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泥孩兒
牧瀆 一塊泥,裝塐 恣 華侈 。所恨肌體微,金珠載不起。
雙 罩紅紗廚,嬌立瓶花底 。少婦初嘗酸 ,一玩一心喜。
潛乞大士 靈,生子願如爾。豈知貧家兒,呱呱 瘦如鬼。
棄臥橋巷間,誰或顧生死。人賤不如泥,三嘆而已矣。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 泥孩兒:即泥娃娃,一名磨喝樂,在宋時很風行。
2 牧瀆:牛飲水的溝渠。
3 裝塐(sù):裝塑。
4 恣(zì):放縱,無拘束。這裡指格外,很。
5 華侈:豪華奢侈
6 雙:泥孩兒多以對賣,成雙供奉。
7 瓶花底:放花瓶的底座,多雕刻為之。
8 初嘗酸:剛剛懷孕。懷了孕的婦女就喜歡吃酸東西。
9 大士:觀音菩薩。
10 呱呱(gū):嬰兒哭聲。
白話譯文
牛喝水的小溝中的一塊泥土,被裝飾得格外華麗侈靡。恨只恨它形體微小不堅牢,沒法讓它佩金戴玉,更加神氣。有錢人家成雙成對地供奉在紅紗遮蓋的罩子裡,下面配有雕花的座子,格外嬌美多姿。少婦人剛剛懷孕,玩賞一回,增添一分歡喜;她們默然地乞求觀音菩薩保佑,生下個兒子也像這泥娃娃般富貴美麗。有誰知道貧窮人家的孩子,呱呱落地,瘦得像鬼,被拋棄在橋邊巷間,沒個人關心他的生死。貧賤的人比泥土還要不如,想到這,怎不令人再三嘆息?
創作背景
這首詩中的泥孩兒,即宋元時的摩喝樂,又名摩睺(hóu)羅。宋孟元老《東京孟華錄》云:“七月七日……皆賣摩喝樂,乃小塑土偶耳。悉以雕木彩裝欄座,或用紅紗碧籠,或飾以金珠牙翠,有一對直數千者。”吳自牧《夢粱錄》亦云:“七夕,內廷與貴宅皆塑賣磨喝樂,又名磨睺羅孩兒,悉土木雕塑,更以造采裝欄座,用碧紗罩籠之,下以桌面架之,用青綠銷金玉珠翠裝飾,尤佳。”這些文獻可以使我們對許棐此詩理解得更清晰一些。這種每年都展覽售賣的小玩意兒,在敏感的詩人和藝術家眼中,卻成為不公平的社會生活最好的實證。
作品鑑賞
這是一首詠物詩,採取新樂府手法,借詠物揭露社會貧富不均,為窮人鳴不平。
詩前六句詠泥孩兒。一開始,便說明泥孩兒很低賤,不過是小水溝中的一塊泥土做成,一旦被人裝飾得光彩華麗,便身價百倍,受人寵愛,恨不得給它佩金戴玉;不但用紅紗小心地罩著,還配上底座。詩寫得抑揚頓挫,先把泥孩兒說得極不堪,然後說明它的裝飾,突出它的華而不實,為下文批判世人只重外表、不看實質作好鋪墊,表達自己憤疾的立場。“所恨肌體微,金珠載不起”
是欲揚故抑,裝飾華美已是過分,何況佩金戴玉呢?實際上,當時的泥孩兒正是以金玉裝飾的為上品,詩人這樣寫,是故意背離事實,增加批判的力度。是誰如此寵愛泥孩兒呢?以下便因物及人,寫寵愛泥孩兒的貴婦人。詩寫剛懷孕的少婦,把泥孩兒供奉玩賞,祈禱觀世音菩薩賜給她們像泥孩兒那樣美麗富貴的孩子。詩平平而述,似乎把很正常的現象告訴別人一樣,這在詩歌寫作方法上稱作“蓄勢”,越寫得平淡,越見下文的波瀾。接下去,詩換個角度,以貧家生兒,苟延殘喘,甚至被拋棄的下場,來與泥孩兒作鮮明的對照。“呱呱瘦如鬼”與“裝塐恣華侈”對比,“棄臥橋巷間,誰或顧生死”與“雙罩紅紗廚,嬌立瓶花底”作對比,世道的不公,窮人難以存活,通過這樣的對照,生動地呈現在人們面前,批判的筆鋒,尖刻犀利。面對這樣的反差,詩人因此在末尾作了總結,發出了“人賤不如泥”的憤疾感嘆。
詩層層深入,先詠物,後詠人。在詠人時,不僅提出了人不如物的不合理,還通過貧富之間的差別,揭示尖銳的社會矛盾。許棐詩學白居易,他家裡常年供著白居易的像。這首詩意旨與白居易新樂府完全相同,語言質樸,主題鮮明,諷刺性很強。
作者簡介
許棐(fěi),生卒年均不詳,約宋理宗寶慶初前後在世,字忱夫,一字枕父,號梅屋。海鹽人(今屬浙江)。嘉熙中(公元1239年左右)隱於秦溪,築小莊於溪北,植梅於屋之四檐,號曰梅屋。四壁儲書數千卷,中懸白居易、蘇軾二像事之。有《梅屋詩稿》、《融春小綴》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