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開運

嚴開運

1913年生於四川邛崍市,考入黃埔軍校第10期,以上尉排長、少校連長身份參加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1950年1月在四川以少將參謀長身份起義。先後在西南軍政大學、南京軍事學院、新華炮兵學院、二炮戰術研究處任教。1979年退休到南京市白下區軍隊干休所。

人物介紹

1913年 生於四川邛崍市

1934年 考入黃埔軍校第10期,加入教導總隊,在讀期間分別以上尉排長、少校連長身份參加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
1937年12月 南京保衛戰後黃埔畢業,考入陸軍大學
1945年 到南京參加受降儀式
1950年1月 在四川以少將參謀長身份起義。先後在西南軍政大學、南京軍事學院、新華炮兵學院、二炮戰術研究處任教
1979年 退休到南京市白下區軍隊干休所。現在和兒子嚴正愉一起在南京生活
嚴開運和他的戰友是藉助幾個糞桶飄過長江才逃離南京的,更多的戰友就永遠地留在了長江水中、紫金山上以及它們所環繞的這個古城。1937年12月,慘烈的南京保衛戰在這裡展開,提起這一場戰鬥,參加的易謹感嘆:“這南京啊,那就很慘,南京是混戰。”而另一個部隊的蔣堂華說:“南京,提起來就是血淚史啊。”嚴開運也正是從這“混亂和血淚”中趟過來的。
1937年11月26日,從淞滬戰場撤下的教導總隊第二團十三連第一排排長嚴開運帶著他的炮兵排回到南京,投入守衛南京的戰備中。這個時候,中倭戰爭已經打了5個月,中方已經丟失了北京、天津、包頭、安陽、太原等等北方重鎮以及上海,傷亡軍民200多萬。可是雙方並未正式宣戰,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也正在中倭之間斡旋,希望雙方能夠和談,由於倭奴提出的要求過於苛刻,和談於第二年的2月破滅。
戰爭並未因和談有絲毫的延緩,淞滬會戰剛結束,倭奴軍便在華中方面軍司令長官松井石根的指揮下進軍南京,而11月12日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從廣義上講,這個時候南京保衛戰已經開始了。當時的南京衛戍軍參謀科長譚道平說:“首都衛戍戰的開始,是我軍退出上海戰區的那一個日子。”

布防南京,“鐵衛隊”預備死守三個月

淞滬一役,倭奴軍攻下上海,可付出的代價超出了他們預料,而此前所預想的“三個月亡華”的美夢也破滅了。一種欲速不達的焦躁,茫然、憤怒的情緒蔓延在倭奴軍之中,就像一部記錄片裡所講,“南京保衛戰是在一群幾近瘋狂的劊子手之前展開”。
本來,按照軍事委員會1935年制定的《首都要塞計畫》,倭奴軍不應該來得這么快,南京保衛戰也不應該在南京城打響。這個計畫是張治中主導的,其戰略思想是,“南京的防衛並不在南京本身,而在外圍太湖地區”。這個區域,國民黨軍隊多年經營了兩道防線:吳福線南起蘇州,北迄福山,錫澄線南起無錫,北至江陰。他們橫亘於鐵路、公路、運河間,充分利用江南湖沼如網、河流縱橫,兼有山丘的地形特點,是阻擋倭奴軍西進的理想地域。
嚴開運所在的教導總隊便是計畫中的防衛部隊,他們已經在南京地區駐防四五年,被稱作蔣介石的“鐵衛隊”,轄有三個步兵旅,仿效德國步兵的編制,全隊3萬多人,是南京保衛戰中裝備最好、實力最強的部隊,總隊長桂永清,參謀長邱清泉。去淞滬戰場前嚴開運在南京負責防空,而四年前在這裡的中央軍校也就是黃埔軍校第9期上學,南京的山水、街道都是他學習訓練時便熟悉了的,而南京的外圍地區:無錫、蘇州等地也是他常常行軍訓練、演習的場地。
嚴開運回到南京時,已經進入唐生智的布防體系,教導總隊在紫金山、麒麟門、中山門一帶設防。總隊的左鄰是王敬久的87師,他們和孫元良的88師共同防衛紫金山、雨花台一線,這是自古守南京城必爭的兩個據點,如果這兩個地方失守,南京城也就守不住了。
悒江門是通往江北的必經之地,萬一要撤退,必須從這裡渡江。唐生智在布置防務時,為了表示背水一戰,“誓與南京共存亡”,讓原來的兩艘可坐七八百人的輪渡開去漢口,剩下的只有幾艘小火輪,還被他交由36師看管,不允許守城官兵私自渡江,同時唐指示江北的胡宗南第一軍和江南悒江門外的宋希濂36師:有人私渡,軍法處置。
“官兵間有死守南京三個月的說法”,嚴開運回憶,戰事開始之前的某一天,他在路上遇上了同期同學謝造時,一團三營迫擊炮排排長。謝邀請他到駐地便餐,這是明孝陵東南的一個小村,謝還讓嚴看了該排飼養的豬、雞和儲存的糧油、木柴等,很自信地說:“你看,夠三個月用了吧?”當時湖南有一個師要謝去當連長,電報已經到了,總隊也同意他去,謝說“我把這一仗打完就走”。可是,這一仗還沒打完,他已經在梅花山南側陣亡。

江邊潰退,多少官兵葬身長江中

12月7日凌晨5時,乘敵機沒有出動,蔣介石乘坐“美齡號”機在一小分隊飛機的掩護下,飛往江西廬山。 第二天,倭奴軍的總攻開始了。12月9日,松井石根致牒唐生智投降書,勸其10日中午前交出南京城。唐生智拒絕,並要求守備部隊“應與陣地共存亡”。
戰事最慘烈的,正是雨花台和紫金山兩地。嚴開運此時已升任代理連長,他帶的小炮連屬於第二線陣地,12日下午,第一線的二團十四連連長顏希孺到小炮連掩蔽部,與嚴開運作了一次短暫的聯繫。多年後,嚴開運記憶中的對話是這樣的。顏跑來第一句話是,“有酒沒有?拿來給我喝!”他接過嚴遞來的瓶子,一飲而盡,接著說:“現在第一線夠吃緊的,穩不穩得住還很難說,要是撤退的話,你走不走?”嚴說:“有計畫的撤退,當然要走,沒有計畫,就麻煩了。”顏聽了發出一聲冷笑,“還能有計畫地撤退嗎?”嚴反問:“你準備怎么辦?”顏說,“不管怎么樣的撤退,我不走了”。他從腰部取出兩枚卵形手榴彈,一手拿一個,無限感慨地說:“你看,夠本了吧”。
據顏希孺的一個排長對嚴開運說,“黃昏的時候,連長接到撤退命令,很快召集班、排長作了傳達,並安排我負責指揮,立即撤退。他說全連撤退後,他還要到各陣地檢查,看有沒有什麼遺漏,幾個戰士要求與他同行,被批准了。而我們,再也沒見他們的蹤影”。
顏希孺的話里,嚴開運讀出了異樣,而另一位軍官的回憶就很直白了。87師副師長兼261旅旅長陳頤鼎回憶,“南京城的保衛戰,糊裡糊塗打了5天,這5天裡,上級沒有同我們見過一次面,也沒有告訴我們南京保衛戰的一般部署情況,事後也沒有聽說哪一個指揮官因為失職而受處分”。
唐生智雖有誓死守城的決心,卻臥病在床,沒有守城的指揮能力,更沒有撤退的計畫。嚴開運則批評他:“始而單憑主觀願望,缺乏現實考慮;繼而倉皇撤退,棄城而逃。”
唐生智的指揮紊亂在撤退中表現得更明顯。12月12日中午,雨花台失守,此後,中華門、光華門等相繼告破。下午4時,唐生智召集師長以上各將領在唐公館開會,會議進行了20分鐘,唐向眾人宣讀了蔣介石11日的兩封撤退令。
按照原來的撤退命令,南京守軍應是“大部突圍,一部渡江”,即只有直屬部隊、第36師以及憲兵部隊渡江,但宣讀撤退令後,他又口頭命令,第87師、88師、74軍、教導總隊,“如不能全部突圍,有輪渡時,也可過江,向滁州集結”。因為輪渡被開走,衛戍部隊手中,只有幾艘小火輪和民用船,一夜之間能運送兩個師已屬不易。而唐的口頭命令,又讓等待渡江的人增加5個師,而當時各部隊、陣地間電話已經不通,很多部隊無法收到撤退的命令,甚至有的軍官沒有傳達命令就自己先跑了,各部隊聞風而動,局面一下子異常混亂。
通往江邊的路上,有被槍戰打死的,也有被踩死的。作戰參謀劉庸誠聽說被踩死的屍體達兩三層之厚。
即便到了江邊,少量的船也無法讓這么多人渡過。第78軍軍長宋希濂後來回憶:“因載重過多,船至江中沉沒者有之;因爭奪船隻,互相開槍斃傷者有之,將船擊毀沉沒者亦有之。許多官兵拆取店戶門板,製造門筏,行至江中,因水勢洶湧,不善駕馭,慘遭滅頂者數以千百計。哀號呼救之聲,南北兩岸聞之者,莫不嘆傷感涕,真可謂極人世之至慘。”
有多少官兵葬身長江中,現在已無法考證,在一個紀錄片中,87師的李文秀說渡江過程中被倭奴軍炸死和在江中淹死的超過5萬人,而據江蘇省社科院研究員孫宅巍《南京保衛戰》的研究,參加戰役的15萬人,最後剩下的只有5萬左右,損失的人員在戰鬥中陣亡1萬左右,剩下9萬左右都是在撤退、突圍時陣亡,或者留在南京被殺。

擊毀敵機,領獎金領來撤退命令

唐生智在開會布置撤退的同時,嚴開運的連隊擊毀了一架敵機,當時總隊的規定是擊毀一架敵機獎勵500元,於是嚴特地跑到指揮部去領獎金,這一次他領來的是撤退的命令。
據作戰參謀劉庸誠回憶,教導總隊隊長桂永清回到指揮部後,傳達了命令,指示參謀處只帶少數重要檔案,其餘銷毀,同時促參謀長邱清泉同行前往下關渡江。當時守衛紫金山主陣地的第三旅仍在激烈戰鬥,守衛光華門的謝承瑞團,也在極力反抗,於是邱說:“你先走,我暫留下,以便和各團營研究一下撤退的辦法。”
桂永清走後,邱清泉靜坐在電話機旁,慢慢地抽菸,有時雙目緊閉,若有所思。這個時候,嚴開運興致勃勃地跑到指揮部,向參謀長行了一個軍禮,並報告了擊落敵機的情況。
“打得好!”邱清泉首先說,稍停又說,“獎金以後按規定發給你們。撤退的命令接到沒有?”
“怎么?撤退嗎?命令沒有接到。”
“是的,馬上行動,隊伍先到馬標集合,再渡江到浦口。火器和不便攜帶的器材,全部毀掉,或者埋葬起來。”
“我捨不得。”這么說的時候,嚴開運沒有料到撤退時的混亂和無法渡江的情況。
邱清泉深深吸了一口煙後說,“那好,捨不得你們就帶走吧,但要記住,帶不走的時候一定破壞掉,絕對不能讓敵人利用。”
“是的,知道了。”嚴莊重地行了一個軍禮。
關於邱清泉這一戰的命運,嚴開運聽到了兩種說法,一種是他在南京陷落後化裝成難民逃出南京;另一種是他和馬威龍旅長一道突圍衝出蕪湖。“無論哪種說法,”嚴開運說,“邱一直堅持到戰鬥的結局,這在當時的將領中,還是少見的。”
離開指揮部,嚴開運便帶著他的連隊向下關碼頭出發,他不曾想到的是,撤退的路上竟然埋著地雷,很多地方都用白色標語寫著:
“小心,地雷!”這樣一來,原來的並列縱隊必須變成一列縱隊從路旁繞過,原本兩個小時的路程,他們走了四個多小時。

下關碼頭,火炮沉江糞桶渡江

嚴開運連隊到達下關時,已經是午夜12點,他們也明白了眼前的境地,“大江茫茫,連人都不知道怎么辦好,哪還能渡炮呢?”於是嚴下令把火炮沉入江底,當他宣布這一決定時,有的炮長流淚了。
沉炮後,一個排長建議向上走,“這裡這么多人,有什麼渡江器材早被拿走了。如果能到蕪湖,那就好辦了”。於是他們集合全連剩下的30多個人沿江而上。走了一段後,他們發現前往蕪湖的人也很多,而這么多人被倭奴軍的火力封鎖住了,一時路邊犧牲的人非常多。
這時嚴的身邊只有4個人了,他們順著地形向低洼的地方運動,通過一個池塘邊緣時,一個受傷的軍官躺在那裡,突然拉住嚴的衣角,發出悲切而壯烈的哀求:“請你做個好事,補我一火吧。免得我留下來受罪。”站在嚴旁邊的傳達班長戴勛舉起駁殼槍,嚴向他狠狠瞪了一眼,示意“不許打”,戴才放下槍。嚴說了一個謊:“後面有擔架來了,你等等,我們要向前沖。”傷員於是放開了手。
走過一段以後,戴勛以責怪的口吻問嚴:“剛才為什麼不許我打那個傷員?”嚴說:“你忍心嗎?”戴說:“好,你不忍心,你把他留給倭奴鬼子,讓他受罪。”嚴沒有吭聲。
嚴開運和他的戰友最後在一個地方發現很多人用一隻由幾塊木板結成的小筏擺渡,他們同意帶著嚴等到江心洲。嚴開運他們本來以為江心洲四面環水,一定有不少划子。但他們沒有發現,據說本來不少,但是兩三天前就被某些部隊用光了,門板、水缸等等工具也被用光了。他們發現一個戰士騎著一頭牛想渡江,遊了一二十米,牛就回頭了,戰士拚命扭打,毫無效果,人愈急,牛愈犟,突然一發力,竟將戰士拋到長江里去了。
最後還是戴勛想到了用糞桶渡江的辦法。他們把桶的口部向下,當作浮囊,四個角用一些樹枝連在一起,解下綁腿捆得牢牢的,再鋪上江邊的枯蘆葦,他們的渡筏就做成了。他們登上了這“一葉扁舟”,用碗做槳,向江北划去。劃到一半的時候,有的桶開始浸水,筏身慢慢下沉,嚴開運他們緊張起來,加勁向前劃,希望下沉以前趕到北岸。倭奴軍的飛機在天亮時已經趕到,開始在江面上轟炸、掃射。這個時候的嚴開運一行,對江面上空來回掃射的倭奴軍飛機,只好聽之任之。危急時刻,北岸一條小船駛向他們,船上一個50多歲的老漢,說是來接應他們的,嚴開運多年以後還感嘆:“多么難得的好人啊!”
上了老漢的船,他們很快到了江北,這時已是13日黃昏。在岸上他們找到一條裝著麵粉的船,吃了船民做的餅後,他們連夜向滁州趕路了。
就在這一天,12月13日,南京淪陷。倭奴軍開始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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