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介紹
本書是繼長篇小說《天瓢》、《青銅葵花》之後,著名作家曹文軒將自己多年力作一再篩選,以饗讀者的精選集,集粹了曹文軒的小說、隨筆精華,《白柵欄》、《憂鬱的田園》、《藍花》、《泥鰍》、《月白風清》、《阿雛》、《春花秋月杜鵑夏》等名篇均在其中。曹文軒是中國當代文壇“新古典主義”的代表人物,與廢名、沈從文、汪曾祺等人的小說風格一脈相承。他的作品以優美、感人著稱,無論是描寫世間風物,還是刻畫人物心靈,
作者介紹
泥鰍(2)二
蔓是從二百里外的蘆葦盪嫁到這兒來的,才結婚半年,丈夫在雨中放鴨,被雷劈死在稻地里。
從此,人們用怯生生、陰沉沉的目光看蔓。
蔓長得很有幾分樣子,全然不像鄉野間生長起來的。她走起路來,腳步很輕盈,腰肢扭動著,但一點兒不過分,恰到好處;眼睛總愛眯?著,像一隻貓受到了陽光的刺激,可一旦睜大了,就顯得又黑又亮;說話帶著西邊的口音,很清純,軟款款的很入耳,這大概是因為在水邊長大的緣故。
蔓站在大柳樹下。其實,這些天,這個時候,她總站在這兒,只不過十斤子沒有注意到罷了。
蔓穿一件藍布褂兒,頭上戴著一朵白花。她的臉色在朝暉中顯得很紅潤。她把嫩蔥一樣的手指交叉著,很自然地放在腹前。她寧靜地微笑著,臉上全無一絲愁容。丈夫的死似乎在她身上、心上皆沒有留下痕跡。
在她身後有十幾隻鴨,一律是白色的。丈夫死後,她把那些雜色的鴨全賣了,卻留下這十幾隻白鴨。她喜歡這樣顏色的鴨。鴨們很乾淨,潔白如雪,如雲,如羊脂。一隻只都是金紅色的蹼、淡黃色的嘴,眼睛黑得像一團墨點。鴨們很乖,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嘎嘎嘎”地叫。有幾隻鴨為搶一根蚯蚓在追逐,她便回過頭去責備它們:“鬧煞啦!”
每天,她都從三柳手中接過水桶,然後把鴨交給三柳,她去小鎮上代三柳把泥鰍賣了。她總能賣好價錢。這些錢依三柳的意思,要拿出一半兒來給她做油鹽醬醋的費用,她也不硬推辭,笑笑,但只用去很少一些,其餘皆放入一個瓦罐里替三柳存著。
三柳哭喪著臉走到她跟前。
她眉葉兒一彎,笑笑。
三柳將特別小的幾條泥鰍挑出,扔給鴨們,鴨們都已吃慣了,一見三柳放下水桶就會圍過來,見著泥鰍就搶,就奪,就叼著到處亂鑽,歡騰得很。
“總能賣幾個錢的。”蔓說,“你趕鴨走吧,院門沒關,早飯在鍋里,洗了腿上的泥,鞋在籬笆上掛著,蚯蚓我已挖了,在那隻小黑陶罐里。”說罷,將水桶挎在胳膊上,往小鎮上去了。
她的背影真好看,路也走得好看。
三柳望了望,便趕著鴨們上了小路。此時的三柳一掃喪氣,心情很快活,十四五歲少年的那份天真、淘氣和快樂,又都從這瘦弱的身體裡鑽了出來。他隨手撿了根樹枝,將它想像成槍,想像成馬,想像成指揮棒,一路趕著鴨,一路自玩自耍,自得其樂。走田埂,爬河堤,穿林子,很是愜意,那樣子像只善彈跳且又無憂無慮的兔子。
常常壓抑,常常鬱悶,常常自卑,此刻,三柳將它們都掙脫了。
此刻,三柳是一個純粹的少年。
三柳甚至雙眼一閉,忘我地打起鏇轉來。轉呀,轉呀,轉得天鏇地鏇,欲站穩不能,一頭撞在一棵大樹上,兩眼亂濺金花,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
鴨們驚得“嘎嘎”叫。
大堤上,十斤子像只青蛙往空中蹦,伸開雙臂歡呼:“嗷――!嗷――!跌死一個,蘿蔔燒肉;跌死一雙,蘿蔔燒湯!”
三柳爬起來,提了提褲子,低著頭將鴨們趕到了一條偏道上……
十斤子回到家,一上午心裡不痛快。到人家菜園裡挖蚯蚓,挖完了連土都不平,坑坑窪窪地扔在那兒,人家主人要他平上,他卻頭也不回地就走。“看我下次還讓你挖!”那主人指著他的後背發狠。“請我也不來!”他掉頭回了一句。穿蚯蚓時,又常常不小心將那尖尖的芒戳了出來。他從心裡希望此刻三柳就在他面前,他好用尖刻的話一句一句地刺激三柳。吃了午飯,他晃悠晃悠地來到了磚窯。
三柳不在。
十斤子就摸到了蔓的家。
即使初春,這裡中午的太陽也有幾分分量了。蔓拿了一個小木盆,把三柳叫到河邊上:
“過來呀!”
三柳腳不離地,慢慢往前蹭。
“磨蹭什麼哪?”
三柳走到河邊:“水涼。”
“涼什麼呀,河水溫乎著呢。把褂子脫了。”
“我不洗。”
“看你髒的,還不肯洗。快脫了褂子呀!”蔓抓住了三柳的胳膊,直把他拽到水邊上,“脫了!”
三柳半天解一個鈕扣地拖延著。
十斤子過來,就站在籬笆牆下往這邊看。
“哎呀呀!”蔓放下木盆,三下兩下地脫了三柳的褂子。
三柳一低頭,覺得自己瘦得像雞肋一樣的胸脯很醜,加之天涼,便縮著頸項,雙臂抱住自己。
蔓打了一盆水,把三柳的手扒開,用毛巾在他身上搓擦起來。
三柳害羞了一陣,便也就不害羞了,仰起脖子,抬起胳膊,閉起眼睛,聽任蔓給他洗擦,將他擺布。
蔓往三柳身上打了一遍肥皂,用毛巾擦去後,便丟了毛巾,用手在三柳的身上“咯吱咯吱”地搓擦著。
此時的三柳像一個溫馨幸福的嬰兒,乖乖的。
那雙溫熱柔軟的手在他的肋骨上滑動著,在他的頸項上摩挲著。
三柳覺得世界一片沉寂,只有那“咯吱咯吱”的聲音在響。那聲音很脆,又很柔嫩,很耐聽。春日的陽光透過薄薄的半透明的眼帘,天空是金紅色的。有一陣,他竟忘記了蔓在給他洗擦,覺得自己飄散到甜絲絲的空氣里去了。
三柳朦朦朧朧地記得,還是四歲時,母親把他抱到水塘里,給他這樣擦洗過。母親掉到潭裡淹死後,他便再沒有體味到這種溫暖的擦洗了。
三柳的黑黃的肌膚上出現了一道道紅色,接著就是一片一片,最後,整個上身都紅了。那顏色是嬰兒剛脫離母體的顏色。太陽光透過洗淨的汗毛孔,把熱直接曬進他身體,使他感到身體在舒展在注進力量。
蔓停止了洗擦,撩了一撩落在額上的頭髮,輕微地嘆息了一聲。
三柳緊合的睫毛間,沁出兩粒淚珠來。
蔓給他換上乾淨的褂子,轉身去喚在河邊遊動的鴨們:“嘎嘎嘎……”
那群白鴨便拍著翅膀上岸來,搖搖擺擺地跟著蔓和三柳往院子裡走。
十斤子趕緊蹲了下去……
作品目錄
輯一 小說一九九四年春天,我在日本東京井之?的住宅中躺著翻看捷克流亡作家米蘭?昆德拉的一部作品,無意中發現他說了這樣一句話:世界上的許多暴力行動,是從打狗開始的。這一揭示,使我大吃一驚,並不由得想起一九六七年春天的一個故事。那時我是高中二年級的學生...... 誅犬(1)
誅犬(2)
誅犬(3)
誅犬(4)
月黑風高(1)
月黑風高(2)
月黑風高(3)
月黑風高(4)
暮色籠罩下的祠堂(1)
暮色籠罩下的祠堂(2)
暮色籠罩下的祠堂(3)
月白風清(1)
月白風清(2)
月白風清(3)
月白風清(4)
輯二 小說
這地方抓泥鰍的手段很特別:將蘆葦稈截成兩尺多長,中間拴一根線,線的一頭再拴一根不足一厘米長的細竹枝,那細竹枝只有針那么粗細,兩頭被剪子修得尖尖的,叫“芒”,往剪開的鴨毛管中一插,穿上四分之一根蚯蚓,然後往水中一插,覓食的泥鰍見了蚯蚓張嘴就是一口...... 泥鰍(1)
泥鰍(2)
泥鰍(3)
泥鰍(4)
白柵欄(1)
白柵欄(2)
白柵欄(3)
白柵欄(4)
白柵欄(5)
藍花(1)
藍花(2)
藍花(3)
藍花(4)
藍花(5)
阿雛(1)
阿雛(2)
阿雛(3)
阿雛(4)
阿雛(5)
阿雛(6)
輯三 隨筆
出了井之?的寓所往南走,便可走到東京女子大學。井之?一帶,沒有高樓,只有兩層小樓和平房,都帶院子,很像農村。我總愛在這一帶散步,而往東京女子大學去的這條小道,更是我所喜歡走的一條小道,因為小道兩旁,沒有一家商店,寧靜的氛圍中,只是一座座各不相同但卻都很有情調的住宅。 柿子樹(1)
柿子樹(2)
關於名字的隨想(1)
關於名字的隨想(2)
天際遊絲(1)
天際遊絲(2)
天際遊絲(3)
天際遊絲(4)
“細瘦的洋燭”及其他(1)
“細瘦的洋燭”及其他(2)
“細瘦的洋燭”及其他(3)
“細瘦的洋燭”及其他(4)
“細瘦的洋燭”及其他(5)
“細瘦的洋燭”及其他(6)
“細瘦的洋燭”及其他(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