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母親[劉文韜作品]

《懷念母親》是著名作家劉文韜的散文代表作品之一，發表在中國作家網2018年9月12日 。

作者

《懷念母親》作者劉文韜

劉文韜，著名作家。

作品

懷念母親

作者：劉文韜

詩曰：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母親名叫張九菊，1930年8月13日出生於河北省隆堯縣雙碑鄉木花村。老爺名叫魏明小，娶了五個妻子，是村裡的保長。母親是大妻之女，從小嬌生慣養，心高氣傲。母親在弟妹中排行老三，七歲時被周村我的姨夫張老文認為義女。18歲出嫁到西良村，一生正直清白。由於其割麥子最快，織布一個頂倆，在生產隊掙工分高而受嫉妒，常與別人爭第一。加上性急、脾氣不好、自視清高等原因，“得罪”了不少人。

1980年清明節，因為蓋房在自留地上脫坯子，被當成“資本主義尾巴”罰款5元，與村幹部發生口角爭執，突發腦淤血，導致半身癱瘓。自從半身癱瘓以後，母親是久臥病床，幾乎經常在半夜做噩夢----做夢，成了母親唯一的精神支柱。

那時，我記得正上鄉辦聯中，有天夜裡正在酣睡，忽然被一陣“叮咚叮咚”驚擾聲嚇醒，原來是母親正在五更時分，一邊敲著床邊的洗臉盆，一邊哭唱：“劉家門庭出狀元，‘老四’能當大官宦......”在我們六個姐弟當中，大姐出嫁例外，我在男孩中排行第四，“老四”指的就是我。

1982年冬，當我國中即將畢業的時候，便因家庭生活困難應徵入伍，成為一名只有16歲的文書兼軍械員。

由於愛好文學創作和新聞採訪寫作，我當新兵不久就寫了一篇新聞稿《龍班長勇擒扒手》，在當地汲縣廣播站播出。不但得到2元稿費，還在2000多人面前受到團長的表揚，因此，破格提升為文書兼軍械員。緊接著，被推薦參加高中補習。第二年，因為補習高中文化知識和工作表現“雙突出”，被評為“某團先進個人標兵”，推薦到“九朝古都”河南省洛陽市某部教導大隊第四屆預提幹部班，學習“營房建築和軍事幹部管理”。

少小離家，作為軍人，當時我非常思念病中的母親。

每當千里之外收到家書，如獲至寶，首先耽心的是母親的病況如何，母親是不是還常常在半夜裡做噩夢？

在教導大隊畢業前夕，同我一起當兵的戰友中，先後有三個隆堯縣籍戰友陸續探家回到部隊，明確地轉告我說母親病危，聲稱母親大概活不了多長時間了，讓我趕快給學校請假回家，否則，在母親去世之前，恐怕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啦！這是真的嗎？

說來也巧，此時，我卻偏遇母親“託夢言志”，給我寄來最後一封信，她在信中寫道，自己夢見一個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在夢中講：五月菊花爛漫飛，一隻“木蘭花”獨秀。據算命先生分析，講的是劉家祖上有德，下一輩兒將有一個“文曲星”下凡。理由是：我的命相之中天生就自然帶著，已經占有四個“5（午）”了。命相曰：命中占有一個5，不愁吃和穿，一生少受苦；命中占有兩個5，工作學習兩不誤，命中無時也會有；命中占有三個5，能中進士穿官服，不穿武服穿文服；命中占有四個5，不做知縣做知府，狀元之才不可辱；命中占有五個5，海中蛟龍山上虎，天下第一做領袖。由於我是午馬出生（馬年出生）、5月17生日、午時降生、5月菊花燦爛開放（5月份告訴家裡上的軍校）。因此，母親就讓父親馬上給我寫信，讓我不要戀家，完成學業，爭取衣錦還鄉，光宗耀祖......看罷來信，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止不住潮濕了。眼前仿佛閃現出母親那目光呆滯、顴骨高凸的憔悴面容，還有那瘦似枯藤的孱弱身影......

兒子葉落歸根，徹底瓦解了母親望子成龍的夢想。

母親做夢也沒有想到，由於自己常年重病臥床，家裡已經負債累累，兒子軍校畢業後，原本在基層連隊代理少尉排長，可是，為了擺脫家庭貧窮狀況，只好放棄轉乾，揮淚離開了心愛的軍營。

當母親見到“下決心要當萬元戶，以餵養家兔為目標要徹底改變家庭貧窮狀況”的兒子，當兒子因為不懂技術飼養的家兔得了傳染病死了一批又一批時，母親的臉上不但沒有流露出我所預想的笑容，反之，卻聽到她老人家發出一連串絮絮叨叨的數落：當兵之前，娘為了供你上學，連醫院都不住了，怕的是“浪費”花錢；國中考試，你姐姐為了照顧你，省吃儉用，甚至在臨娩的前一天晚上還在為你趕做一條“學生藍”新褲子，不料，第二天卻因難產死了。自古道：忠孝不能兩全！吾兒應當做官幹大事，立志創大業，模仿岳飛，精忠報國，可是，你咋一點也不理解姐姐和為娘的心呢......反正，自從我退役之後，滿腹不滿的母親就心灰意冷，粥食難咽，漸漸依靠輸液來延續本來就摧枯拉朽的生命，終於，未出兩個月時間，便於1986年1月7日結束了長達六年之久的偏癱生活，帶著夢想，飲“恨”匆匆地離開了塵世。

母親做夢更沒有想到的是，在她去世不久，我為生計所迫立足未穩，便又不得已再次遠涉他鄉，苦於奔波，變成一個有家難歸的遊子。

那年，我才20歲。

外出之際，暗下盟誓：不管將來境遇如何，不管人生之路怎樣坎坷，為了母親，為了姐姐，為了世上所有善良的人，我要立志從文，從頭開始，擦乾眼淚，振作起來，很好地生存並奮鬥下去，直到文學創作豐收、新聞事業成功和生命停止呼吸的那一天，因為，貧窮與母愛是我精神追求的原動力。

來源：中國作家網2018年9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