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虎狼斗

國民黨空軍編隊

序幕

1947年2月,白楊、陶金主演的《八千里路雲和月》在濟南公開上映。電影上映的第一天晚上,濟南大華電影院門口人影晃動,熱鬧非常,電影票很不好買。這時候,一位姓彭的國民黨空軍中士,邁著八字步,叼著菸捲,趾高氣揚地走了過來。彭中士看了一眼人山人海的售票視窗後,又瞧了瞧自己的一身戎裝,心說:“咱這身行頭就是門票,咱為黨國出了那么大力,白看場電影還算多嗎?”於是,他大搖大擺地往電影院門口走去。

猛然間,兩個憲兵雙手叉腰橫在了他的眼前。原來,大華電影院老闆早預料到這天的秩序一定很不好,就花錢請了4名荷槍實彈的憲兵維持秩序。兩名負責查票的憲兵見有人手中沒票也敢往裡闖,自然氣不打一處來,於是怒目圓瞪地把彭中士擋在了門外。彭中士哪受過這種“禮遇”,口中罵罵咧咧地繼續往裡闖。憲兵又怎能承受這種窩囊氣,他們對準彭中士的腮幫子就是一拳。

彭中士萬萬沒想到,憲兵居然敢對自己動手,簡直氣炸了肺,於是扔下句“有種的,給我等著”,捂著臉風似的逃跑了。過了一會,彭中士帶來了一個同夥———一位膀大腰圓的空軍李中尉。雙方沒說幾句話,就在電影院門口動起了手。本來一開始是“二對二”,但當在電影院裡面值勤的另外兩個憲兵聞聲出來後,戰況馬上變成了“四對二”。幾個回合下來,彭中士和李中尉敗下陣來,落荒而逃。彭中士的牙齒被打掉了兩顆,李中尉的腦袋也掛了彩,血流得滿臉都是。

平時驕橫跋扈的李中尉,何時吃過這樣的大虧,因為憲兵隸屬第二綏靖司令部管轄,他當即就和彭中士駕車直奔濟南第二綏靖司令部而去,聲言要找司令官王耀武告狀。王耀武正在開會,李中尉就向副官摔下名片,甩門而去。
就這樣,一場震驚全國的“虎狼斗”拉開了序幕。

“和事佬”出師不利

晚上10時許,王耀武開過會,聽副官匯報了此事,再一看名片,倒吸了一口涼氣,“拜訪”人竟然是空軍第三大隊第二十八中隊的飛行員,心想:“這些人可是‘老頭子’的心肝,他們掉根頭髮‘老頭子’都心疼,豈能坐視不管。”於是,他馬上打電話給濟南城防司令吳斌,委託他當晚帶著慰問品去空軍濟南指揮所慰問受傷飛行員,充當一下“和事佬”。

吳斌官拜中將,在濟南屬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見王耀武竟然安排自己連夜去探望區區一名空軍中尉,頗不以為然,認為王耀武是在“羞煞”自己,就故意拖延到次日中午才去。沒想到這一拖延,麻煩更大了。
再說昨晚李中尉、彭中士出了第二綏靖司令部後,就直奔空軍濟南指揮所而來,他們要找當時該指揮所的負責人、空軍中校苑金函撐腰。

苑金函曾是大名鼎鼎的空軍抗日英雄,曾打下多架日軍飛機,他直接對國民黨空軍司令部負責,並不接受“第二綏靖司令部”和王耀武的指揮。

苑金函聽完李中尉、彭中士的“血淚”訴說,自信地認為,既然第二綏靖司令部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憑著空軍的特殊地位,想必他們不敢怠慢,一定會連夜派高級軍官來慰問和道歉。於是,他對李、彭二人說:“你們就在這等著吧,司令部那邊過一會準有人來,我會為你們出氣的。”

他們三個人就這樣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午夜12點,也沒等來司令部的半個人影,苑金函的臉面掛不住了,只好自我解嘲道:“今天晚上王司令也許還不知道這件事,明天一早他們一準兒來。”就這樣,苑金函從次日一早又開始等,一直等到上午10點,也沒有等來司令部道歉的人。

直到中午,吳斌才帶著慰問品來了,別看他的軍職和軍銜比苑金函要高出許多,苑金函平時還真用不上他,倒是他為山東和濟南戰事經常有求於苑金函。因此,正在氣頭上的苑金函沒有把吳斌放在眼裡,不僅連個正常的客套都沒有,還滿口冷語相向。吳斌見話不投機,連忙起身告辭。苑金函命令下屬把吳斌帶來的慰問品當作“炮彈”,一筐筐地從樓上拋下,砸向吳斌的小轎車。吳斌被這突然的襲擊嚇暈了,顧不得什麼身份,在隨從的掩護下,倉皇爬上汽車,一溜煙逃竄了。

“和事佬”出師不利,預示著一場帶有血腥的戰鬥就要爆發。

高潮

“歡送”走了吳大司令官,苑金函就下達了一道密令:凡駐濟南空軍官兵都必須堅守自己的崗位,一律不得外出,隨時聽從指揮,否則軍法處置;命令汽車五中隊準備 10 輛卡車,塗去一切軍隊標誌,在指揮所聽候調用;命令空軍濟南油彈庫準備 200 支步槍,10 挺輕機槍,讓精挑細選出來的220 名士兵做好戰前準備,每人操一支步槍,兩人操一挺輕機槍;命令空軍二十八中隊派 10 名飛行員、10 名機械士,分別分配到卡車上,負責現場指揮,隨時準備戰鬥。

憲兵打了飛行員,空軍要報仇的對象當然是憲兵。空軍中校苑金函不愧是個作戰奇才,對“敵情”分析得極為透徹。他把作戰的重點放在了大華電影院,分派四輛作戰卡車攻打此處,另各派三輛作戰卡車進攻憲兵的營部和連部。因為當時國民黨憲兵駐濟僅有一個營,營部設在經二緯二路,負責大華電影院等地值勤的連部設於經二緯五路。當日下午6點,空軍復仇隊氣勢洶洶地從濟南西郊機場向市區急駛而來。駐守大華電影院的憲兵自知惹了麻煩,不敢大意,也做了充分的防備。他們在放映室上架起了機槍,並在對面的海岱旅館和西北方的北洋大戲院的房頂上也架起了機槍,形成三角之勢,準備迎接空軍的襲擊。

片刻工夫,空軍的作戰卡車就到達了大華電影院,可惜來的是新兵,並沒有作戰經驗,車還沒停穩就扣動扳機,子彈朝放映室狂風暴雨般射去,倒是當場放倒了幾個憲兵,但他們的子彈也隨即告罄。還是司機腦瓜靈活,既然大事不妙,那就趕緊腳底抹油!卡車像受驚的騾子似的,從經一路西拐,絕塵而去。雖說憲兵早有準備,卻沒想到對方來得這么快,更沒想到對方敢動真格的。三角之勢的機槍倒也鳴叫了,但起初都是放空槍嚇唬對方的,等反應過來哪裡還有卡車的蹤影。 襲擊憲兵營部的另一撥空軍進展也很順利,由於憲兵營部沒任何準備,僅有幾個守衛人員,這些人被來者的陣勢給嚇蒙了。前來的空軍官兵見什麼砸什麼,把個營部砸得亂七八糟,得意洋洋地回機場去了。

襲擊憲兵連部的那一撥空軍就沒有這么幸運了。他們衝進連部後,見人就打,見物就砸,而連部的守衛人員何時受過這種鳥氣,與之搏鬥起來,真是地痞遇上惡霸,無賴遇上流氓,槍托亂飛,棍棒亂舞,罵聲連天,一個回合下來,瘸腿斷臂者有之,鼻青臉腫者更是不計其數。畢竟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自己的家門子上憲兵連很快就占了上風。不知哪位憲兵脾氣更大,槍法也真準,叭叭兩槍,兩個空軍指揮官便應聲倒下,其餘的空軍見大勢不妙,搶過長官的屍體,落荒而逃。

戰鬥的慘敗,令指揮官苑金函大為惱火。他親自草擬了一份電報稿,吩咐譯電員十萬火急發往全國各地的空軍單位,把濟南憲兵打傷、打死飛行員的事件公告全國。隨即駐上海、重慶、瀋陽等地的轟炸機、運輸機、驅逐機的作戰隊伍都來電回響,並表示:如果不解決濟南事件,決不起飛作戰。

一時間,全國的空軍掀起了總罷飛的浪潮。此時,正值山東戰區的萊蕪戰役告急,要求空軍出擊助戰。可求助電報到了空軍指揮部,苑金函把電報揉成廢紙團扔進了紙簍。雙方衝突後的次日,大華電影院李經理,為了討好憲兵,便主動請纓,去空軍司令部講和,不曾想這位自以為是的“人物”還沒來得及開金口,就被居高臨下的苑金函抬腳踢下樓來。一位少將銜的憲兵團長,在頂頭上司的委派下,第三天下午畏畏縮縮地來到空軍指揮司令部,剛想張口就被指揮官苑金函罵了個狗血噴頭,失望而歸。

平息

事件的嚴重程度,驚動了當時的南京最高當局,“老頭子”蔣介石命令陳誠負責處理此事。這位“陳大人”不敢親臨濟南,就選擇徐州這個安全地帶坐鎮,並致電王耀武:奉總座口諭,限期解決事件,否則軍紀處置。王耀武接電後,哪敢怠慢,王耀武接到電報後,趕緊來到空軍指揮所,和苑金函關起門來談了兩三個小時,最後達成的條款是:“打架陣亡”的空軍軍官被追認為“烈士”,由“第二綏靖區司令部”優厚撫恤烈士家屬;原駐濟南的憲兵一營調離濟南;從今以後,濟南的陸、憲、警糾察隊都不得盤查空軍人員,空軍將自己組織糾察隊;濟南的各大娛樂場所都必須設立空軍專席,專門招待空軍人員。 會談結束之後,王耀武電傳陳誠交差,苑金函把協定內容告訴大家,飛行員們勉強表示同意。苑金函隨後向全國空軍發出通報,恢復了正常的活動,這場“虎狼斗”才告一段落。

濟南空、憲衝突事件發生後,慰撫不力的吳斌被王耀武狠狠地罵了一頓,還差點被撤了濟南城防司令的職務。總導演苑金函僅受到記大過處分,但此事並未影響他的仕途。

濟南空、憲衝突事件發生後,總導演苑金函僅受到記大過的處分,為什麼呢?因為抗戰時期,蔣介石夫婦乘飛機從成都返回重慶,途中突遭三架敵機攻擊,急命重慶空軍營救。當時,重慶飛機場僅有見習飛行員苑金函一人值班,但他獨自一人駕機迎敵,終使得蔣介石夫婦安全返回重慶。他因救駕有功,便平步青雲,榮升為空軍中校。因而儘管導演了一場驚動國民黨最高當局的“濟南虎狼斗”,也沒損多少皮毛。 

苑金函1949年隨國民黨敗退台灣,擔任過國民黨空軍學校的校長,並被授予中將軍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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