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詠懷·無悶無不悶

《擬詠懷二十七首》是庾信仿阮籍《詠懷八十二首》之作,此詩為第二十四首。 庾信在北方,長年哀嘆故國之破亡,悲己身之辱節,實以一己之心靈承受時代與個人的雙重悲劇,本詩恰是此種心情的寫照。

作品全文

無悶無不悶,有待何可待。

昏昏如坐霧,漫漫疑行海。

千年水未清,一代人先改。

昔日東陵侯,唯見瓜園在。

作品賞析

“無悶無不悶,有待何可待。”起筆二句,便突出一片痛苦的心態。“無悶”,語本《易經.乾坤.文言》“遁世無悶。”孔潁達注“謂逃遁避世,雖逢無道,心無所悶。”上句言自己雖欲避世,而終未能避世的痛苦與沉悶。下句謂曾有所期待,然而終究無所期待的失望。清倪璠《庾子山集》注云:“無悶無不悶,言己不隱不仕也。有待何可待,言欲待梁興,而梁反亡也。”下句解得很是,解上句則欠確。首二句的重點,是“無不悶”、“何可待”,即未能避世(故悶),且無可期待也。

“昏昏如坐霧,漫漫疑行海”,此二句,進一步展開心靈的苦悶已呈何種狀態:如坐霧中,昏昏冥冥,無有一線光明。如行海上,漫漫苦海,不知何處是邊?此二句,與其說是狀出詩人所生存的世界之感受,毋寧說是狀出自己內心世界的反省。生存空間如此昏昏漫漫,猶不可怕,內心世界如此昏昏漫漫,實可傷也。此二句描寫內心世界,極為深刻,其比喻之藝術,亦極為善巧也。。

“千年水未清,一代人先改。”古代有“黃河千年一清”的傳說,河清則天下太平矣。千年是極言歲月之漫長。在詩人的心魂中,“千年”人心所嚮往之“水清”,自然是指天下太平,國家昌盛。此即次句“有待”之所待者。下句言河清未見,而一代之人,已變為異國之民了,甚至奴婢。《梁書.元帝紀》載“西魏陷江陵,選男女數萬口,分為奴婢,驅入長安,小弱者皆殺之。”此傷梁之亡,即次句“有待何可待”的落實。然而此句意蘊尚不僅此,實則暗傷己之身仕敵國,己之一身,便在此“一代人”之間,意脈由此遂轉出結筆——

“昔日東陵侯,唯見瓜園在。”結筆二句,托意用典。《史記.蕭相國世家》:“君平者,故秦東陵侯秦破,為布衣,貧,種瓜於長安城東,瓜美,故世俗謂之東陵瓜。”結二句言己本梁臣,今梁亡而留於長安,若東陵侯。故國之恩,綿綿無盡,見於言外,結筆之精神,實有所振拔。在庾信的深層意識中,實在不甘屈節,而事實上的辱身屈節,與深層意識中的不甘屈節的矛盾,構成庾信一生最大的悲劇。

此詩突出的藝術造詣,在於直湊單微,呈現悲劇心態。詩人並未具體描寫亡國辱身的種種現象,而是以極概括的語言、善巧的比喻,突出悲愴的心靈狀態(詩之上半幅),進而更以極典型的成語和典故,暗示出悲劇心態的深刻根源(詩之下半幅)。全詩筆墨極為簡練,而包蘊極廣大,實為詩歌藝術的極高造詣。

作者簡介

庾信(513—581)字子山,小字蘭成,北周時期人。南陽新野(今屬河南)人。他自幼隨父親庾肩吾出入於蕭綱的宮廷,後來又與徐陵一起任蕭綱的東宮學士,成為宮體文學的代表作家;他們的文學風格,也被稱為“徐庾體”。侯景叛亂時,庾信逃往江陵,輔佐梁元帝。後奉命出使西魏,在此期間,梁為西魏所滅。北朝君臣一向傾慕南方文學,庾信又久負盛名,因而他既是被強迫,又是很受器重地留在了北方,官至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北周代魏後,更遷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侯。時陳朝與北周通好,流寓人士,並許歸還故國,唯有庾信與王褒不得回南方。所以,庾信一方面身居顯貴,被尊為文壇宗師,受皇帝禮遇,與諸王結布衣之交,一方面又深切思念故國鄉土,為自己身仕敵國而羞愧,因不得自由而怨憤。如此至老,死於隋文帝開皇元年。有《庾子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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