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內容
本書以詞體縱論歷代作家,自先秦,下至晚清,名家巨擘,俱予評說。近百年來,文學史著作汗牛充棟,然以詞體韻語書寫者,僅此一家,可謂“雄吞詞界前無古,新創文機獨有今”也。
序言
以詩論詩,昉自盛唐,杜少陵之《戲為六絕句》,開論詩絕句之先河。至元遺山《論詩三十首》出,論詩詩方蔚為大觀。其後論詩絕句、論詞絕句,遂成中國文學批評之一體。而以詞論詞,肇始於南宋。戴復古論宋自遜之《望江南》,當為嚆矢。其詞序曰:“壺山宋謙父寄新刊雅詞,內有《壺山好》二十闋,自說平生。仆謂猶有說未盡處,為續四曲。”詞有云:“壺山好,文字滿胸中。詩律變成長慶體,歌詞漸有稼軒風。最會說窮通。”謂宋自遜詞有稼軒風,既明其淵源所自,又述其詞風特色。稍後劉克莊《漢宮春·題鍾肇長短句》,謂鍾詞“喚回柳七,壓倒秦郎”,亦具批評意味。宋末毛珝《踏莎行·題草窗詞卷》,李萊老《青玉案·題草窗詞卷》,皆是以詞論詞者。其後論詞詞漸次興起,清人朱竹垞至以詞標舉鵠的,其《解佩令·自題詞集》稱“不師秦七,不師黃九,倚新聲、玉田差近”,儼然創作宣言,與其《詞綜》相表里。以詞論詩,雖不似論詞詞經見,然清人亦常為之。道光間潘遵祁即有《眉嫵·題功甫兄西湖秋柳詩卷》,張茂才亦有《春光好·題王薌谷銷恨草詩卷》。然無論以詞論詞,抑或以詞論詩,前人皆偶爾染指,不成氣候。
劉君成群,博學好古之士,文史兼擅,富才情而美詞翰,因友人一戲言而發宏願,以詞體縱論歷代作家,上自先秦,下至晚清,名家巨擘,俱予評說,用力之勤,規模之大,範圍之廣,評鑑之精,堪稱前無古人。近百年以來,文學史著作汗牛充棟,然以詞體韻語書寫者,僅此一家。南宋項平齋曾稱美楊誠齋“雄吞詩界前無古,新創文機獨有今”,劉君是書亦庶幾可謂“雄吞詞界前無古,新創文機獨有今”也。
成群博士與予雖未謀面,然屬詞學同好。日前電郵新著並索序,予讀之忘倦,既感其創意之難得,又嘉其成果之非凡。故為書數語,以弁簡端。
王兆鵬
丙申酷暑於武昌
後記
我在最初對詩詞並無特別的喜好,只是國中時代與同學比賽記憶力時背下過一些。那位同學一時興起,竟從保定帶回一本《唐詩三百首》與我賭勝。賭來賭去,待到國中畢業時,我已經把這本小冊子默記於心了。高中時代,我又在縣城的地攤上發現了一部《宋詞三百首》,此時已經沒有同學與我打賭了,但我已然形成了背誦的慣性,這部《宋詞三百首》也被我一首不落地收入了腦中。此外,還有一位同學將他叔叔珍藏的一部《稼軒長短句》送與我,這部詞集雖然未能全部背下來,但如今偶爾邂逅辛詞,也能發現它們多數都是我熟稔不過的老相識。
《宋詞三百首》、《稼軒長短句》是我切入詞學的基點,也是這兩部書,激發了我對詞的特殊喜好。這之後來讀書漸多,接觸的詞人及詞作也越來越多,對詞的領悟也就越覺深入。我曾經有好幾次衝動,擬寫一部關於詞學的專著。或聚焦於南宋初南渡詞人,或潛心於晚清時諸多遺老。這種衝動也曾使我一度熱情如火,但後來卻都因少數民族預科漢語教材編寫任務急迫而作罷。雖然長久以來,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抽身完成一部專著,從而躋身於詞學學者之列,但卻幾乎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寫出一部詞集來。此前,我也曾寫過幾首小詞,僅僅幾首而已,量很小,寫好後往往扔在一邊,也沒有刻意收集過,時間久了也就都淡忘了。應該說,在我意識深處,一直把自己當作一個研究者,卻從未把自己定義成創作型的詞人。只是有一次心血來潮吧,我以詞的形式描寫了唐代女詩人薛濤。我的一位同學看了之後說好,徑直在她所編輯的《科技日報·嫦娥副刊》上發表了。當時我半開玩笑地對她說,要不然我以詞的形式把中國歷史上的文學家都來描寫一遍吧,或者就叫《詞說文學史》。同學的回饋是:你若能寫成系列,我便可以在副刊上連載。就是這樣一個不嚴謹的約定,竟然使《詞說文學史》真的寫成了系列,也真的在《科技日報·嫦娥副刊》上連載了起來,這一結果是我所始料不及的。
在剛剛進行《詞說文學史》創作的時候,我的同事托婭老師找到我,送給我一部《悔龕詞》,並提及此詞集作者夏孫桐乃是她的曾祖父,她希望我能撰寫一部有關《悔龕詞》的專著,以光耀祖輩之茂德。夏孫桐先生我向來知道,晚清詞人中頗有此老一席之地,其詞作低回沉鬱,也堪稱一代之翹楚。托婭老師一直以氣質優雅而著稱,至此我方知這優雅氣質的真正來源。我對夏孫桐先生及“清末四大詞家”這一群體一向很感興趣,雖然這一群體的遺老意緒招致有內容狹仄之弊,但在格調上,他們卻能立足“常州詞派”,並追求“常州詞派”與“浙派”的貫通。就這一點而言,晚清諸老也都算是頗有胸懷的。因此,我若能為夏先生樹碑立傳,自然是我之榮幸。但苦於當時少數民族預科漢語教材的修訂版亟待完成,於是也就拖延了下來,如今想來也頗覺對不住托婭老師的盛情。現在這部《詞說文學史》出版,或可緩解我歷來的遺憾,知我者不難發現,此書涵蓋了我對詞學的全部認識。
本書擷取中國文學史上二百三十三位文學家進行描述,基本上囊括了中國歷史上最為重要的文學家。同時根據年代劃分為八個部分,從先秦一直貫穿到晚清,讀者一路讀來,亦可領略文學史發展過程中的道道風景。在具體描繪文學家時,並不熱衷理論化的論說,而往往是將自己心靈移注在描寫對象上,設身處地,體會其遭遇,揣摩其感慨。甚至是將自己諸多意緒追加在對象身上,他們的歡欣、憂愁、落寞及蕭瑟,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視作是作者現實中的種種感受。
這些年來,詩話、詞話讀了幾多,對於傳統美學格調也略知一二。關於詞的創作,我深知應該做到:語言上,崇尚流麗清暢,盡力避免生澀與生硬;手法上,崇尚興象,以景映射情感的幽微,盡力將心靈引向深遙之境;風格上,崇尚空靈澹宕,野雲孤飛,盡力避免質實、密麗與雕繢。這幾點,知易行難。雖不能至,然心鄉往之!
古代文人多有以詩論詩、以詞論詞之作,雖然零星不成系統,但亦被歸入文論範疇。如杜甫、元好問的論詩詩,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確是大書特書。從這一角度來說,以詩論詩、以詞論詞之作又怎說不算是學術著作?有宋以來,更有眾多詩話、詞話紛紛呈現藝術直覺,但也均是邏輯鬆散、斷鴻零雁一般。然而,中國美學格調之傳達,卻實有賴於這規模巨大且又“漫無章法”的詩話、詞話。其實,西方學術界也未必都是嚴密的邏輯之作,所謂的“印象式批評”,所謂的“靈魂在傑作里冒險”,又何嘗不是一種學術書寫呢?
我喜歡寫詩詞時的感覺,邏輯在這時候變得不是那么重要,而情感卻在明顯地提升,甚至是飛,是逍遙遊。也只有在這樣的寫作中,方可追尋生死齊一、物我兩忘的境界。先不說莊子,即以海德格爾的觀點來衡量,可沉溺於其中的詩詞無疑也可以等同於其所謂必須要回歸的自然大在。我常常想,在凡俗人生中匆匆走過的你我,到底憑藉什麼才能為我們贏得剎那的解脫和永恆的愉悅?或許,在我的世界,唯有詩詞才能帶來詩意地棲居。每一想到詩詞,尤其是兩宋時代的詞作,我的周圍就仿佛搖曳起明媚的春光。可以肯定的說,我愛宋朝的理由,起碼有多一半是詞給予的。
此部詞集的創作肇始於2014年4月,歷時兩年多的時間,耗費了我許多的心力。我想我此後應該不會再出版這等規模的詞集了,《詞說文學史》可能是我第一部也可能是唯一一部有關於詞創作的嘗試,從這一角度來說,出版此詞集也就帶有非常大的紀念意義了。本書韻依戈載《詞林正韻》,詞譜依《欽定詞譜》正體。我生於燕南趙北之地,口音中無半點入聲之遺存者。儘管嚴格推敲,恐怕難免仍有違格之處。格律上若有不周,還望方家不吝指教。
《詞說文學史》的寫作與出版都很是不易,在此期間,我得到了眾多師友的引導與啟迪。如中國詞學研究會會長王兆鵬先生,王先生學出名門,其導師乃是唐圭璋先生,唐先生上承吳梅先生。吳梅、唐圭璋、王兆鵬三先生一脈相傳,皆可謂著作等身的詞學大家。能得到王先生的序言,對我來說,無疑是一種幸運。又如北嶽文藝出版社社長續小強先生,本書並不符合大眾趣味,因此也不可能特別具備市場價值,在這種情況下,續先生還是決意要出版此書,這讓我極為感動,內心充滿幸福的感覺。所以在這裡,我一定要鄭重地感謝王兆鵬、續小強兩位先生,是你們二位的有力襄助,才最終促成了本書的面世。我的大舅楊頻先生是《詞說文學史》的第一位讀者,每次讀後的點評都能準確擊中我的內心。大舅是1978年全國科學大會獎獲得者,雖為無機化學專家,但文史造詣也可謂出類拔萃。有此老在側,實不敢有知音難遇之嘆。北嶽文藝出版社的責任編輯李建華女士,她認真負責,考慮細緻,為本書的出版付出了很多心血。此外,還有其他一些師友,在兩年多的時間裡,也為本書的創作提供了不少中肯的意見和建議。所以在這裡,我也要向大舅、李建華女士及各位提供支持的師友說聲謝謝,你們的熱情扶助,無疑是我前進的巨大動力,真心謝謝你們!
清代詞人顧貞觀《金縷曲》曰:“詞賦從今須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願得,河清人壽。”“河清人壽”無疑是最好的祝福,謹以此句完結本書。
作者簡介
劉成群(1978—),男,河北高陽人,歷史學博士,現為北京郵電大學民族教育學院副教授、副院長。著有學術著作《元代徽州理學家群體與新安理學的傳承發展》、《清華簡與古史甄微》及散文集《時光的蹤跡》,主持有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北京市社科基金項目,在各類學術刊物發表論文五十餘篇,其中多篇被《人大複印報刊資料》、《中國社會科學文摘》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