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王安石,生於天禧五年(公元1021年),卒於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字介甫,晚號半山,小字獾郎,封荊國公,世人又稱王荊公,世稱臨川先生。宋臨川人(現為撫州東鄉縣上池自然村人),漢族。北宋傑出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改革家,唐宋八大家之一。在北宋文學中具有突出成就。其詩“學杜得其瘦硬”,長於說理與修辭,善用典,風格遒勁有力,警辟精絕,亦有情韻深婉之作。著有《臨川先生文集》。他出生在一個小官吏家庭。父益,字損之,曾為臨江軍判官,一生在南北各地做了幾任州縣官。安石少好讀書,記憶力強,受到較好的教育。慶曆二年(1042年)登楊寘榜進士第四名,先後任淮南判官、鄞縣知縣、舒州通判、常州知州、提點江東刑獄等地方的官吏。治平四年(1067年)神宗初即位,詔安石知江寧府,鏇召為翰林學士。熙寧二年(1069年)提為參知政事,從熙寧三年起,兩度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推行新法。熙寧九年罷相後,隱居,病死於江寧(今江蘇南京市)鐘山,諡號“文”。其政治變法對宋初社會經濟具有很深的影響,已具備近代變革的特點,被列寧譽為是“中國十一世紀最偉大的改革家”。.作品原文
嘗謂文(文章)者,禮教治政云爾。其書諸策而傳之人,大體歸然而已(王安石認為文章之目的在講求經用濟世)。而曰「言之不文(沒有文采),行之不遠」雲者,徒謂「辭(文采)之不可以已也」,非聖人作文之本意也。(王安石強調文章是聖人用以做為禮教治政的工具,重視文章的「實質內容」,而反對過於注重文學的「華麗形式」。)
自孔子之死久,韓子(韓愈)作,望聖人於百千年中,卓然也。獨子厚(柳宗元)名與韓並,子厚非韓比也,然其文卒配韓以傳,亦豪傑可畏者也。韓子嘗語人文(寫文章的技巧)矣,曰云雲,子厚亦曰云雲。疑二子者,徒語人以其辭(文章技巧)耳,作文之本意,不如是其已也(王安石認為韓柳兩人只是告訴別人一些作文的技巧,而沒有特彆強調寫文章的目的)。孟子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諸左右逢其源。」(所謂「蓄道德而後文章」)獨謂孟子之云爾,非直施於文而已,然亦可托以為作文之本意。且所謂文者(文章的目的),務為有補於世而已矣;所謂辭(文辭技巧)者,猶器之有刻鏤繪畫也(文辭形式之美,猶如器物有刻鏤繪畫的外飾)。誠使巧且華,不必適用(器物有美麗的外飾,未必適用);誠使適用,亦不必巧且華。要之以適用為本,以刻鏤繪畫為之容而已(器物以適合使用為目的,刻鏤繪畫等外觀只是美化器物而已)。不適用,非所以為器也。不為之容,其亦若是乎?否也。然容亦未可已也(也不能不注重文采),勿先之,其可也。(只是不能先一味追求文辭寫作的技巧而忽略了文章的內容及目的)
某學文久,數挾此說以自治。始欲書之策而傳之人,其試於事者,則有待矣。其為是非邪?未能自定也。執事正人也,不阿其所好者,書雜文十篇獻左右,願賜之教,使之是非有定焉。
作品譯文
我曾認為,文章不過是表現禮教政治罷了。那寫在書本上傳之於人的,大體上都可以歸屬於這些方面。所謂“言語若沒有辭藻彩飾,流傳就不會久遠”的說法,只是說文辭是不可以不講的,但這不是孔子關於文章的根本意見。
孔子死後,過了很久,出了韓愈,仰望聖人於千百年後,繼承聖人的道統,很是超卓不凡。只有柳宗元和韓愈齊名,柳宗元並不足以和韓愈相比,但他的文章終於能配同韓愈並傳,也是位值得敬畏的豪傑。韓愈曾對人講過寫作文章的問題,說要如此如此,柳宗元也說過要如此如此。我懷疑兩人只是給人講了語言表現方面的問題,而寫作文章的本意,並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就夠了。孟子說:“君子[鑽研學問求得高深的造詣,]要能有自己的心得。有自己的心得,就能安心牢固地保有它而毫不動搖;毫不動搖,就能積蓄得深;積蓄得深,用起來就能左右逢源。”孟子所說的這些,不只是用於寫文章方面,但也可藉以說明寫文章的根本道理。
再說,所謂文章,無非是務必要做到對社會有益罷了;所謂語言表現,就好像器物上有雕刻繪畫一樣。果真精巧而華麗,不一定就適用;果真適用,也不一定就精巧華麗。總之要以適用為根本,以雕刻繪畫作為外表修飾罷了。不適用,就不成其為器物了。不修飾它的外表,也能像不適用一樣,不成其為器物嗎?肯定不是的。然而外表修飾也不能不講,不要把它放在第一位就可以了。
我學文章的時間很久了,時常拿這種觀點來指導自己自修。目前正在想把自修所得寫出來傳給別人,至於拿文章中所說的試用到實際事業中去,那還需要等待時間。我對文章所持的看法,以及我所寫的作品究竟對頭不對頭呢,自己還未能確定。您是一位正直的人,不是曲從別人所好的人。現在抄錄雜文十篇獻給您,願您賜給指教,使我對於是非能夠有確定的認識。