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背景
九宮山是國家4A級風景名勝區、國家自然保護區，鹹寧通山縣離九宮山鎮只要約半小時車程。然而，2011年，現代牧業公司（01117.HK）的到來，使得通山縣畈中村和周邊的村落的環境與九宮山有了天壤之別。近日，長江商報記者來到通山縣，對當地環境進行調查。
9600頭奶牛，每天產生大量糞便，形成的沼液在850噸左右，奶牛養殖場的沼液暫存池無法全部消化，於是現代牧業公司通山養殖場租用承包農戶的土地用於存放。日積月累，沼液產生的臭氣和滋生的蚊蟲讓周邊居民苦不堪言。
一下雨，就有人把沼液排到河裡
正處秋季，連日來，長江商報記者在現代牧業公司通山養殖場走訪發現，養殖場產生的臭氣和蚊蟲影響並不明顯，但在傍晚時還是能聞到一股臭味。
緊挨著養殖場約100米的範圍內，記者見到3個大池子存放著沼液，占用了十幾畝地。
當地村民介紹，這些沼液池本是農田，被挖成大池子存放沼液。在其中一個沼液池旁，記者發現該沼液池開了一道口子，堆放著一些沙包。緊挨沙包的是一根塑膠管道，管道通往幾米外的水渠，距離水渠百米處，便是鎮上的橫石河，渠道入河處也安裝了塑膠管。
“每到下雨天，就有人將口子打開，把沼液排放到河裡去。”一位成姓村民介紹。記者拖掉鞋子，走到河裡發現，渠道入口的管道下面，每踩一步都是鬆軟的牛屎。
這些沼液池因距離養殖場較近，通過管道直接可將沼液輸送到池子內。記者沿沼液池往養殖場方向探訪，路邊的管道或露天，或埋在土壤里，直接通往養殖場。
除了九宮山鎮，記者在附近的闖王鎮走訪，也看到了同樣的沼液池，緊挨在一塊草料地旁。
對於沼液的處理，現代牧業通山萬頭奶牛養殖場廠長常輝介紹，養殖場每天產生的沼液在850噸左右。為消化沼液，公司承保了4000畝土地種植草料，沼液可用作草料的肥料。“草料一年種3季，施肥和追肥時，都能夠用到沼液。”常輝說，九宮山鎮富有村不少魚塘也是用沼液作為飼料使用。
此外，公司有3個沼液暫存池，可暫存4萬噸左右的沼液。“土地並非需要時時刻刻施肥，不用的時候便存儲起來。”
而這些方式，只能使用上少部分沼液。
據了解，公司主要採取外包的形式，將沼液承包給農戶用作澆灌農作物的有機肥。常輝稱，有農戶的地不到澆灌的時間，先買去將沼液在地里存放起來，等需要的時候再用。因地少沼液多，為消化沼液，公司給承包農戶15元每立方米的補貼。“一方面是運費補貼，另一方面則是對用地的補貼。”
常輝坦承，也有農戶看中15元每立方米的利益，將沼液長期存放。
而對目前存在的沼液池，常輝稱，那是以前存在的，現在主要用於還田使用，農戶拖走沼液後，在田內浸泡兩天后，馬上翻耕。而目前存在的長期存放的沼液池，將儘快填池。
村民或為牟利，長期存放沼液
記者在畈中村和周邊多個村莊走訪時，很多村民提到養殖場，都搖頭說“對環境肯定有影響”。
在畈中村，緊挨著養殖場的是一片占地160畝的葡萄園，今年5月，葡萄園主一紙訴狀，將養殖場告上了法庭。
焦國賢是葡萄園負責人之一，早在8年前，他與朋友一同開發了這塊葡萄種植基地，同時建起了農家樂。“主要針對前往九宮山旅遊的遊客，和過路人過來摘葡萄、遊玩吃飯。”焦先生稱，前幾年，葡萄園一年產量在160噸左右，一斤能賣到10元到20元不等。
2011年，現代牧業總投資4億元的通山萬頭奶牛養殖場入駐，葡萄園基地也迎來厄運。2011年2月28日，首批澳大利亞荷斯坦奶牛進駐牧場，焦國賢的農家樂堅持幾個月後，於當年10月宣布關閉。“刺鼻的臭氣，加上蚊蟲，就像在垃圾堆邊吃飯一樣，誰還願意來。”
農家樂倒閉，受蚊蟲影響，葡萄園的產量減產了1/3，過來採摘的遊客少了一半。因此，焦先生狀告養殖場，要求賠償經濟損失。
葡萄園主將養殖場告上法庭
今年62歲的陳進寶，退休前是一名煤礦工人，同時也是通山縣七、八、九屆政協委員。陳進寶介紹，養殖場入駐後，近萬頭奶牛產生的臭氣，讓小鎮居民每天都生活在臭氣中，夏天尤其嚴重，每家每戶不敢開窗，蚊蟲也尤其厲害，“晚上點兩盤蚊香也沒用。”白天在山上幹活，腿上都是被蚊蟲叮咬的痕跡。
奶牛糞便經發酵後產生的沼液，養殖場承包給農戶，而農戶處理沼液的方式非常簡單，就是在田間挖個大坑，往裡倒。小鎮居民深受蚊蟲、臭氣和沼液的煩擾，小鎮環境也大打折扣。
在公司外的展示牌上，公司在簡介中承諾，建養殖場投資4億元，其中5000萬元建設四季寶通山有機肥有限公司，將奶牛糞便回收處理。“但現實情況，並非資料中描述的那么美好，該公司並未建立起來。”陳進寶說，近幾年來，民眾反對養殖場的事情不斷發生，2012年，部分民眾因難忍臭氣，將奶牛糞便倒進該養殖場辦公樓內。
今年3月，在通山縣政協委員會上，陳進寶等委員提案，強烈要求撤走養殖場。
但時至今日，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
政協委員提案要求撤走養殖場
環保部門：養殖場有環境問題
今年9月，通山縣環保局對陳進寶提案作出回復。在這份回覆中，縣環保局稱，現代牧業“通山萬頭奶牛標準化示範牧場”項目屬省、市、縣三級重點支持的農業產業化項目，引領了通山縣農業向產業化、現代化發展，帶動了周邊民眾脫貧致富。
但同時，牧場也存在一定的環境問題：一是沼液產生量過大，不能完全利用，剩餘沼液存在過度堆放現象；二是經嗅辨員現場測試，臭氣強度達到3級，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周邊居民的正常生產生活，同時影響了與之相鄰的葡萄園及農莊的正常生產經營；三是園區內綠化面積未達到環評要求。
針對以上情況，2014年5月11日，縣環保局向該公司下達了整改通知，要求該公司按照環保要求落實各項整改措施。
目前，該公司整改取得了一定進展，一是該公司規範了沼液處置，強化了沼液外運管理，沼液外運還田過程中現代牧業派員進行跟蹤監管，監督承包戶合理使用沼液，確保無沼液直接向橫石河排放的現象；二是擴大了廠區綠化面積，在廠區周邊種植了吸附抽氣的桉樹，但由於植物有生長過程，目前除臭效果尚不明顯；三是擬設定太陽能滅蚊燈，該公司已設定了兩盞太陽能滅蚊燈進行滅蚊效果實驗，如效果良好將大批量引進，在街道兩邊及廠區周邊設定。
此外，環保部門還表示，為確保該企業進一步完善環保設施，規範企業環保管理，下一步環保局將組織專班執法人員加大對該企業的日常環境督查力度，增加巡檢人數與頻次，對偷排、漏排等環境違法行為依法嚴辦，儘量降低對周邊村民日常生活的影響。
但陳進寶認為，養殖場在做表面文章，並未實際解決問題。
事件相關圖片沼液暫存池離居民區不遠，池塘上泛起白色的泡沫清晰可見，每當氣溫高時會發出刺鼻的臭味。本報特派記者
事件經過
現代牧業通山牧場因污染問題，2014年11月遭當地村民晝夜封堵大門已12天。2014年11月26日晚，澎湃新聞從多位村民處獲悉，當地政府向村民發放了新的承諾書，承諾自2014年11月26日起，一年內確保現代牧業（通山）有限公司所有奶牛全部遷出通山。不過，村民表示除了縣政府承諾，還需要現代牧業通山牧場作出遷出承諾。
隨承諾書發放到村民手中還有一份《通稿》，通稿中稱，事件發生後，湖北省委書記李鴻忠作出批示，要求採取有力措施，解決問題，維護髮展。湖北省省長王國生就此要求全力做好工作，防止擴大事態。
2014年11月27日上午，通山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陳衛民向澎湃新聞表示，縣政府確實發出了承諾，一年內遷出現代牧業通山牧場全部奶牛，此事也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重視，省委書記就此作出了批示。現代牧業通山牧場負責人常輝就此簡訊回復澎湃新聞稱，對於遷出奶牛一事他需要了解後回復，截至澎湃新聞發稿前，尚未收到回復。
村民晝夜封堵牧場出入口，已持續12天
此前，11月23日，通山縣政府曾發出通告，稱2015年5月31日前，如果現代牧業（通山）有限公司沒有按照2014年11月17日向九宮山鎮民眾兌現市級環評批覆（驗收）要求，將依法採取措施，督促現代牧業（通山）有限公司在2015年6月1日起四個月內，將奶牛無條件全部運走，並依法關閉。
但該份通告發出後，並未得到當地村民的認可，堵門事件仍在持續。
澎湃新聞此前曾報導，11月16日上午，因現代牧業通山牧場多年污染問題，引起其所在的通山縣九宮鎮數千村民大規模抵制，村民搭起帳篷，搬來床鋪晝夜把守，將牧場的全部出入口封堵。至11月27日，已經持續12天，目前仍在繼續。
11月26日晚8時許，一位在現場封堵牧場大門的村民告訴澎湃新聞，下午曾有當地政府工作人員到場，發放承諾書和一份通稿。但接到承諾書後，村民們還是沒有撤離的意思。多位村民表示，除了縣政府承諾，還需要現代牧業通山牧場作出遷出承諾。另外，遷離期限最多6個月。
九宮山鎮黨委書記阮志剛曾告訴澎湃新聞，現代牧業通山牧場遭遇堵門後，“外面的牧草進不去，裡面的牛奶運不出”，每天超100噸牛奶被白白倒掉，牧場的奶牛還面臨“斷糧”死亡的風險。
曾稱採用國際最先進技術處理污染
據通山縣政府官網信息，2010年4月10日，現代牧業集團有限公司萬頭奶牛現代牧場項目作為招商引資重點項目落戶通山，時任湖北省副省長趙斌表示，現代牧業集團有限公司是國內畜牧業發展領域的成功典範，要求鹹寧市和通山縣兩級政府要為企業的發展提供“保姆式”服務，讓企業在通山留得住，能發展。
通山縣政府官網介紹，現代牧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於2005年9月，蒙牛是該公司的大股東之一，現代牧業通山牧場將全部按照國際最先進的散欄式飼養方式、水幕式牛舍、全自動糞污處理系統進行建設，牧場所有的廢水糞便進入有機肥工廠集中處理，經厭氧發酵產生的沼氣用於發電，沼渣沼液作為有機肥和有機肥原料回田，整個過程形成了再生能源利用的循環經濟。
2010年10月15日，通山萬頭奶牛標準化示範牧場環境影響評價公眾參與第二次信息公示稱，本項目營運期最主要的大氣污染源是惡臭污染。項目建成營運後對周圍環境空氣影響較小，且主要集中在該場區附近，亦不會對環境空氣敏感點畈中村產生不利影響。滿足《環境空氣品質標準》（GB3095-1996）二級標準的要求。
不想4年間，通山牧場因污染問題多次遭到當地村民抵制。2012年，該牧場就因污染問題，遭當地村民將牛糞潑進辦公室。據通山縣環保局通報，2013年5月23日，通山縣環保局局長游濤帶領環境監察執法人員對現代牧業通山牧場進行突襲檢查，針對檢查中發現的沼液環境污染問題，游濤現場主持召開督辦會，責令其立即整改。2014年7月10日，鹹寧市環保局曾發出監察通知，稱在執法檢查中發現現代牧業通山牧場養殖車間臭氣擾民，要求通山縣環保局督促整改。
澎湃新聞曾報導，從2014年11月16日上午開始，數千村民再次發起抵制活動，封堵了進入牧場的3處大門，要求牧場無條件遷出通山九宮山鎮，“還我們新鮮空氣”，打出的橫幅寫著“聞臭到橫石，人賤不如牛”等標語。牧場所在地的畈中村村民反映，通山牧場建成後，當地民眾飽受蚊蠅襲擾，整天“與牛相伴”，聞著臭氣生活。阮志剛承認“污染問題是客觀存在的，牧場也承諾整改，我們也一直在做民眾的思想工作，但很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