自己做)的獨立音樂家,他和其他樂於革新創作方式的人一樣,在機器的幫助下進入了音樂重組之境。新近被發現的湖北籍民謠歌手胡嗎個,始終未曾進入搖滾圈子,甚至始終停留在一個文化空白狀態下的自娛世界,而他的方言、不合情理的曲調和演奏、大智若愚的敘事性歌詞卻印證了地下音樂人士共同的特性:對聲音的敏感和源自本能的創造。其他擁有了大小聲譽的音樂人,還包括率先達到純粹的先鋒音樂高度的王凡,他正在用一台八軌機製作首張純音樂專輯;來自烏魯木齊的重搖滾樂隊“舌頭”幾乎搶盡了1998年北京酒吧演出的風頭,他們目前的風格正被即興、噪音成分引入晦明不定的震驚;成都畫家沈曉龍、南京樂隊“pk14”和北京的夜千一起把神經質變成了尖利、脆弱的唯美主義;成都的歡慶和“另位兩位同志”、南昌的“暗室”、客居首都的張淺潛,則是沒有固定合作夥伴的游離者……這將是一份太長的名單,對它的圈定也顯然缺乏標準。但我們至少可以肯定,在我們尚未形成主流搖滾基礎的祖國,已經有太多本能的藝術家恥笑著慘澹的準唱片工業,另行開闢了貧血、混亂的生機。
作為Bad Head製作室的首批產品,摩登天空公司將在1999年3月推出四張專輯(“蒼蠅”首張同名專輯、“NO”的《走失的主人》、胡嗎個《人人都有個小板凳,我的不帶入二十一世紀》、陳底里《我快樂死了》)為中國地下音樂的傳播開創了先聲。毫無疑問,Bad Head將是一個里程碑式的名字,它的品位、勇氣和機制既是唱片工業體系第一次自覺改良,也是地下音樂真正集結和面向公眾的開端。事實上,除了胡嗎個的專輯只曾在小範圍內自行複製贈聽外。另三張專輯都已在台灣、香港發表。它們在少數人口中得到榮耀,卻難以擁抱廣大的、並不麻木的心靈。這是一次遲到的歌唱,但它還是來到了。
◆“蒼蠅”的專輯完成於1997年,在它問世之前,就有狂喜的好事之徒將“蒼蠅”形容為“北京最髒的樂隊”。這個誤會在1999年會得到澄清——“蒼蠅”的精緻和乾淨使他們成為了朋克中的高保真。從朋克的角度來看,這張專輯不夠粗暴、直接,過於精細,從實驗的角度來看,它似乎又太標準,但如果從解讀歌詞出發,考慮到前衛美術觀念的影響,你就會發現“蒼蠅”濃烈的文化批判傾向。他們的歌詞是反諷的,是惡毒的,但不是混亂的。以潑皮姿態出現的“蒼蠅”具有足夠的理性,可以將顛覆的預謀進行得環環相扣、針針見血。顛覆?“蒼蠅”不怕因為太有文化而被視作理論家,他們對一切權力化、體制化的文化進行顛覆,對可怕的、僵死的人生進行顛覆,對偽飾的主流話語進行顛覆,而這種褻瀆的詞句又簡潔、通俗得可以直闖平民心扉。如此看來,“蒼蠅”的音樂也是以強大的理性力量編織著叛逆,他們猛烈、暢快、節制,在朋克音樂原本單調的結構上增加了非常規的因素,在一部分作品中,假裝歌劇的和聲扮演著嘲諷,在大多數作品中,貝司和吉他各自為戰又遙相呼應,豐富著錯位、矛盾的整體,無論三件樂器的演奏,還是豐江舟的演唱,都匠心獨運而且與傳統搖滾樂背道而馳。當搖滾樂成為神話的載體,以宏大、輝煌的方式騙取青少年熱情的時候,它其實已經和頌歌異曲同工,除了讓人盲目樂觀,大汗淋漓之外,就是調劑生活、鞏固舊制。“蒼蠅”的音樂,則從每一個細節上和他們的思想合拍:有理性地扭曲、錯亂,拆解了輝煌、毀壞了激昂,儘管是冷嘲熱諷但決不因此減輕攻擊的力度,他們是明亮的音色和有棱有色的結構,他們是冷靜的激進。這一張專輯用精密的安排將毒刺備好,彌補了實驗性的短缺,如果它不是最狠最辣的高智商朋克搖滾,那還有誰是呢?在發表個人專輯,迅猛晦暗的電子/噪音《戀愛中的蒼蠅》後,豐江舟又和同夥錄好了“蒼蠅”的第二張專輯。這意味著我們的習慣還要拋棄得快一些,才能跟得上迅速成熟的新藝術。
◆和“蒼蠅”一樣熱愛變形的聲音、反對欺騙和體制的是“NO”,但後者要更加偏向於直覺和感情,因此《走失的主人》聽起來更為感人,而且有率性而為的奔放氣質。“NO”的主唱祖咒也同樣完成了另兩張專輯的大部分內容,家庭作坊的創作方法綜合了機器和樂手的潛質,大氣磅礴,驚心動魄。而這張早期作品的集合卻是用七天時間由樂隊完成的,現場的即興、混亂大大地收斂了,它變成了一種既怪異又真誠,既憤怒又憂傷的東西。“夜無眠,胡闖上,你的光輝都巢”,這像是文盲的創造、市井思維方式的極致,祖咒用尖利顛狂的方式演唱著最為任性的言辭,在聽過5遍之後,那因為無法理解而一臉委屈的聽眾也會似懂非懂,覺得夠爽。當然,“NO”的感情是如此豐沛,以至於時常需要低回婉轉的提琴伴著低回婉轉的吟唱,“愛情是你好,再見”,這一句是可以聽懂的,但就是“把你的三相插頭插在我口裡”,不也同樣沉深得快要垂淚嗎?但誰也不要因此就去招惹抒情者,“NO”的爆發是突然的,窮盡了正常人心靈的振幅,當他們開始敲敲打打,痙攣著闖過來,那晦澀背後就洶湧了傷口迸裂般的憤怒。《走失的主人》在荒誕的主題下虛擬了現實,當然也許現實真的已經變形了,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一陣陣突如其來的扭曲,噪音和深情相伴,就像絕望和敲在神經上的的鼓擊相伴一樣——如此巨大的反差,只有一個看清了現實嘴臉的人,才敢於放肆地承受。就《走失的主人》而言,地下音樂至少體現出了幾個頗具中國特色的特點:對現實的謎語式的批判;天才般的敏感對技術的超越;自然奔涌的複雜感情構成了表達方式的獨特;啟蒙式的吉他、貝司、鼓的常規與反常規運用。
◆誰也不會想到,狂犬般的祖咒會對胡嗎個大加讚賞。後者與別人不同,他用採訪機、木吉他和四軌機來記錄歌唱,他的性格中缺少攻擊性,思想中缺少理論,情緒中缺少壓抑和燃燒,總之此人並未在演奏或演唱方面成為後來者的研究對象。胡嗎個的技術缺陷與他的土氣相映成趣,既沒有走上保守的民謠舊路,也沒有穿上專業的技術新裝,他迫使我們反思:究竟什麼是藝術?它最基本的條件和最高的追求是什麼?不會彈琴的人能不能彈出來本色?不講國語的人能不能感動更多的人?《人人都有個小板凳,我的不帶入二十一世紀》並非分類學意義上的地下音樂,但它卻可以成為地下音樂人的教材——我們應該向胡嗎個學習的是,怎樣把最真實的事物發現出來,然後有勇氣用最誠實的方式表達。因為忠於自我,胡嗎個的作品沒有被現有的形式所污染,他不是沒有學好民謠,而是實在瞧不出遵守規矩有什麼好,於是胡嗎個的抑揚頓挫始終未遭修飾,歌唱具備了誕生自民間的證據。胡嗎個知道下世紀自己就會鳥槍換炮,所以這個世紀的小板登儘管原始但卻不缺智慧——你以為是個人抱起吉他就能創造嗎?胡嗎個會說是,但又有幾個像他一樣,觀察到了城市中漂泊者的日子?他甚至夢想乘拖拉機遠去,唱著月光、新娘和川廚之歌,這想法不會讓人興奮,但有時候卻會讓人慚愧,《部分土豆進城》就是例子,你以為他土氣,其實人家起承轉合自成章法;透視日常生活,把詩意注入敘事,這才是技巧,才讓人自知不敵,懷疑撞上了裝傻的高人。
◆在中國地下音樂中,比較大的影響來自美國吉他噪音、日本NO Wave(無浪潮)和噪音、樂隊形式的即興音樂和偶然音樂,還有低調或唯美的後朋克音樂。這造就了大量不滿足於傳統搖滾樂和和諧美學的樂隊,但這兩年,電子樂在全世界的興旺又為中國人帶來新的創作手段:用機器代替樂器,用拼貼、循環、合成的作曲方法代替鏇律、節奏、和聲的作曲方法。陳底里發現了機器,他快樂死了!《我快樂死了》正是那種“坐著聽的電子舞曲”,它甚至破壞了節奏,還不知算不算舞曲。在這張用機器和飄搖的吉他構成的專輯中,陳底里基本上告別了搖滾樂,因為他所做的,是往一個個空曠的框架中添加一個又一個片斷。調性被節奏趕下了王位,節奏又是結構中不斷變化著的小結構;吉他是陳底里的幻覺和印象,它只是構成氣氛,卻決不奢談鏇律;更多的是成堆偶然誕生的音響碎片,它們散落在某個空間裡,毫無秩序可言。在否定了曲式觀念之後,陳底里成功地搭建起了10個瑰麗的框架,它們全都是在變化中實現的,任何一個結構都似乎不是必然的、唯一的,只有那時尚、搖晃、碎裂、精美的氣質始終不變。《我快死了》或許是來源於真實的心情,“我們要鈔票!”和“我有點煩!”可以做證,但這演唱也已被改寫,重新處理成了恍如隔世的聲音,那固執的拍子在響,真樂器也像偏執狂一樣反覆著,心情這東西,現在可以改名為氣氛了。他還用上了口琴和大提、國粹與採樣。大氣。就因為大氣,這張專輯超越了新時代作曲方法說明書的層次,它似乎裝得下隱秘的情感,和新舊交匯處的美——那折衷主義的奇蹟,既不熱情,也不冷漠,像磨術師藏起了白天,只剩恍惚的夜。
說來有趣,“蒼蠅”和“NO”同為樂隊,卻從朋克中開出了不同的荊棘,一路理性,一路狂情,一邊精緻,一邊突兀,倒是為地下音樂的主動態度找到了兩個極端的例子。而胡嗎個與陳底里,一個低科技、方言、平民化,另一個高科技、後現代、純美,兩個人揭開了藝術兩端的意義,前者喚醒了文明中的人們,使之重拾自我;後者鼓舞了時代進步,去發現新的人性和哲學。這四張專輯將給龐雜的“新音樂”場景一點刺激,那些因為敏感而驕傲,因為創造而孤獨的人們,可以舉杯了。
這四張專輯也並不是地下音樂地圖,因為長期的混淆,這裡已經阡陌縱橫,莫衷一是,不過,既然是面對一個以相互模仿為特色的音樂堡壘,我們還是先把水攪渾了再說吧。
這就是BADHEAD群星。
P.S:朋友看了這張專輯的封面之後一直說,這是顛覆性,還是顛覆“性”?其實BADHEAD根本不需要玩這種遊戲,只要他們出現就是顛覆。性,在這張專輯裡面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比起第一張的刺兒頭造型來,這張的衛生棉並不算太誇張。因為這年頭只要你不拎著一條衛生緊追在女生屁股後頭尖叫,你就不會有生命危險;反而是你公開告訴大家你是“刺兒頭”,有被從24樓扔下去的危險。難道你不知道目光和意志力也能殺人么?
回過頭來還說這張專輯,如果你不是那種一見羽泉就流口水走不動路的同志,我建議你去買來這張專輯聽。我保證你不會在唱片滿天飛的今天覺得花了冤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