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信息
【名稱】《宮妓》
【年代】晚唐
【作者】 李商隱
【體裁】 七言絕句
作品原文
宮妓
珠箔輕明拂玉墀,披香新殿斗腰支。
不須看盡魚龍戲,終遣君王怒偃師。
作品鑑賞
宮妓是公妓之一種,供天子娛樂之公妓。我國宮妓之設,原以供天子娛樂,性質頗似朝鮮之宮妓,起源不可考。《晉書·武帝本紀》云:“大康二年,選孫皓妓妾五千人入宮。”此“妓妾五千人”既為宮妓之濫觴。(參考歷史學家黃現璠著:《唐代社會概略》 )這首詩的題目“宮妓”,指唐代宮廷教坊中的歌舞妓。當時京城長安設有左、右教坊(管理宮廷女樂的官署,專管雅樂以外的音樂、歌舞、百戲的教習排練),左多善歌,右多工舞。唐高祖時,置內教坊于禁中;玄宗開元初,又置於蓬萊宮側。詩中所寫的宮妓,當是這種內教坊中的女樂。
“珠箔輕明拂玉墀,披香新殿斗腰支。”一兩句描繪宮廷中的歌舞場面,正點題目。漢代未央宮有披香殿是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歌舞過的地方。唐代慶善宮中也有披香殿,“新殿”或取義於此。但此處主要是借這個色彩香艷而又容易喚起歷史聯想的殿名來渲染宮廷歌舞特有的氣氛。對於披香殿前的歌舞,詩人並未作多少具體的鋪敘,而是著重描繪了“珠箔輕明拂玉墀”的景象。珠箔即珠簾;玉墀指宮殿前台階上的白石地面。輕巧透明的珠簾輕輕地拂著潔白的玉墀,這景象在華美中透出輕柔流動的意致,特別適合於表現一種輕歌曼舞的氣氛,使人感到它和那些“斗腰支”的宮妓融為一個和諧的整體。“斗腰支”三字,簡潔傳神,不僅刻畫出宮妓翩躚起舞的柔媚之態,而且傳出她們競媚鬥妍、邀寵取悅的心理狀態。同時,它還和下兩句中的“魚龍戲”、“偃師”,在競奇鬥巧這一點上構成意念上的關聯。不妨說,它是貫通前後幅,暗示全詩主旨的一個詩眼。
“不須看盡魚龍戲,終遣君王怒偃師。”三、四兩句突轉,集中托諷寓慨。“魚龍戲”,本指古代百戲中由人裝扮成珍異動物進行種種奇幻的表演。《漢書·西域傳贊》顏師古注云:“魚龍者,為舍利之獸,先戲於庭極;畢,乃入殿前激水,化成比目魚,跳躍漱水,作霧障日;畢,化成黃龍八丈,出水敖戲於庭,炫耀日光。”可見這是一種變幻莫測、引人注目的精彩表演。不過,從題目“宮妓”著眼,這裡的“魚龍戲”恐非實指作為雜技百戲的魚龍之戲,而是借喻宮妓新穎變幻的舞姿。末句的“怒偃師”用了《列子·湯問》的一則故事;傳說周穆王西巡途中,遇到一位名叫偃師的能工巧匠。偃師獻上一個會歌舞表演的“假倡”(實際上是古代的機器人),“鋇(抑)其頤則歌合律,捧其手則舞應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穆王以為是真人,和寵姬盛姬一起觀賞它的表演。歌舞快結束時,假倡“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穆王生氣,要殺偃師,嚇得偃師立即剖解假倡,露出革木膠漆等製造假倡的原料,終於免禍。三、四兩句是說,等不到看完宮妓們那出神入化的精彩表演,君王就要對善於機巧的“偃師”怒氣沖沖。
原故事中的偃師是一個善弄機巧的人物,但他卻差一點因為弄巧而送命。這種機關算盡、反自招禍患的現象具有典型意義。詩人用偃師故事,著眼點正在於此。詩中的宮妓和“偃師”的關係,相當於原故事中倡者和偃師的關係;而詩中所描繪的“斗腰支”、“魚龍戲”,又正相當於原故事中倡者的歌舞,所突出的正是偃師的機巧。那么,透過“不須”、“終遣”這兩個含意比較明顯的詞語,可以看出,詩中所強調的正是善弄機巧的偃師到頭來終不免觸怒君王,自取其禍。如果把這首詩和《夢澤》、《宮辭》等歌詠宮廷生活而有所託諷的詩聯繫起來考察,便很容易發現“未知歌舞能多少,虛減宮廚為細腰”,“莫向樽前奏《花落》,涼風只在殿西頭”和“不須看盡魚龍戲,終遣君王怒偃師”之間有著十分神似的弦外之音。宮廷歌舞原是政治生活的一種隱喻;而迎合邀寵、紅粉自埋的宮女,一時得寵、不管將來的嬪妃,和玩弄機巧、終自召禍的偃師,則正是畸形政治生活的畸形產物。在詩人看來,他們統統是好景不常的。
作者簡介
李商隱(約813—約858),唐代詩人。字義山,號玉溪生、樊南生。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人。開成二年(837年)進士及第。曾任縣尉、秘書郎和東川節度使判官等職。處於牛李黨爭的夾縫之中,被人排擠,潦倒終身。詩歌成就很高,所作“詠史”詩多托古以諷,“無題”詩很有名。擅長律、絕,富於文采,具有獨特風格,然有用典過多,意旨隱晦之病。有《李義山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