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小鳥兇猛,原名陳赤兵,又有筆名陳爵。出生於新疆,現居成都。曾給多家雜誌報刊撰寫專欄,曾任多家雜誌主編及公司高層管理,曾出版小說集《小鳥兇猛》、《原地飛翔》等。
1第一部分
化妝時我通常變得安靜,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任人擺布。我屬於很上妝的長相,純東方化的面容,眉眼平淡但很容易就能顯出朱唇黛眉。每次化完妝我都會拿起遮瑕筆在眼角使勁點幾下。那個幾荷蘭男孩都知道了我這個習慣,便經常躲在一邊打賭看我這次會不會點。我總不會讓她們失望,眼角被劣質的筆刺得生痛。這是我最開心的事。但是,Leo對我所做的一切視若無睹,他只對我的身體感興趣。噢,我指的"身體"只是身體上一些小小的細節而已。比如……
第一章(上):男生版
《0的故事》
零
從8歲起,我開始夢見一個奇怪的人。
她有時遙遠朦朧,有時又近在咫尺;她有時容顏清晰,有時又面孔模糊;她好像有點胖,頭上扎一個米黃色的蝴蝶結,她又好像瘦瘦小小的,頭上什麼也沒有。
我拿不準她是誰,但她每晚卻像午夜新聞一樣準時來臨,輕嗔淺笑,栩栩如生,身上散發出一股奶油的味道。我甚至還能看見她的嘴角沒擦淨的果汁、後腦勺黃色的茸毛和涼鞋裡髒乎乎的腳趾頭。
我記得總是在海邊,我變成了一隻蝴蝶,時而開心地在花叢間嬉鬧,時而疲憊地在大海上飄過,時而迷茫地鑽進薄薄晨霧,餓了就喝些花汁蜜蕊,累了就停在花瓣樹枝上歇息,年復一年地孤獨地過著。
有一天,她突然就出現了,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獨自從沙灘上走來。
後來,我們成為了好朋友。我們每天在沙灘上嬉戲玩耍。有時,我會停靠在她的發梢,聞聞她的發香;有時,我會躺在她的衣兜里呼呼大睡,但更多的時候,我會飛在她的前面為她領路,帶她去尋找海之央那個神秘的傳說。
我總是喜歡問她:如果我永遠都只是蝴蝶,永遠都不能變成人,你今後還會理我嗎?
她只是笑笑,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我,什麼也不回答。
我突然很憂傷。
在夢中,那些日子總是有很美的朝霞和晚霞,從早到晚沙灘上總是涼風習習,水天相間處偶爾會有些白色的海鷗飛過。許多時候我們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一前一後地從沙灘上靜靜地穿過。
醒來以後,我總是淚流滿面。
我的所有記憶都是從哪一天開始的。在那之前,一切都只是0。
黑社會
參加黑社會時,我只有8歲,剛上國小二年級。
極力慫勇我加入的兩個同學,一個叫王小強,一個叫劉美麗。當時,他們早已成為了該組織的"長老級"人物。
那年夏天的一個傍晚,剛剛放學,我在後校門就再次被他們堵上了。他們看起來不近情理,傲然地冷哼著在我身邊繞了幾個圈。我見勢不妙,慌忙雙膝彎曲,將書包舉在頭上做出投降動作,用以保護頭部。
不會打你的呵呵,劉美麗摸摸我的頭,不要怕嘛,只要你聽話就可以。
但是也不準你滑頭,得老老實實的!剛一回頭,就看見王小強一臉的兇相。
緊接著,我看見他們身後有一個人慢慢從路燈里走了出來,她身材矮小,走路一搖一晃的,穿一件寬鬆的白色孕式裙看起來酷斃了。她的臉孔被隱在燈光的陰影里,有如星斗矢的漫畫人物。
我趕緊將頭低了下去,心臟"嗖"地一下上升到了喉嚨,仿佛面臨著生死宣判。
我聞見她身上有一股奶油奶油的味道,她慢慢地走來我的身邊,站在我眼前一動不動。
我忍不住抬起頭,猛地看見一張有著亮晶晶眼神的胖臉。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因為居高臨下,笑容中似乎含著一絲得意的味道。
那時正好是日落時分,如果是在華山,東邪和西毒交戰的身影一定被夕陽染得像鮮血一樣的紅。但這裡不是華山,這是我的學校後門的小巷子裡;我們也沒有交什麼戰,事情的結局是一個8歲的女孩對她的同夥打了個響指,表示我已經正式加入了她們的集團了。
據說她就是黑社會的老大。名叫玲。但我更願意叫她0。
小矮人和七個白雪公主
事後我才得知,她們所謂的黑社會集團根本就是有名無實,乾過最壞的一件事是半夜翻進公園去偷花、裸泳,或者逃票看電影,幹得最多的倒是替福利院的老爺爺老太太洗臉梳頭。
我感到有些垂頭喪氣,原本忍辱負重、臥薪嘗膽等等決心頓時蕩然無存。而且在六一兒童節那天發生的一件事,更令我徹底喪失了僅有的優越感和自尊心。
因為反抗,那一天我還遭到了集團的毒打。
情況是這樣的:當我們班級獲得走上街頭為人民民眾免費演出的資格後,大家欣喜若狂,爭相出謀劃策表演什麼節目。我本來準備獻技一曲名叫《匈牙利協奏曲》的小提琴,但是卻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