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早年松永久秀(まつなが ひさひで)是在三好長慶之下工作,而開始接觸到政治;1549年,三好長慶在京都掌握政權之後松永才開始接觸幕政,並且於1553年出任城主。1559年為信貴山城城主,並且領有大和一國。三好長慶晚年將政事交給松永久秀處理,而使松永久秀掌握實權。1564年松永擁立了十河一存的兒子三好義繼出任三好家家督,並於1565年暗殺將軍足利義輝,改立足利義榮為將軍。
但是不久後松永久秀便與三好家交惡,並且於1568年投靠織田信長;但是1571年松永久秀又與武田信玄同盟而背棄織田信長,1573年並與足利義昭結盟,但是1573年7月足利義昭被放逐出京都之後,松永久秀又歸順於織田信長。1577年松永久秀又聯合毛利家以及石山本願寺反對織田信長,而遭到織田信長的攻擊,1577年信貴山城被包圍,同年11月19日松永久秀將炸藥放入自己收藏的茶具古天明平蜘蛛釜並予以點燃,自爆身亡。武野紹鷗是久秀學習茶道的導師。
人物詳述
迫害三好
最早的松永起源於839年擔任若狹國司的紀朝臣松永(松長)在領國內開發“松永莊”及“松永保”,因此被認為屬於紀氏一族。
戰國時期松永氏的出身,眾說紛紜,依照《陰德太平記》攝津五百住說的記載,他們同高槻城主入江氏存在姻戚關係,大體上可以判定出身於畿內。
“京都說”認為松永久秀出身於山城西岡的商人家庭,或是一個下級武士家庭。據史料推斷,他自若年時(約1533年)作為三好長慶的佑筆活躍在三好家內部,至天文十一(1542)年進駐南山城時已然成長為長慶麾下的一名部將。時值三好長慶攻入京都為父親三好元長復仇,元長本是管領細川晴元麾下勞苦功高的重臣,在晴元的策謀下憤然與之決裂,遭一向一揆勢攻擊後自刃於堺顯本寺。長慶復仇心切,抱定了儘早攻下京都的信念。久秀家中那位具備卓越軍事才幹的弟弟長賴同樣出仕長慶,天文十八(1549)年六月,隨著攝津江口合戰擊敗細川晴元並晴元政權的崩壞,三好長慶在京畿方面的進出漸次頻繁且顯眼,長賴以長慶被官的身份據領了幕府領內的山科七鄉;翌十九年長慶與將軍足利義輝對抗之際,自醍醐迂迴近江大津,進攻松本燒毀村落,迫使義輝向坂本方面退卻。長賴比起兄長久秀,可能更早地作為獨當一面的部將出入戰場罷。同二十年七月與晴元之戰,久秀、長賴兄弟在相國寺一帶遭三好政勝軍勢猛攻,敗走丹波。
天文二十二年,長慶將足利將軍義輝驅逐出京,由京都奉行松永久秀與伊勢貞孝取代京都所司代,共同執掌表決京都的庶政,久秀在事務處理方面大展長才,兼任堺的代官,將當地豐富的財力緊握手中,在三好家內的勢力急速延伸。另一方面,同年九月,弟長賴以丹波方面總大將的身份包圍了八上城。此番攻擊中,其岳父內藤國貞遭到晴元的攻擊在八木城陣亡,長賴率領號稱“殘兵”之勢一日奪回八木城,基於此戰的軍事策略以及結果,長賴一躍為成長慶麾下重臣,受領丹波。後來繼承丹波八木城主守護代內藤氏家名,法名蓮雲宗勝。
久秀直至後一時期方始抬頭,實則由於他遠遠不及弟長賴的軍事策略與威勢,相形之下難免流露出技不如人的味道。而長賴依然志在立功,先後收復口丹波與奧丹波等地區,並且領內十餘年保持安定和諧,京都的儒者清原宣賢稱之為“丹州大守”。
弘治二(1556)年長慶平定攝津,久秀出任瀧山城主,終於成為擁有自己領地城池的戰國大名,進攻播磨,將明石與三木收歸手中。
永祿二(1559)年,長慶委以大和方面的軍事,久秀升格為信貴山城城主,依傍天文十一年河內太平寺合戰中敗績的木澤長政的遺構築城,七月末橫掃大和地方勢力筒井順慶,十一月平定北大和,翌年取代興福寺對大和的支配,基本形成壓制,於信貴山城營造天守閣,其北起多聞城,石垣上修建倉矢,由久秀首創發明。在此期間,他出入御供眾、相伴眾之列,漸次走上長慶政權首屈一指的地位。
四年一月二十八日,久秀敘從四位下,二月四日奏請改姓源氏。觀上杉本《洛中洛外四屏風》得知,松永彈正的宅邸位於將軍居處花御所以北的鳥丸附近。七月,畠山高政與紀州根來眾攻打岸和田城,和泉平野化作修羅巷。當時守城的三好三兄弟中的安宅冬康,兄長長慶讓弟弟三好實休自出兵襄助冬康,這一年雙方勢均力敵。
五年,畠山高政領紀伊、和泉軍兵二萬餘眾再襲岸和田城,決戰迫在眉睫。
“敵軍來者甚眾,如果硬行野戰只怕我方無論如何也不能得勝。”重臣們大多勸諫固守城池,籠城不戰。
“坐以待斃實在愚蠢啊!如果那在我們不執意拿出點表現來,恐怕將會成為後世的笑料。喂,射擊,拿出點勇氣讓敵人瞧瞧!”法螺鳴響之聲鼓舞了全軍士氣,貝吹山因此得名。三好實休率軍布陣久米田迎擊,奮戰間隙不幸為流矢所中,倒地身亡。岸和田慘遭陷落,安宅冬康遠遠逃向四國阿波;長慶再度被畠山大軍重重圍困在飯盛山城,固守不出。多虧久秀擊破畠山勢的包圍,歷盡萬難將主君成功救出,並重整三好軍團,指揮他們堅持不懈追擊,終於在教興寺·葉引野引發合戰,將畠山軍逐出河內;九月,謀害同僚幕府政所執事伊勢貞孝。這時候的松永久秀一邊在軍略中指揮實戰,一邊在政治上施展謀略,眼花繚亂的活動使人不難揣測其居心,並且認為其人卓越的政治才幹是遠遠高于軍事的。
六年八月,蓄謀已久的久秀買通長慶嫡子義興的親信,在少主的膳食里下毒。正值盛年的長慶經受不起連番痛失愛子與兄弟的打擊,翌年與世長辭,久秀趁機霸占了主君新寡的妻妾,強行納為側室。養嗣子義繼(十河一存子)繼任家督,家內實權為久秀及三好三人眾牢牢握住。同年十二月一日,久秀嫡長子久通敘從五位下右衛門佐,四日繼任家督,久通之母叫做刑部卿春子,是三好義繼的乳母。七年大和攻略中,久秀收伏筒井順慶的居城筒井城。當時實權旁落,久秀與三人眾的對立已然到達一觸即發的地步。
刺殺將軍
繼排除長慶之後,久秀對當時那位精通劍術的幕府將軍越看越不順眼,當時的幕府將軍足利義輝想恢復幕府的地位和權利,這對久秀無疑是一種威脅,於是久秀產生拔除新眼中釘的念頭。首度與三好三人眾借五月清水寺參拜之機行刺,因兵馬簇擁警衛森嚴不亞洛中,未能得手,鏇即明目張胆襲擊二條館。
襲擊當夜,京都勘解由小路御所有隨侍側近20名左右,義輝自己又是劍豪冢原卜傳的弟子,得傳授新當流奧秘一之太刀,復在劍聖上泉信綱的教授下成長為劍豪中的劍豪,因此後人推斷那次夜襲一定展開過非常驚悚的死斗。義輝接報有人夜襲,鎮定自若地與側近擺下最後的酒宴,摩挲著自己珍藏多年的名刀。他將自己收藏的寶刀都插在走廊,與來襲的敵軍決戰,砍鈍一把就換另一把,據傳義輝一人在室內與叛軍相持達三小時,無人可以近身。義輝決意一戰,起身正巧碰上三好、松永的襲擊部隊。他憤然砍翻一名又一名襲近自己的敵人,或許愛刀心切,拔出另外不甚鋒利的一柄換上,轉眼閃進敵陣,彰顯了自己不負劍豪之劍豪美譽的實力。可惜畢竟是寡不敵眾,義輝執一柄鋒利度大減的鈍刀,如凶神惡煞般欲再度沖至敵前時,潛伏在周圍的人向他將要進行的方位伸出長槍——將軍重重摔倒在地!三好、松永的襲擊方不再畏懼其無敵的劍術,他們推倒幾帳,帳子壓在義輝身上,長槍如雨,不斷刺向義輝的身軀,帳子剎時染上殷紅斑斕。這便是劍豪傑將軍凶神義輝的末日。
五月雨は 露か涙か ほととぎすわが名をあげよ 雲の上まで
(以上意譯為:梅雨如露亦如淚,杜鵑載吾名至雲,乃足利義輝辭世詩)
面對空缺的將軍一職,久秀將目光投向十一代將軍義澄的孫兒義榮,期以效仿前主君擁立義輝故事,將形同傀儡的義榮扶上十四代將軍之位。三好三人眾、家督義繼以及大和的眾徒與國民集結起來,借筒井順慶的游擊戰,企圖逐落久秀下野——被迫棄城逃亡的筒井氏一邊在後方使用游擊戰術,一邊與三人眾締結盟約,伺機奪回筒井城——久秀入侵大和以來,以筒井氏為首的大和國人眾始終處於劣勢,信長蟄伏在濃、尾一帶觀望,久秀的攻勢在關注之下越發凌厲。流浪中的筒井順慶執坳地進行著以恢復自己力量為目的的游擊戰,在這樣的努力下得到了不菲的回報。他們甚至奏請義榮將軍發出討伐久秀的“御教書”。永祿七年,三人眾率淡路國安宅信康的軍勢與總大將義繼合流,攻打攝津國久秀的領地。
久秀在“上芝合戰”中大敗,為求己身安泰逃往堺。他與堺的“會合眾”素來交情深厚,因此“會合眾”主動承擔起面向三好、筒井聯軍的和睦調停工作。三人眾十分滿意上芝合戰所得勝利,鑒於堺眾自願出資調停,三好、筒井聯軍欣然應允。
這樣的狀況也顛覆了長賴對丹波的支配,永祿八(1565)年八月,長賴雖然率軍包圍了赤井直正丹波赫井城,自己卻戰死於直正的逆襲之下。松永軍在丹波冰上郡全軍覆沒,丹波自此脫離出三好氏的分國。著名的切支丹大名內藤如安是長賴的遺子。
焚燒佛寺
永祿八年十一月,三好三人眾與松永久秀斷絕關係,擁立義繼並開始攻打飯盛城;翌月,久秀以調略郡山辰巳氏為目標漸次將大和國人眾納入配下,同三人眾、筒井黨等以南都奈良為中心舞台開戰。相對於那段時期,翌九年六月筒井氏奪回筒井城,九月藤政出家法號陽舜房順慶。
擁立新將軍後久秀與三人眾急劇對立。七年二月,義繼由於遭到三人眾冷遇而與久秀達成共識;四月,久秀在大和再度起事,出征山城,將筒井順慶在大和境內追逐得四散逃竄,繼而大大小小的衝突持續不斷。十月,三好、筒井聯軍集結大和地方的反松永勢力列陣東大寺,兩軍初遇,劍拔弩張,因種種衝突持續連戰,燒毀般若寺、文殊堂、觀音院大門若干扇亦未決出勝負,久秀堅持夜襲東大寺。據說當時不但燒毀整個大佛殿,佛像的首級也塌落下來,聯軍因害怕神佛降罪,嚇得瑟瑟發抖,一鬨而散,並且更加懼怕素稱無所畏懼的大惡黨松永氏——久秀眼見木製的大佛殿在烈火中銷於無形,臉上露出勝利的欣慰。這一戰的結局,基於久秀敢於藐視神明、毅然火焚大佛殿的暴行,而取得一場不義之勝利,筒井順慶領內的土豪紛紛叛離。
大佛殿起火之始末,至今存有數種不同見解,而半數以上認為始作俑者是松永久秀。《信長公記》卷十之九“攻陷信貴城之事”記載,奈良大佛殿被焚毀的永祿十年十月十日,至恰好十年後的天正五年同月同日,信貴山城落,順慶的夙敵久秀在堪比昔年的烈火中化為灰燼,部下、眷屬無一逃生。這般巧合,大約是命運對久秀一生離經叛道的報應罷。總大將信忠當日的裝束十分耀眼,盔上的鹿角乃取自東大寺春日大社,當時鹿是大社裡神聖的信使,由戴著鹿角前立兜的武將攻落信貴山城,不正意味春日明神對先年燒毀東大寺之事耿耿於懷,一怒之下施予懲罰么?他從容地向久秀及其部下勸降,揚言將執迷不悟的叛逆一族趕盡殺絕。天邊閃現奇怪的大彗星,“春日大神顯靈了”,庶民中有人高呼,頂禮膜拜。《多聞院日記》另外特別提到:天正五年十月十一,一如大佛殿被毀次日,冷雨敲窗,寒意襲人。
《常山紀談》中的一則逸話描述,“(前略)其三燒毀東大寺大佛殿”;《佐久間軍記》里也提到,“焚毀東大寺的大佛也在十月十日”。援引的幾處資料表明,該事件確由久秀放火而起。
閒話幾句上文引用“其三燒毀東大寺大佛殿”之處。
湯淺常山所著《常山紀談》卷四之二十三、第八十九話《信長公松永弾正を恥しめ給ひし事》記載,“(前略)東照宮、信長に御対面の時、松永弾正久秀かたへにあり。信長、此老翁は世人のなしがたき事三つなしたる者なり。將軍を弒し奉り、又己が主君の三好を殺し、南都の大仏殿を焚たる松永と申者なりと申されしに、松永汗をながして赤面せり”。
賴山陽著《日本外史》因是漢文體,特輯錄卷之十四《德川氏前記 織田氏下》中涉及同逸話部分如下:“德川公嘗謁信長,見一老人侍側,問其為誰。信長笑曰,此松永彈正者也。此夫為人所難能者三。弒公方,一也;叛三好氏,二也;燔大佛殿,三也。久秀俯伏流汗,意不自安。”需要信長以對方代表性言行囊括此人生平之時,他既似諷刺,又似褒揚地向家康描述道,“這一位松永彈正,至今為止做了三件普通人等所不能及之事,其一行刺將軍,其二背叛主君反出三好,其三燒毀東大寺大佛殿——普通人恐怕一件也難以完成,莫說三件——可見其人乃是經驗豐富手段獨到之人。”這樣的場合,縱使是素來工於心計的德川家康,心頭也微微升起一陣寒意,弒君弒主藐視神明,是怎樣荒誕而大逆不道的行為啊!因而《足利季世記》里形容久秀是“才智出眾,武勇無雙,曾為諸人所用,生性吝嗇貪婪”的男人。
書回正題。幾處引證坐實了松永久秀縱火焚寺不敬神靈的罪名,並且其背叛三好氏復又背叛織田家的行為,致使他在人格上實在很難得到肯定,甚至不少資料里將其描述成一位大奸大惡之人,可是大和方面的資料,卻做出以下描述——
“一、今夜子時初,多聞山軍與大佛之陣展開數度合戰,兵火余煙殆盡糧倉,法花堂起火,大佛的迴廊隨之起火,丑時大佛殿也燃著了,猛火漫天,急如雷電,一時頓滅。”(《多聞院日記》)
《大和記》認為三好方因久秀的夜襲死傷無數,臨近敗北之際以鐵炮展開攻擊,導致大佛殿其堂外塔著火,《和州諸軍傳》的記載與《大和記》大致相同,細節描述則更加詳盡。《陰德太平記》、《足利季世記》、《日本史》等,雖然未有對火起原因作出解釋,至少認為東大寺大佛殿起火,並非久秀出於什麼私人目的焚燒,而是在自己與三好氏的對抗中發生的意外事故,與織田信長出於泄憤火燒比睿山延曆寺,屠殺僧侶信徒男女老幼四千人,不可相提並論。
火燒東大寺大佛殿事件後,久秀鏇即於大和國內修築多聞城,反松永勢力的中心筒井氏暗暗感到機遇的來臨,開戰的情緒日益高漲,兩軍連連發生衝突。
歸順信長
就在戰事紛亂之際的永祿十一年,中央政局發生異動。二月八日就任幕府第十四代將軍的足利義榮,尚未來得及踏上京都的土地,更不用說意氣風發地享受出任將軍之殊榮,便於同年九月(另說十月)在攝津富田普門寺病逝,終年僅三十一歲。之前的四月十五日,義秋已在觀望風頭的越前朝倉家元服並改名義昭,七月十三日在織田信長的盛情邀約下離開越前。是故信長以隆重的典禮將其迎入美濃立政寺,九月七日親率尾張、美濃、伊勢、三河六萬軍勢奉義昭離開岐阜,一路擊破斷然拒絕合作請求的六角義賢,於九月二十六日到達京洛。
同時,當年六月二十九日被三好、筒井聯軍攻落本處信貴山城的久秀幾乎陷入絕境。聰慧如彼,他深諳不可失卻信長上洛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立時將主家棄若敝屣,與信長暗通款曲,間不容髮地向送去人質,委婉地表述自己甘願北面事之,那時正是九月二十八,離信長上洛僅隔一日。十月四日更加通過義昭再度晉謁信長,請求確認自己對大和的支配權,一時被攻陷的信貴山城,也由於藉助信長的兵力,於大約次月的模樣奪回。《多聞院日記》九月二十九日條、十月五日條分別記載如下:
“昨日松少ヨリ人質ニ、広橋殿ノムスメ號祝言京ヘ被上了、尾張守ヘ被遣之了”。
(昨天廣橋殿的女兒號祝言作為松永久秀方的人質被送往了京城,遣送到尾張守府下。)
“五日、松少昨日上意並織尾ヘ禮在之、和州一國ハ久秀可為進退雲々”。
(五日,松永久秀接到織田信長的命令,作為松永當初誠意的回報,信長允諾大和一國可以讓松永久秀自由支配。)
此時筒井氏也緊隨久秀之後,至信長那裡確認對大和的支配權。九月二十九日,信長越過三人眾據守的山城勝龍寺城與攝津芥川城,協助義昭入主芥川城,在近江、山城、攝津等地的寺院頒布禁制,十月二日池田城主池田勝正上交人質五名表示降服。二日後久秀再度謁見信長,獻上私藏的珍貴茶器“九十九發茄子”及名刀吉光(即藥研藤四郎/藥研通吉光),彰顯誠意。信長固然中意這些玩意,卻也不禁為它們的主人怦然心動——自己足以俘虜這位素性陰鷙的梟雄了么?他命佐久間信盛、細川藤孝、和田惟政等人出兵增援久秀,十月十日二萬軍勢分別抵至大和諸城下。久秀憑藉敏銳的洞察力提前覺察到情勢的發展,很快從信長手中獲得大和一國本領安堵及河內半國的支配權,及至殺害義輝事件被判無罪;又從信長那裡延請援軍,將處於敵對態勢的三人眾趕出近畿;支持信長擁立足利義昭,後來參加越前遠征。
這裡閒話幾句,九十九茄子又名九十九發、作物茄子、付藻茄子,是堪稱茶道之祖村田珠光以九十九貫文購得,獻給將軍足利義政的極品茶具。據說本能寺之變時被燒毀,也有人認為是大坂之陣時,現今的復原品為東京世田谷的靜嘉堂文庫美術館收藏。
久秀自信長那裡確認了對大和的支配權,如同得到新生力量一般,將矛頭再度轉向筒井順慶。面對攻勢,筒井順慶被趕進了筒井城,引退東山內(宇陀),久秀不斷地攻陷大和國人眾據守的城池。諸多典籍有所記載的是當時久秀與順慶在法隆寺附近上演的“並松之戰”,不過對於這一戰本身存在不少疑點,《大和記》沒有記錄具體年月,內容大致相近的《陰德太平記》認為發生在永祿十一年十月中旬,內容最為詳實的《和州諸將軍傳》則寫作永祿十二年三月事。
松永久秀為了討伐掌握大和國大部分領土的筒井順慶,把部隊集結在法隆寺後出陣。順慶也在從筒井城到二十町西一個名叫栴檀木村的地方集結出陣。順慶的先鋒有島左近、松倉右近二人,之後另有國人眾隨行,兩軍在並松這個地方相遇後立刻拉開戰事。松永勢的先鋒節節敗退,筒井勢的先鋒一時得意忘形,叫囂著你追我趕,跟叢了很長一程,說時遲那時快,久秀事前藏匿在法隆寺里的伏兵突然現身,阻斷筒井勢先鋒的退路,致使後方大軍緊急援救不能,情勢立時翻轉——先前顯露戰敗跡象久秀勢反敗為勝,得意忘形的筒井勢反而一敗塗地,慌忙逃返筒井城固守城池,就這樣引退至宇陀郡。
這段時期,久秀成功策反大批有如郡山向井、高田殿這樣本身極具優勢的大和國人眾,順慶失落之餘再度陷入苦戰。再者,上述《大和記》里描述順慶逃至宇陀,同郡於永祿十一年九月左右劃入松永方秋山右近直國的勢力範圍,因此戰鬥的日期與時間不是很難特別指定么?久秀順勢不斷攻克大和國人眾的城池,永祿十一年十二月七日貝吹城(現高市郡高取町)的攻防格外激烈,雙方傷亡慘重。
至此,久秀與順慶之爭在大和國內已然成為永恆話題,樂此不疲者比比皆是,順慶始終不願降服,在久秀或凌厲的攻勢或緊迫的追逐下四散逃竄。
爭奪大和
元龜元年是信長曆盡千難萬苦的一年。越前攻略之中的四月二十七日,淺井長政舉反旗脫離戰線,信長撤軍途中遭杉谷善住坊狙擊,回到岐阜時已然狼狽不堪,“金崎撤退”的原由散播得人盡皆知,想來這位不拘小節、平生多自負的英豪也難免會喟嘆命運多舛罷。《多聞院日記》元龜元年四月二十九日條記載,聽聞二十五日一場苦戰信長軍稍有折損不知虛實;五月一日條則記載,信長因松永事引退京洛,廿五日竟折損兵將二千有餘,批判了久秀在軍中的表現。另有說法,信長能夠平安逃脫完全仰賴久秀的功勞。
淺井長政的叛離激怒了信長,“金崎撤退”一個月後再度出兵近江,六月二十八日,織田軍在姊川附近大破淺井、朝倉聯軍;七月二十七日,三好三人眾邀雜賀眾修築攝津野田、福島等城砦,布陣天滿森。並且在九月七日,信長與足利義昭共同出兵包圍了野田、福島兩城,石山本願寺以支持三人眾為由突然舉兵,拉開歷時十一年的石山合戰的序幕。同月十九日,淺井長政、朝倉義景攻擊信長方的近江宇佐山城以示回響,城內將領森可成、織田信治陣亡。信長被迫放棄對攝津的攻略,退回京都後重整兵馬出征近江坂本,最後只得在幕府與京洛公卿的調停下與三好三人眾、本願寺等勢力議和。
元龜二年三月,武田信玄入侵三河,翌四月足助野田城失守。至此久秀宣告脫離織田家的支配,外通武田,又與三人眾達成和睦——這一切基於足利義昭背後的操縱。
《多聞院日記》元龜元年四月二十七日條記載:
“昨夜十城ヘ、嶋沙汰トシテ可有引入通ノ處顯現了ト雲々、ウソ也、乍去雑說アル故ニ、廿九日歟ニ嶋ハ取退了ト雲々”
想來十城所指正是十市氏的十市城(現奈良縣橿原市)罷,自前年十月在久秀門下從軍的十市遠勝辭世以來,家中分裂為支持松永與筒井兩派,遠勝之女おなへ後來嫁與松永金吾(久通)為妻,一向盤算著如何能夠恢復實力的順慶無論如何也不願錯過這一機會,私下同左近之人訂立對策。
十市城一直對久秀反覆勸告他們開城歸降不做回應,城內松永派的菅原某悄悄離開。七月二十五日,久秀之子久通轉戰河內方面;二十七日,筒井順慶趁久秀離開之隙領五百兵眾攻入十市城,先前態度強硬的十市氏這時候自願降伏筒井方,並且在後來出仕期間表現得相當活躍。元龜二(1571)年八月,雙方在辰市(現奈良市西九條町)發生劇烈衝突。
筒井順慶於元龜二年的辰市城之戰中,大勝興兵背叛信長的久秀,久秀在戰後向信長獻上多聞山城並表示降伏,順慶則將久秀方戰敗武將的首級獻與信長並得到稱讚,後來更在天正四年時,從信長那裡得到夢寐以求的大和守護一職。
1571年8月,筒井順慶命家臣井戶若狹守良弘在辰市城構築城壘(陣城)——1570年順慶趁久秀不在之際出兵占領了十市城——完工的日期有幾種不同的說法,這裡就採用《多聞院日記》裡面所述,同年八月的說法。這緊急建造而成的城壘,位於JR奈良站的西南方約2.6km的地方,一旦受到筒井方控制,松永軍的活動就會被封死。久秀聽說這座短時間內緊急修築的城池是為了防禦自己的侵略,立刻聯合多聞山的久通及河內若江城的三好義繼開戰。八月二日領軍從信貴山城出發,與義繼會合後,四日中午進入南都大安寺,與從多聞山城出發的松永久通軍會合,並決定在酉上刻(《同日記》)一齊向辰市城進攻。
就在松永軍展開攻勢的時候,筒井方面的郡山眾作為後援趕到,向松永軍發動猛烈的攻擊,兩軍陷入亂戰。因援軍趕到而戰意高漲的井戶勢亦從城內殺出,對松永軍展開了猛攻。松永軍在兩面夾攻之下獨力難支,開始向多聞山城方面撤退。由於大路的方向被筒井軍堵塞,久秀於是繞道奈良南面名為京終(きょうばて)的岔道,並命令手下的士兵放火焚燒町屋,在大火所產生的濃煙掩護下倉惶地逃入多聞山城。(《大和記》)
戰鬥以松永方大敗的結局收場,久秀的外甥松永左馬進以及同孫四郎、外甥金吾的若眾松永久三郎等一族為首,麾下的河那邊伊豆守、渡邊兵衛尉、松岡左近、竹田對馬守等戰死。被斬的首級總計有五百,負傷的包括重臣竹內下總守秀勝為首的五百餘人,而受損最嚴重的竹內部隊甚至到了沒有負傷的只有馬上的三個人的程度。(《多聞院日記》)更不幸的是,被認為是受了輕傷的竹內秀勝於翌月的二十二日在河內若江城逝世,雖然我們並不清楚死因到底是不是這次戰鬥所留下的傷勢,但能確定的是,久秀永遠地失去了一個最為信賴的部下。
多聞院英俊就對此戰做出過這樣的評價:“當國初而是程討取事無之,城州ノ一期ニモ無之程ノ合戦也。”換句話說,就是:“大和國有史以來,都沒有過的傷亡如此慘重的戰鬥。是一場久秀一生當中前所未有的大戰。”
在《和州諸將軍傳》有關此戰的資料裡面我們可以看到,雖然島左近清興以及松倉右近等名字都有出現在筒井軍先鋒的名單裡面,但從宇多(此書也記載了出陣的日期為七月二十九日)出陣的時候,筒井軍的人數卻只有區區的八百人。但是,在他們趕去辰市的途中,不斷地有大和國人眾前來加入,以致當他們到達辰市的時候,部隊已經膨脹到了五千人左右的規模。如果這裡面的記載是正確的話,那么我們就可以從中推測出,和松永久秀戰鬥的,與其說是筒井順慶,還不如說是一個“反松永大和國人連合”的聯盟吧?當然,這聯盟的中心就是筒井順慶一事,也應該是正確的。
但久秀一直念念不忘這位大和國內難得的對手,曾與筒井順慶率領的大和勢數度交鋒,對方艷羨久秀投靠信長後嘗到的甜頭,由明智光秀從中斡鏇,也向信長表示順服,久秀卻再也不具以前那樣的優勢。翌天正元年(1573)四月,被寄予厚望的武田信玄於上洛途中病沒在信濃的駒場,而作為信長包圍網旗手的足利義昭則被信長的大軍包圍在橫島城,在七月十九日落城之後被流放到了河內,室町幕府正式宣告滅亡。隨後,信長在八月二十日攻滅越前一乘谷城的朝倉義景。同月的二十八日攻陷近江小谷城,淺井長政父子戰死。河內若江城的三好義繼亦在十一月被消滅。眼見大勢已去的久秀當機立斷,於是就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向信長投降並獻上多聞山城以示誠意。順慶澤在翌天正二年正月二日前往美濃並留在了信長的身邊,而明智光秀則於同月的十一日作為多聞山城代而入城。
對抗信長
此時被藐視將軍權威的足利義昭撒下信長包圍網,憤然與這位曾出兵護送自己上洛的“御父”決裂,久秀的反骨開始瘙癢,平日裡一向對信長深懷怨懟,又如何不趁機積極加入到包圍網中去呢?他悄悄給甲斐的信玄寫信,表示願攜信貴山城投靠武田家,信玄卻於1573年3月與世長辭。信長一面掃清後方的敵人,一面派人攻打包圍網號召者足利義昭的居城槇島城,將其驅逐至河內國。8月間先後擊敗越前一乘谷朝倉義景與近江小谷城淺井長政,11月河內若江城三好氏也終於滅亡,當主義繼在極度恐懼之下親手斬殺妻兒,然後切腹自盡,信長獨獨饒過松永一族,他要久秀親眼目睹三好家覆滅,明白淺井氏背叛自己的下場。當包圍網分崩離析之時,信長終於兵臨多聞城下,久秀忙不迭退回信貴山城。
久秀獻出多聞山城,懇求再度歸降信長,信長還是出乎意料地寬恕了他。作為爭奪大和支配權的行動,天正二年正月二日,順慶緊接著久秀投降後就動身前往美濃參拜信長,並親卑侍其身左右。十一日,明智光秀入多聞山城。不過此年三月,柴田勝家曾一度代替光秀擔任多聞山城城代處理大和國政務。
久秀再度降伏後暫時銷聲匿跡,因此其間事跡無從考證。又於天正二年十二月剃髮入道,三年四月將十市鄉三分之一領地讓予久通,表面上大抵是要宣告隱居吧。降伏後的久秀、久通父子起先編排在原田(塙)直政麾下,直政戰死後劃歸佐久間信盛隊。
三年三月二十三日,信長正式任命原田直政為大和守護,形式上確立了對大和的統治。好景不長,當年十一月,順慶即與久秀圍繞著十市城的歸屬問題展開了小規模的武裝摩擦,戰事持續到至翌年三月,在直政的壓制下才僥倖沒有繼續擴大。不過此時由於原先達成和睦信長和本願寺再度刀兵相向,使得大和內部戰事暫時緩和下來,天正四月,筒井順慶、原田直政、明智光秀、細川藤孝等出陣攝津,石山之戰進入白熱化狀態,作為本願寺傭兵作戰的雜賀眾於戰場上無比活躍——在五月三日三津寺之戰中用鐵炮擊斃了原田直政。織田勢在付出慘重傷亡後方將僧眾逼入石山御坊,據說在血戰中連信長本人也負傷了。
原田的戰死,一時間使得大和陷入了權力真空狀態,不過僅七天之後,信長又全權委派順慶代替直政了原先位置。從《多聞院日記》的記載看來,順慶依然處在光秀的領導之下,信長為什麼不直接安排光秀擔任大和守護呢?因為自古以來,以興福寺為代表的神社勢力就在大和政治舞台上扮演重要的角色,甚至興福寺的座主長久以來都把持著相當於“守護代”的職務,如果不在這時加強已經走向衰落的興福寺之權力的話,失去勢力制約平衡的大和必然會陷入諸豪族爭做龍頭的混戰局面——這顯然是信長所不願看到的。所以,和興福寺有著極其密切關係,又擁有深得信長信任的溫厚性格的順慶自然成了接替直政的最佳人選了。
另外一方面,順慶支配大和的心愿之達成,對於久秀的打擊無疑是毀滅性的。事實上,天正五年八月,久秀突然脫離攝津戰線並再次背叛信長,最終於十月十日與信貴天守一起歸於祝融的舉動,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久秀最後一叛”,其深層的原因,大概也是由於自己與順慶爭奪大和統治權的鬥爭失敗的無上怨恨所致吧。
久秀覆滅
久秀對信長的決定有所不滿,筒井家在他眼裡不過一群自家主元服以來常年苟活在自己侵略陰影下的僧人,他打算見風使舵展轉越後。正當信長專注本願寺攻略的天正五年八月十七日,久秀突然自天王寺之陣脫離攝津戰線,退回信貴山籠城再度地向信長扯起反旗,“義無返顧”回響石山本願寺舉兵,並對信長派來詰問的使者松井友閒不理不睬。此時本願寺與東進中的毛利家以及越後的上杉氏統一了陣線,信長正派出主力部隊柴田勝家與上杉謙信對決北陸,爭奪越中、加賀的領地,聽聞久秀謀反的訊息,立時調遣瀧川一益、佐佐成政、金森長近、丹羽長秀等退兵,考慮到畿內可能兵力不足,甚至原諒了因犯軍紀而禁閉於近江長濱城的羽柴秀吉。久秀謀反的理由,一說是私通越後的謙信打算與之內外夾擊,一說是因為受信長所託的筒井順慶對大和表示不滿,久秀趁機藉口起事。“八月,松永久秀叛,應大坂。初久秀之降也,信長不許曰:彼智勇有餘而奸佞無比,飢則伏飽則起。彼已亂足利氏,亦欲亂我家乎?佐久間信盛曰:彼事暗主,乃能如此。爾得主公駕馭之何能為也?宜且撫納之,以示天下廣可也從之。”
“久秀有茶鐺,名平蛛,信長欲得之,久秀靳不獻,於是與諸將俱戍大坂,遂叛去,據志貴城。信長遣侍史楠友閒,往問其意,久秀弗答。”作為儆戒,寄放在信長處三名人質中,兩位12、3歲的男孩被押至六條河原斬首示眾。信長軍無法止住上杉軍的進行,九月在滾滾硝煙中轉瞬消逝,冬天即將來臨——內憂外患,織田家陷入空前危機,不料手取川一役獲勝的上杉謙信竟然終止西進,事實上謙信已在折返越後的途中,考慮其日後的行動,可能此時已經受到足利義昭的催促,卻不知當時的謙信是否抱有明確的上洛意圖。倒不如說久秀打心底里認為處在宿敵筒井順慶的支配下,尚不知將會遭受怎樣的屈辱,因此他寧願聽從本願寺的勸誘,與織田家脫離關係。十月,信長毅然調集兵馬圍攻信貴山城——久秀正打著美滿的如意算盤,信長對這種虛情假意的謀反和招降卻已經厭倦。
“九月,乃令信忠將數萬騎討之,細川藤孝、惟任光秀、筒井順慶等,別攻其屬城片岡”;十月一日,別動隊細川藤孝、明智光秀、筒井順慶等頭陣敗退,很快攻陷位於今信貴山麓王子町的支城片岡城;落城之日十月三,總大將織田信忠率本隊自安土城出發,兩日之後包圍信貴山的城下町,燒殺搶掠;同日,遣往北陸的佐久間、明智、丹羽、羽柴等生力軍歸陣,四萬兵馬加入圍攻信貴山城的軍勢,次日燒毀毘沙門堂,再次日燒毀城下町民宅無數間,“藤孝二子忠興與興正,猶幼,先登獲首級,諸軍從之,遂援之,與信忠合圍志貴”。這位以築城見長的近世式城郭建築始祖固守信貴山城不出,信長派出數名巧言令色的使者勸降,久秀仍然保持一副抗爭到底的模樣。“久秀潛遣使與雜賀大坂約期夾攻。使者誤入佐久間信盛營,信盛捕獻之。信忠喜曰:是天授也。乃令死士二百偽雜賀援兵,夜至城門,門開而入。比及二城,信忠鼓眾齊登。二百人呼噪應之,信忠遂入”。十月十總攻之日,織田方發動猛烈的攻城戰,造成雙方大量流血事件,久秀忿然砸碎信長覬覦已久的茶器“平蜘蛛”,攜同碎片與子久通自焚於天守閣,“以下皆被捕誅”。至於信忠,則“入朝,廷臣傳詔,敘從三位,任左近衛中將”。著名連歌師松永貞德是久秀之孫,儒學家松永尺五是其曾孫。
久秀自害之際,以針灸延長壽命——命在須臾的武將施用針灸之術以延長壽命,聽起來有些可笑,不過據說,久秀的老毛病中風症狀居然在關鍵時刻復發,也許此人內心深處免不了畏懼切腹罷,又擔心蒙上切腹不行的奇恥大辱,終於在頭頂中央施以針灸。《備前老人物語》不禁喟嘆,“真是一位愛惜聲譽的勇士啊”。
人物總評
綜觀松永久秀一生,且忽略民間世人如何評價,無論曾經聳立在信貴山上巍峨的大天守,還是早於熊熊火光中消失的高貴茶器,都隱隱透出其主人無視生存和毀滅法則的那種特立獨行的風骨——卓絕的築城能力,高素質的茶道修為,從他二度三度背叛素性冷酷無情的信長,而每回僅以少許賄賂便換得信長寬恕,可以看出他已然受到怎樣的器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信長與久秀的為人處事頗有相似之處,一樣藐視權威,一樣野心勃勃,也一樣是政戰兩道的高手”。兩位以離經叛道見長的野心家,信長無疑是久秀一生最傑出最足匹敵的對手,以非凡的能力一面激發其謀逆的性格本質,一面又能凌駕其上予以適當鎮壓。信長主張“天下布武”,以武力平定亂世,取得天下,目的如“安土”之名,希望以自己的力量創造一個平安樂土的時代,自“布武”走向“偃武”,無論個人動機或政治長遠性都具有極為進步的意義;反觀如久秀之流惟恐天下不亂的梟雄,自稱“幕府執權”,在三好家控制幕府的同時掌握三好氏的實權,專橫跋扈,不可一世,一邊操持謀反的主業,一邊尋歡作樂離奇度日,不正是為了滿足自己不斷膨脹的私慾么?那么到頭來,久秀與信長雖有相似,卻只是對方漫漫人生路上試煉的角色之一吧——可能胸懷天下之人,才會因無私而顯得無畏。
從物質與精神兩方面集中概括久秀其人,大抵只能得出“板蕩之世,必生反骨;玩世而生,倦世而死”十六字。久秀幸運地降生在反骨得以大展長才的世界裡,也或者說是時代造就了素質,使他一生為選擇明君而奔波,一如佐久間信盛所言,“彼事暗主,乃能如此”;繼而是苟活在那段亂世,適逢兩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對手,長慶卻因為“玩不起”,信長因為“不夠玩”,相繼選擇提前出局,留下久秀自唱獨角戲抑或何去何從呢?接二連三的反叛與歸降撩撥著信長的耐性,信長本身是殘暴無比的人物,能夠一次又一次寬恕久秀,鑒於久秀的才能與懷藏之寶物,也算得格外開恩了;信長也畢竟是殘暴無比的人物,甚至即刻處決兩名人質——他們是久秀疼愛的兒子呀——這一回誰都失卻了虛凰假鳳的興致!於是久秀不再理會信長是否翻悔,咄,你這惡賊斬了我的親眷還覬覦我的平蜘蛛,即使久秀一生倒行逆施,也覺得信長的如意算盤太過荒謬,終於抱著“未必心愛”的平蜘蛛,“縱火,抱所愛茶鐺自燒殺”,在信貴山城的烈火中同第二任主人一拍兩散。
人盡皆知其一生為權欲反覆無常,並在織田家不到十年時間內登峰造極,然而連城池、名刀、茶器都不吝惜的人,又怎會在乎是否多一石領地、多擁有一件寶物呢?恐怕他自己也未曾明白,內心深處只想拿這個世道好好“消遣”人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